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解放前是法國人開辦的克威洋行的營業員,按現在的說法就是外企人員。這個洋行,在東交民巷里,在這座德國人開辦的洋行里,基本上賣我們老北京老物件兒。他是什么原因去了洋行哪?原來是我大爺—外號叫大鼻子,會外語,還會修手表,可能是他老人家把爸爸介紹到了洋行工作的。因為爸爸比較聰明好學,很快就學會了英語,主要是口語,幾年工作下來,成了主要的營業員,經常去青島出差,跑賣賣,實際上就是進貨,躉貨。
小時候,我就看到過爸爸的一件尼子大衣,非常好看,領子是水瀨的。爸爸非常喜愛這件呢子大衣,可能當時男人們在外面做事兒都應該有一件衣服撐撐門面的原因吧。但是在1957年我家生活非常困難的時候,他就把大衣給當了,換了十幾塊錢,貼補給家,當生活費了。我們因為年齡小,還不太了解這件比較破舊的大衣在爸爸心里的感情。
1968年的冬天,媽媽和我商量,她說:“你們哥幾個,姐妹們,基本都參加工作了,你爸爸年齡也越來越大了,非常怕冷,我想給你爸爸買一件呢子大衣”,媽媽對爸爸的感情很深,她的話也使我非常感動,原來媽媽一直想給爸爸買件新大衣,這件心事,她已經想了十幾年了,看到我們都參加工作了,媽媽才開口和我們說。我當時就說沒有問題,給爸爸買大衣這事兒,我來操辦。
第二天,我就和大哥商量了一下,他也非常支持,一周后,我把寫給所有兄弟姐妹的公開信,發到了江西的二哥,武漢的大姐、山西代縣的三姐,并給北京的所有人打了電話,商定十個月后爸爸生日的那天,湊齊90元錢(九個小孩每人10元),交給媽媽去辦。那時我的小弟弟——興凱,才剛剛參加工作,是個學徒工,每月才掙18.5元生活費,但是他也每月給我一塊錢,并保證在10個月后湊齊10元錢,不耽誤我買大衣計劃。我還清楚的記得,當媽媽把90元錢交到爸爸的手里后,爸爸高興得臉上都樂開了花兒。從那年起,每到冬季爸爸就穿上弦子們給他買的大衣,還經常對老街坊顯擺說:“是孩子們給我買的。”后來爸爸由于身體不太好,患有高血壓和肺氣腫,于1973年3月病故了。對爸爸的病故,我們九個孩子雖然心里非常痛苦,但是也都非常欣慰,因為我們在爸爸活著的時候給他老人家盡了一點點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