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70年代,韓國一個小女孩,某日忽發奇想,跟爸爸說:我想學中國話。
爸爸問為什么?女孩回答:感覺好玩!
爸爸開明:感覺好玩就學唄。
于是,這個女孩就四處找人學中國話。左鄰右舍議論紛紛:中國跟韓國連外交關系都沒有,學中文有什么用呢?父母對孩子太不負責任了!
世事難料。誰也想不到,進入21世紀,中國忽然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在家做全職太太。金融危機爆發,丈夫突然失去工作。這位太太想起自己的一技之長——會說中文!求職申請發出,很快收到了五家公司的面試通知。不久,她就攜全家到上海一家韓國公司就職了。
這個故事一直讓我感慨:女孩的父母有眼光啊!當年能夠讓孩子學“無用”的東西,為日后女兒一家的生存,預埋了一粒種子。
又想到了達爾文,小時候整天“不務正業”:看螞蟻窩,捉蝴蝶,研究臭蟲,就是不愿學習。父親氣急敗壞,認為他“除了打鳥、養狗、捉老鼠外,有用的事一樣都不會干,將來會丟全家的臉”。可是,達爾文就是從這些“打鳥、養狗、捉老鼠”的“無用”事情中,成就了一番偉業,改變了人類對生命進化的認識。
由此想到現在的中國教育,我們的每一節課、每一份作業、教師和家長的每一句教誨,幾乎都指向了一個目標:讓學生學習“有用”的東西!什么是有用的東西?將來能幫助考上更高一級學校的東西,能夠幫助謀取高薪職業的東西……結果呢,他們永遠為了“有用”的東西而努力著、忙碌著。
“忙”這個字很有意思,左右結構,解讀出來就是“心”“亡”了。一個“心”“亡”了的學生,一個從小沒有享受過自由、閑暇的學生,怎么指望長大后的他們產生新思想、新智慧、新個性?
北京亦莊實驗小學是一所新創辦的學校,我和同事們一再商量:一定要設計一些“無用”的課程,比如弄一片樹林子,讓學生學習爬樹。有人說,學會爬樹“有用”,緊急情況下可以避險??墒牵覀冋鏇]有這個想法,只是想讓學生體驗一下親近大自然的生活;男生喜歡鉆洞探險,我們就設計一個曲曲彎彎的洞讓他們鉆著玩;學生們喜歡玩泥巴,我們就開設泥巴課程——不是橡皮泥,而是真正的黑泥巴、黃泥巴。有人又說,學生可以用泥巴學習雕塑。我們也沒有這個想法,我們絕對不強求學生用泥巴創作出什么供參觀者欣賞的作品,只是讓他們隨心所欲,愛捏什么就捏什么……
我們只要學生能夠借此跟自然、跟大地親近些、再親近些,能夠在這種親近中釋放天性,獲得樂趣,就足夠了。也許,這就是最大的“有用”:讓一個人擁有健康快樂的童年生活,因為這段不可重復的美妙生活,可以滋養他的一生。
臺灣心理學家游桂乾先生的童年生活就充滿了爬樹、游泳、垂釣、摸蜆……全是些無用之事,“可是這樣的生活,卻是我活至今為止最美的時光。我常常在夜闌人靜時想起這一段,嘴角仍會泛出一抹淺淺的笑。”
有人問我,你對教育有什么期待?
我的回答就是:教一些“無用”的東西給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