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組詩）

原野

那匹老馬

嚼碎了夕陽

那個牧人

掛起了月亮

天和地開始親吻

夜鋪好婚床

草醒來

聽星星說情話

篝火燒旺

只待你靠近的步伐

這里有清風熱酒

這里有歌聲肉香

這里有愛的火苗

噼啪作響

原野太空曠

他努力裝下世間所有的

情愛和憂傷

雨

那滴水穿石之聲

是蒼穹給大地的密語

讓我的信仰一點點堆積

穿透了日夜

停駐在你黃菊一般的傘內

此時花香四溢

檐下

情話如珠玉般滾動

串成傳世的一曲旋律

流淌在

飽蘸激情的仲夏之筆

天與地

揮灑著清麗的字跡

親愛的

請披上圣潔的

外衣

裹住我們凈白的靈魂

和無瑕的笑語

藏文

雄鷹的羽翼滑過

留下了這一行行

我讀不懂的文字

帶著蒼穹的雪風

牛角刀一般犀利

把天上的云刮得干干凈凈

那是一位位匍匐前行的

朝圣者？

那是一頭頭托著苦難的

黑牦牛？

那是一塊塊壘砌虔誠的

嶙峋之石？

那是一個個守護佛塔的

金色風鈴？

或者是草間的露水？

阿媽的經筒？

風起時牧人飛揚的衣袖？

它們集結而來

吹響佛號

在云端

飛出扣人心弦的歌

用哈達

連起走不完的群山

我喝著濃烈的青稞酒

在異鄉與你偶遇

眼前的文字

開始剝離紙張

狂熱地跳起了不息的鍋莊

我淪陷其中

就這樣吧

有株雪一般的梨花

開在墻垣外

有壺清淡的水酒

擱在房中

有散步一樣的光陰

陪我度量這瘦骨嶙峋的院落

就這樣吧

我會終日舉杯

讓自己接近自己

魂魄游離僅這方天地

就這樣吧

邀些蟲蟻鳥雀花草

在院中安家落戶

讓這細小的生命

日夜吶喊

喚醒我快枯竭的愛意

就這樣吧

把瑣碎的凡塵

拋離我幾億光年遠

在每個清明的晨昏

我還能主宰自己的呼吸

如果可以

天空把白云丟了

于是滑下數不盡的眼淚那些溝壑在大地深處

蓄滿了忘情水

一次分離

就足以澎湃成江河

一句叮嚀

總會刻得石頭生疼

如果可以

我會把前生的那冢桃紅

釀成酒

埋在土里

只等你來啟封

一起醉在三生石上

如果可以

我將背起劍弩

射下那輪日頭

溫暖你心

而不讓桂花樹下的寂寞夜夜白頭

如果可以

我將挽起褲管

種一池青蓮

只待秋來

泛舟細聽那殘荷之上的

滴滴冷雨

如果可以

我要把那古道、渡口

長亭、楊柳岸

從畫里抹去

讓我們執手

永不分離

只是

如果可以

那些山水會為此枯竭

這人間將永沒有攝魂的風景

和絕美的你

如此甚好

雨點把蒼穹滴得沉重

雷聲是憤怒的嘶吼

一切聽從桀驁的自然

來了承接

去了相送

就算天高地厚

萬事皆空

我們不能拒絕花的綻放

無視葉的圓寂

不能在別人的夢里自由行走

不能將遠去的背影擦拭如新

更不能把人生涂得美輪美奐

姹紫嫣紅

那么就把自己的心熨帖放平吧

拈花一笑

穩坐斗室

如此甚好

把來去的世事焚燒

只留下一扇窗一卷經

一炷裊裊青煙

為眾生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