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1日下午,《春聲賦——張煒創作40年論文集》座談會在濟南濼源文化沙龍舉行。從事文學創作40年來,張煒已出版小說、詩歌、散文隨筆、文論等1600多萬字,在海內外出版各種版本著作600多種,其中有長篇小說19部、散文隨筆20部,2014年出版的《張煒文集》達48卷之巨。
評論家李掖平稱張煒為“守望大地的行吟詩人”,大地、行走、詩人,三個身份貫穿于其40年的寫作歷程中。言及文學創作,張煒說,“像是在寫一封長信,它沒有地址,沒有規定的里程,只有遙遠的投遞、叩問和尋找”。
40年理想主義的高歌低詠
十幾歲時讀張煒的長篇小說《遠河遠山》,本刊記者仿若找到另一個時空的知音,連續讀了三遍,受這本書影響深遠,從此開始對文字情有獨鐘,直至今日。
這本小說講述了膠東海邊的一個小男孩,出于對紙張和文字的癡戀,一次次走向未知的世界。這是張煒的“自傳”,其好友王延輝在一篇《張煒肖像》中寫道:“這部小說中除了繼父這個人物是虛構之外,其中大多人和事都是真實的?!?/p>
張煒說:“回首往事,有時不免生出陣陣驚詫:我竟然經歷了這么一沓子雜事和怪事,還有這么多美好動人的事;特別讓我驚奇的是時間的速度:彷佛剛剛一轉身,五十年就過去了……”就像《遠河遠山》的主人公愷明,從1975年發表第一首詩算起,張煒已從事文學創作整整40年。
去年11月,48卷本的《張煒文集》出版,成為張煒文學創作的總結性事件。一年后的11月,《春聲賦》出版。
《春聲賦》由山東省檔案館編輯、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執行主編張期鵬指出,這本書在編排上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全書分為“印象·散記”、“專論”、“附輯”三個部分,意在展示一個立體的張煒。談到本書的特點,張期鵬指出,“全書既有對張煒的感性描述,也有對張煒及其創作的理性分析,還有大量準確、翔實的基礎研究資料,全面、立體地展示了張煒作為一個著名作家和普通人的形象,深入分析了張煒40多年的創作道路、創作思想、創作特色和美學追求?!痹诒姸鄰垷樠芯空撝?,可謂別具一格,也為作家作品研究專集的編寫開辟了新路。
11月21日的座談會上,與會者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張煒及其創作的意義,并從文學史、文化史、思想史、美學史、哲學史的高度給以評價和肯定。作家劉玉堂在一篇寫張煒的文章開頭即說:“認識張煒30年矣,一個從未改變的感覺和印象是:這人天資聰慧,少年老成,道德文章俱佳,涵養學養皆高,如同老舍先生某篇小說的第一句:‘張大哥是一切人的大哥?!?/p>
張煒表示,40年不間斷的寫作,是基于他的創作理念——堅守。有責任,有快樂,所以才能做下去?!啊赌阍诟咴愤@本書我寫了22年,里面有很多的坎坷,困苦,但總體對我個人來說,它是一個非常充實的、快樂的,讓我留戀的22年?!?/p>
童心和詩:
尋找傳說中的老魚王
沿著《遠河遠山》的線索,以及對自然的熱愛,近年來,張煒先后推出了《半島哈里哈氣》《少年與?!贰秾ふ音~王》三部適合孩子閱讀的文學作品。
《尋找魚王》講述的是一個8歲孩子苦苦尋找“魚王”學習捕魚手藝的故事。在深山村落里,家家戶戶流傳著“魚王”的傳說,卻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在父親的陪伴下,出門遠游的“我”終于找到了傳說中的老魚王,也從老人的口中得知了魚王家族一段精彩離奇、不為人知的民間傳奇歷史。在這段故事中,男孩經歷了愛與人生的洗禮,最終成長為魚王傳人。
為什么要選擇這樣一個故事?張煒有他自己的思考:“現在的孩子生活在網絡時代,這個時代讓孩子博學,也讓孩子無知。比如關于大自然的真實感受、肌膚摩擦中才能產生的一些情愫,在這個時代是稀缺的。我認為,這是人類生存的大不幸。講述真正具有原生性的大地故事,大概是必須要完成和領受的一個時代任務。”
美國作家海明威寫完《老人與?!分?,給出版人寫信說:“這是我逮到的最大的一條魚。”張煒則想起了一個圣地亞哥式的漁夫:“我不敢說自己的這條魚最大,但我想這可不是一條可有可無的魚。這條大魚更應該歸于我的好朋友,他今年快九十歲了,不借助工具還能捉到一米多長的大魚。他真是了不起的人?!?/p>
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張煒指出:“一個好的作家,其作品一是要有詩性,再就是要有童心。好的文學家,一定是詩人,但不一定寫詩。我最早的創作就是從寫詩開始,已經出了五六本詩集。直到現在我也一直沒有中斷寫詩。我個人最重視、最喜歡并作為最高目標的還是詩。因為我認為詩才是文學的核心,抓住了核心,其他一切都好辦。如果一個文學家沒有詩情,他就會事倍功半?!?/p>
純凈的自然之美,是張煒大多數作品的顯著特征。對于所謂的“兒童文學”,張煒指出,“我沒有把兒童文學區分得很嚴格,成人能看,兒童也能看,這才是好的作品。我覺得一個作家,總有一部分作品適合兒童閱讀,但不要有很強的意識說我要寫兒童文學。如果一部作品,兒童喜歡,成年人讀了卻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那也不是好的作品,可能連一般的文學創作都不算。”
“守望大地的行吟詩人”
除了童心和詩性,“守望大地”成為張煒的重要標簽。
張煒出生于渤海灣畔的一片莽野,地廣人稀,沒有多少人煙。滿頭白發的外祖母領著他在林子里,或者他一個人跑開,去林子的某個角落?!澳抢锏哪⒐胶托~F都成了多么誘人的朋友,還有空曠的大海,一望無邊的水,都成為我心中最好最完美的世界?!蓖暧洃泿缀踟灤┯谒乃凶髌分?,李掖平稱,“個性鮮明的‘守望大地’的歌吟,使張煒成就為當代文學史上無法繞過的一座重鎮。”
近年來,張煒多次談到回歸自然的重要性?!熬W絡時代,人的眼睛可能只盯著小鬧劇,根本無法在真實的山川大地上蕩開來。這不是寫不寫自然風景的問題,而是能否與大自然這個永恒的生母對話、有沒有這種對話的沖動和能力的問題?!睆垷樥f,“‘向往自然’不僅是一個文學的主題,也應該變為一座城市的主題。‘自然’就是人類生活的日常背景,而‘大自然’,主要是指山川大地,指頭頂的星空,以及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對它們的認識,應該是城市人在現代生活中的深刻感觸,包括他們的愛與痛、向往和憂慮。”
他談到俄羅斯作家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從一個民族到一些個體,道理全都一樣:沒有開闊蒼涼的大野,生命的求索和想象就成了另一番景致?!?/p>
張煒自謂,自己的寫作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對記憶中的那片天地的描繪和懷念,另一部分就是對欲望和喧鬧的外部世界的質疑,這其中也有迷惘和痛苦,甚至是深長的遺憾。
幾十年來,他一直在行走,走過山區和平原,走過數不清的村落和城鎮。特別是深山里面的生活情狀,讓他難以忘懷。對于中國文化的命運和出路,他選擇“融入野地”。他在散文《融入野地》結尾寫道:“我的希求簡明而又模糊:尋找野地。我首先踏上故地,并在那里邁出了一步。我試圖撫摸它的邊緣,望穿霧幔;我舍棄所有奔向它,為了融入其間。跋涉、追趕、尋問——野地到底是什么?它在何方?”
其實,野地也可以看作是我們民族文化之根,是心靈純凈的自然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