老王賣瓜

白蒲村到西安城，二三十里路，老王騎三輪，天泛白就起身。

從土路到水泥路，再從水泥路到柏油路，走這一道兒，一車西瓜，價兒翻幾番。

想到西瓜，老王有點愁。老王是村上最后一家用竹子大棚的瓜農。三年前村里統一置辦鋼架棚子，他覺得不劃算，沒有置辦，前兩年也就這么過去了。可今年瓜剛種下沒多久，天上刮大風，把竹棚子掀翻了天。還好及時拿上補貼，補種了種子，可還是損失了一大筆，西瓜成熟晚了三周。“來年有了錢，一定換上鋼架棚子。”老王心說。

市場就快到了，天也亮得差不多了。老王琢磨著，在西安城里待兩天，花銷肯定不少，臨走前帶了五個大鍋盔，進城期間就吃這個了。如果可以，老王還要尋個老小區，瓜價在那兒還能再提上幾分。八毛五一斤，貴一點一塊，現在這節氣也就是這個價了。

“只是這西瓜不能再拖了，越晚越不上價啊。”老王心里想著，卻總是覺得憋屈，“要是趕上早產瓜，那可得兩塊一斤哪！虧啊！”

“要能裝上鋼架棚子就好了。”老王又嘟囔道，“來年賺了錢，肯定整一個。”就這樣，開始了一天的吆喝。

“西瓜嘞，上好的西瓜嘞！”

“老師傅，咋賣哪？”

“八毛五！大棚瓜！八毛五！大棚瓜，甜得很！”

“八毛五，太貴了吧，師傅！這季節了哪還有大棚瓜賣這么貴的！”

“八毛五最低啦！再低本都不保啦！你嘗一口唄，大妹子，甜不甜你說了算！”

老王的瓜甜，那是出了名的。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天，老王數著手里一沓紅紅綠綠的鈔票，雖然累點，心里卻說不出的開心。老王就了一口水，啃了半口鍋盔，又把手心里攥著的錢數了一遍。

“一，五，十三，十七……”老王數著數著，數出了聲。“兩天時間，還能再賺點，回去供女兒讀書。”老王嘟囔著，又咬了一口鍋盔。

老王有個女兒，今年上六年級。老王琢磨著，攢足了錢讓女兒讀縣里的寄宿學校。貴是貴了點，但總歸是個好學校。

“等俺家女子上了大學，出來，俺們就享福嘍。”老王又嘟囔。

錢又數了一遍，總覺得少。再多賣點，再多賣點吧。再多賺點，再多賺點吧。

“八毛！八毛！上等的大棚瓜便宜賣了！八毛！八毛嘞！”吆喝聲又開始了。

女兒要上縣里的寄宿學校了，還沒吃過漢堡包呢。他突然想起來，萬一被縣里的其他孩子笑話咋整？他腦子里突然嗡的一聲，嘴里還在叫著“八毛！八毛！大棚瓜便宜賣了！八毛！八毛！”

不成，這不成。要上好學校，被其他孩子笑話了，那可不成啊！

老王吆喝聲漸漸小了，生意也不想著做了。零零散散的客人來了又走，吆喝的價越走越低。

“大棚瓜賤賣了喲！七毛一斤了喲！”

“老師傅，你這瓜咋賣哪？”

“六毛五！六毛五一斤！便宜賣了！便宜賣了喲！六毛五嘞！”

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多，一大車瓜賣了個光。

臨回家前，老王一生中第一次走進了肯德基店，花了十二塊錢買了個漢堡，用麻布一層一層包好，小心翼翼地裝起來，回去帶給女兒吃，十二塊的東西，想著就香。

“等女兒上了大學，出來，俺們就享福嘍。”老王再一次想道。

【作者系陜西省西安市鐵一中高一（M2-4）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