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共有財產之有限公司出資額的分割

一、基本案情

原告：東某;被告：西某。

原、被告于1985年經人介紹相識，并于1990年登記結婚。婚后育有一子于1991年出生。原、被告婚后感情尚好。1997年，被告辭去工作進入股市，后炒股虧損嚴重，被告立下《遺書》后在家中燒炭自殺。經搶救，被告逃過一難，但身體遭受一定程度損傷，致使其神智不清、生活不能自理。后原告與其子在外租屋居住。在此期間，原、被告曾協商離婚事宜，但因財產分割問題存在爭議而無法達成合意。同年10月，原告訴至法院要求離婚。原、被告的夫妻共有財產計有：房屋一間及房內家私雜物，雙方確認其價款為12萬元;某牌小汽車一輛，雙方確認其價款為7萬元;兩輪摩托車一輛，雙方確認其價款為5000元;原告在A公司持有的16%股份，該股份的出資金額為500000元。原告經手的債務共計55萬元;被告經手的債務共計15000元。另外，原告于2002年9月與B公司簽訂《協議書》，以按揭的方式向其購買房屋一間，并交付了定金15000元，并與銀行簽訂《個人購房借款合同》，向銀行借款10萬元作為購房款。2002年4月份，原告向B公司提出退房退款的申請，獲準后，B公司將該房轉售給他人。2002年10月，原告向某地法院提起離婚訴訟，要求與被告離婚，并依法分割夫妻共有財產及債權債務;判令其子的撫養權歸原告所有，由雙方共同支付撫養費，被告應負擔25200元（每月300元，計至其子18歲止）。

訴訟期間，原告于2004年2月向法院申請宣告被告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并為其指定監護人。法院遂委托某市醫院對被告西某是否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進行司法鑒定。該醫院出具“西某目前處于智力重度低下狀態，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精神疾病司法鑒定書》后，法院于同年4月作出判決，宣告西某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并指定其父親為其監護人。另外，法院曾召集原、被告調解，雙方同意離婚，婚生子其子由原告撫養，房屋及房內家私雜物歸被告所有，某牌小汽車及兩輪摩托車歸原告所有;在不分割（實際上亦無法分割）或轉讓原告持有的A公司16%股份的前提下，誰經手的債務歸誰自行處理，另原告補償一定的款項給被告。原告同意補償被告6萬元，但被告要求8萬元補償款，雙方為此未能達成協議。

二、本案的審判

法院經審理認為，原、被告同意離婚及其子由原告撫養應照準。在無證據證實原告有隱藏、轉移夫妻共有財產行為的情形，本案只能按將現有的夫妻共有財產予以分割的方式處理。換言之，如日后被告有證據證實原告有隱藏、轉移夫妻財產的行為，原被告雙方仍可另案提起訴訟主張權利。雙方離婚是因被告的不理智行為所致，對此，被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被告目前處于重度智力低下狀態，故在分割夫妻共有財產時應顧及其生存權，即房屋及房內家私雜物歸被告所有，某牌小汽車及兩輪摩托車歸原告所有，以及不分割或轉讓原告持有的A公司16%股份的前提下，誰經手的債務由誰自行處理，另由原告補償一定的款項給被告。經綜合考量原、被告目前的經濟狀況后，法院酌情確定補償款為7萬元。法院遂就本案作出判決內容如上。

三、綜合分析

這是一起涉及夫妻共同財產中有限責任公司出資額分割的離婚糾紛。離婚時，若夫妻雙方均為該有限公司股東的，可按照《公司法》中股東之間相互轉讓全部或部分出資的規定予以解決，若共同財產中僅有一方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而另一方不是該公司股東時，該部分出資額該如何分割？

分割此類夫妻共同財產時，應首先允許雙方當事人依據有關規定自行協商解決，協商不成時，才由人民法院根據一般原則予以處理。另外，由于該類共同財產存在特殊性，因其處理結果勢必影響到公司其他股東的權益，因而還必須遵循公司法的相關規定，不能損害其他股東的利益。

一般來說，分割夫妻共同財產中以一方名義在有限公司的出資額分以下三種情形：

第一，夫妻雙方協商一致，將出資額部分或者全部轉讓給該股東的配偶的。此種處理方案雖經雙方協商一致，但因其牽涉有限公司的出資額變動問題，因此處理時也不能逾越《公司法》的相關規定。目前相關的規定主要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以下簡稱《解釋（二）》）。《解釋（二）》第十六條第一款規定：“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涉及分割夫妻共同財產中以一方名義在有限責任公司的出資額，另一方不是該公司股東的，按以下情形分別處理：（一）夫妻雙方協商一致將出資額部分或者全部轉讓給該股東的配偶，過半數股東同意、其他股東明確表示放棄優先購買權的，該股東的配偶可以成為該公司股東;（二）夫妻雙方就出資額轉讓份額和轉讓價格等事項協商一致后，過半數股東不同意轉讓，但愿意以同等價格購買該出資額的，人民法院可以對轉讓出資所得財產進行分割。過半數股東不同意轉讓，也不愿意以同等價格購買該出資額的，視為其同意轉讓，該股東的配偶可以成為該公司股東。”《公司法》第三十五條第二、三款規定：“股東向股東以外的人轉讓其出資時，必須經全體股東過半數同意;不同意轉讓的股東應當購買該轉讓的出資，如果不購買該轉讓的出資，視為同意轉讓。經股東同意轉讓的出資，在同等條件下，其他股東對該出資有優先購買權。”，即使是夫妻之間要轉讓部分或者全部的出資額，仍屬于向股東以外的人轉讓出資，故仍須符合法律的有關規定。在此種情況下，即使夫妻雙方達成協議將出資額全部或者部分轉讓給該股東的配偶，該股東的配偶能否順利受讓該出資額成為公司的股東，仍需取決于其他股東是否同意、是否行使優先受讓權。若其他股東行使優先受償權的，則夫妻雙方可就轉讓所得進行分割;若公司過半數股東同意轉讓且沒有其他股東行使優先受讓權的，該股東配偶方可受讓該出資額成為公司的股東。在可受讓的情況下，受讓方需補償另一方相當價款。補償的價款，得先由雙方當事人協商，協商不成的，人民法院可根據該部分出資額的市場價值或者評估價值，結合當事人的經濟狀況，確定補償價款。另外，由于我國《公司法》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人數為至多五十人，如果股東人數不符合這一要求，就會與《公司法》規定的原則相違背，使有限責任公司的性質發生改變。因此，在夫妻雙方協商一致采用部分轉讓出資額、分股各享的處理方法時，還需考慮是否會突破《公司法》中關于股東人數的上限規定，否則，雙方之間的協議依法仍不能予以認可。

第二，夫妻雙方協商一致，由原來持有公司出資額的一方繼續持有該部分出資額的。此種情形并不牽涉有限公司的出資額變動，不涉及其他股東的權益，只要雙方協商一致，可按照一般的處理原則，由取得該部分出資額的一方補償另一方相當價款即可。

第三，夫妻雙方就如何處理該股份無法協商一致的。《解釋（二）》第十六條只適用于夫妻雙方已就該部分財產處理達成共識的情形，在雙方無法達成共識的情況下只能通過其他方法解決。由于有限責任公司股東之間的合作存在較高的信賴關系。因此，在分割該部分夫妻共有財產時，既要保護夫妻之間的利益，又要保護公司其他股東等利害關系人的利益。若雙方均主張由其持有出資額，從維護有限公司穩定的角度出發，應盡可能由原來持有公司出資額的一方繼續持有該出資額，由其補償另一方相當價款。若雙方均主張不持有出資額，出資額的處理最終可能由一方持有，可能轉讓給其他股東，甚至可能是原來公司股東以外的其他人成為股東，涉及的不僅是夫妻雙方離婚的事項。此種情況下，當事人應就該部分共同財產另案起訴要求分割。

本案中，因被告已被宣告為無民事行為能力，已不可能轉由其持有原告名義在A公司持有16%的股份，且雙方已協商一致不分割或轉讓原告持有的該部分股份，由原告補償一定的款項給被告，只是在補償款上未能達成一致。據此，法院根據該部分出資額的價值，綜合考量雙方的經濟狀況后酌情確定了應補償的款項。

上海浦瑞律師事務所呂濤、高超群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