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慧珍
責任與反思
——社交媒體公共空間研究
□ 任慧珍
隨著web2.0的發展,社交媒體逐漸占據公眾生活的主流地位,在現代媒體語境環境下討論中國民主政治,已不能繞開社交媒體了。人們對于公民社會的渴望,轉化為對社交媒體建構公共空間的期待。本文從公共空間和公民社會的關系出發,立足于社交媒體對建構公共空間的歷史責任,試圖在社交媒體與公共空間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分析目前社交媒體在公共功能上的不足并提出反思意見,在我國民主政治建設進程中,社交媒體理應發揮更大的作用。
社交媒體;輿論;空間;社會
公共空間(public sphere)最早由政治哲學家漢娜·阿倫特提出,她反對極權主義,認為在公共空間參與政治事務討論是人的公共自由,是人之為人的表征,甚至是人生的重要意義。后來,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一書中,重點厘清和闡釋了這一概念,他把公共空間看作是政治權力之外,介于國家和社會之間,普通市民參與政治的活動空間。“在其中公民可以自由討論、商談形成公眾普遍認可的公共意見,并參與到政治中來,不受官方干預。它是一個松散但開放和彈性的交往網絡。”①哈貝馬斯提出公共空間理論是為了擺脫國家對社會發展的過多干預,解決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危機,在今天看來,建構公共空間依然是發展民主政治的重要渠道。由于社會歷史條件的限制,阿倫特和哈貝馬斯可能不會想到,第三次技術革命帶來了計算機網絡,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世界變成了一百多年前麥克盧漢預言中的“地球村”,只需鼠標輕輕點擊,地球兩端的人近在咫尺。在網絡技術發展的大潮中智能手機廣泛運用,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已經離不開facebook、twitter、微信、微博等手機APP。傳統的人際傳播、群體傳播、組織傳播、大眾傳播已經界限模糊、難以分辨,傳統的社會關系被打破重構,人們對于建構公共空間的期待轉移到社交媒體上。本文提到的社交媒體是個廣義上的概念,包括微博、微信、qq、各種社交網站以及博客、論壇等等,只作概念上的引用、而不做內涵上的闡釋與區分。
社交媒體的功能特性決定自身有建構公共空間的可能。社交媒體具有匿名性、交互性、及時性等傳播優勢。Web2.0注重用戶的反饋與交流,社會交往得以突破時間限制和空間限制。在哈貝馬斯的年代,公共空間還只是一個理論概念,只能在歷史中尋找雛形,“在他的早期著作《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哈貝馬斯就明確地說明了,他所謂的‘公共領域’是產生于 18世紀、19 世紀初法國的資產階級的公共領域,在這一時期,西方資本主義正處于上升時期,資產階級在社會中逐漸獲得了廣泛的代表性,公共領域在社會生活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②。在現實和實踐上如何建構一個能夠最大限度包含全體社會公民在內的公共空間?這個問題只有互聯網才能解決。在社交媒體上“用戶基于社交媒體平臺而開展互動和交流活動,交往的形式包括轉發和評論帖子、合作創制內容、私信交流、‘互粉’等。”③在虛擬的網絡公共空間中,人們可以方便及時地分享、交流、對話。自媒體時代幾乎人人都擁有手機、電腦等社交工具,人人都掌握了話筒,自由表達權力得到保障,所以,在技術和工具的層面上,社交媒體完全有能力挑起建構公共空間的責任。
我國有6億多網民,在討論民主政治的時候,網絡民主早已單獨納入議程。政府決策層重視網絡聲音,不僅公開征集網民對公共事務的意見,還主動加入到網絡公共空間中。近幾年,重要黨政機關單位和官員紛紛開通政務微博,網絡公共空間發言主體多元化,網絡輿論機制也在不斷完善。然而,社交媒體仍未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一)公共空間私人化
媒體具備娛樂大眾的功能。互聯網時代,社交媒體將娛樂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可以說社交媒體召集了一場全民狂歡派對。在這場集體狂歡中,社交媒體的開放性、及時性、低門檻和低成本的特性使得人人都樂于參與其中。社交媒體相對于其他新媒體來說,產生于用戶的社交需求,社會交往的重要內容本就是自我表達,但如果我國6億多網民只是關注自己的私人生活,以及娛樂八卦消息,那就是巨大的資源浪費。網絡公共空間只有在公共議題占主流的時候才成立,大量與公共生活不相關的奇人異事、明星緋聞、心靈雞湯、搞笑段子長期占據熱門微博排行榜和和熱門話題,信息傳輸渠道堵塞,真正有價值的消息淹沒在信息洪流中。柴靜拍攝制作《穹頂之下》的初衷是喚起
公眾的環保意識,讓大家都來關注霧霾問題。然而視頻在各大網站上線沒多久,公眾的注意力就轉移到對柴靜的個人攻擊上,一場全民大討論的主題從公共問題轉移到私人問題,公共空間被私人化了。另外,人肉搜索是公共空間私人化的典型,一方面侵犯了個人隱私,私人信息過分曝光,被搜索的人在公眾面前不處可藏、無處可躲,公民的基本人權遭到侵犯;另一方面私人議題轉化為公眾議題,有博取眼球、自我炒作的嫌疑。
(二)輿論領袖主導公共議題
社交媒體強大的推送功能,直接把內容“送”到用戶面前,輿論領袖生產的信息具有不可忽視的巨大推送能力,早年有新聞報道“娛樂明星姚晨有兩千多萬粉絲,堪比澳大利亞全國人口,或者兩個葡萄牙,三個瑞士”。而在傳統媒體那里,截至2014年8月,全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參考消息》發行量才350萬份。網絡資源分布差距懸殊,“人人都擁有麥克風”,可并不是每個人的聲音都會引起公眾的注意。網絡輿論領袖有資源優勢,但是建設民主政治要警惕“偽輿論領袖”。渠道優勢并不等同于內容優勢,一些網絡名人動輒擁有上百萬的龐大粉絲群,可發表的內容并不見得優質,娛樂明星的號召力如果用于社會公益事業,那將會產生巨大的社會進步。
由于網絡傳播的諸多優勢,很多現實社會得不到解決的問題在網絡尋求解決渠道,百度百科為“微博維權”建立了專門詞條,即“通過微博客講述個人遭遇或者對某個事件進行完整報道和傳播來凝聚社會力量,聚焦社會聲音,以實現維護個人權益的目的”。人們利用微博進行維權,他們的訴求如果沒有公共平臺的推送或者輿論領袖的轉發、評論,恐怕很難在網絡輿論的深海中激起半點漣漪。但是,社交媒體也催生了很多商業交易,輿論領袖巨大的影響力常被商業利益劫持,微博名人“秦火火”“薛蠻子”等人被抓捕,微博輿論領袖背后的利益化操作終于浮出水面,一些與公眾利益毫不相關的廣告、商業炒作占據傳播渠道,宣傳、公關偽裝成新聞嘩眾取寵,而正是輿論領袖在其中發揮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在營銷界,網絡營銷已大張旗鼓地發展成為一種低成本、高收益的營銷方式,但是在信息傳播領域,我們需要公開透明的傳播方式,輿論領袖必須權衡商業利益和社會責任,畢竟粉絲并不希望成為被營銷的工具。
(三)網民集體無理性
我國目前正在經歷一個社會轉型期。短時間內我們創造了巨大的社會財富,但也隨之產生一系列的社會問題:財產分配不均、城鄉發展差距擴大、社會福利落后等等。社會矛盾擴大,群體泄憤事件增加,群體泄憤本質上來說還是集體無理性。我國網民隊伍龐大,網絡環境復雜,具有很高的管理難度。網絡是一面放大鏡,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或善或惡,或美或丑,都容易被炒作成為輿論焦點。微信朋友圈萬人點贊轉發某條信息,為尋找被拐兒童接力,鼓舞社會正氣,加強了社會凝聚力。而懲惡揚善的網絡集體接力,往往使得參與者在道德優越感的籠罩下,盲目地跟風,失去理性判斷力,然而單一情緒的集體發泄往往并不會真的解決問題,一種聲音統治網絡輿論并不見得是好事。輿論從來不需要統一,而是在表達和相互交流中趨向多元。
網絡集體無理性還延伸到社會現實,“社會問題與矛盾會在跨越時空中出現吉登斯所言的‘脫域’現象,即它們已脫離了具體的人事本身,主要以問題、議題為導向,在打破空間和時間過程中不斷重塑社會關系”④。從早年的孫志剛事件到前段時間廣安鄰水發生的群體事件,社交媒體承載了社會事件網絡討論的平臺,建構或重塑了現實中社會公民的聯系,最后形成自下而上的輿論倒逼機制,促成公共事件的解決。相反,如果公共議題在網絡上失去討論空間,民意缺乏廣泛的反應與溝通渠道,最終問題的解決就難以最大限度維護好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一)避免成為被操控的民意
網絡輿論是我國政府進行政治決策的重要參考來源,重要的政務經常在官方的網絡平臺公布,網民也樂于在網絡上和官方對話。官方尊重網絡輿論的重要前提是:網絡輿論代表民意。但是人民真正關注的問題并不全然體現在網絡上,這方面最有力的悖論就是:微博熱門話題排行榜并不代表現實中的民意訴求,網絡輿論表面的一派祥和也并不代表現實中人人邁進小康生活。熱門微博往往被搞笑娛樂消息以及各種勵志故事、心靈雞湯占據,這不代表現實中社會公民的關注點。網絡社交媒體反映出來的往往是被操控的民意。
民意被操控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是技術操作,通過屏蔽敏感詞匯,直接粗暴拒絕人們討論敏感話題,網絡刪帖也是從技術上操控民意的表現,主要體現在網絡服務提供商及其他技術人員在服務器后臺的操作;另外還有內容操作,以“五毛黨”“水軍”為代表在網絡上散布對自己有利的言論,從而攪渾輿論、綁架民意。伊麗莎白·諾爾·諾依曼認為,大多數人都害怕因持有不同觀點而被社會孤立,當得知自己的觀點和多數人不相同時,人們不太愿意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觀點最后會產生傳播學上的馬太效應,誕生沉默的螺旋。在被操控的民意面前,沉默的螺旋無處不在。網絡輿論容易出現“一邊倒”的情況,網民在網絡上發言往往暗地里承擔著風險,評論家曹林曾經發表文章反對網絡輿論“因言治罪”,網絡上隨意發表的意見有可能被冠以各種頭銜和帽子,引起網絡上的口水仗,這種網絡上的壓力還有可能投射到現實中,對于不同聲音和意見的人“人肉搜索”、群起攻之。比如針對廣西玉林狗肉節,輿論偏向保護動物,只要有人在網絡人透露出相反的態度,立馬會招來大批謾罵和人身攻擊。
(二)全民提升媒介素養
在社交媒體如此發達的“自媒體時代”,如何利
用社交媒體建構社會公共空間,使網絡為我國社會發展進步服務,開辟出一條民主訴求的新渠道,應該有兩方面的進步:一方面,政府部門應該自上而下積極參與到網絡輿論中,從而引導輿論,特別是從法律法規等制度層面上規范和強化網絡秩序;另一方面,社會公眾應該自下而上地提高媒介素養。美國媒體素養研究中心對媒介素養下過如下定義:媒介素養是指在人們面對不同媒體各種信息時所表現出的信息的選擇能力、質疑能力、理解能力、評估能力、創造和生產能力以及思辨的反應能力。提升公眾的媒介素養最好還是把媒介素養當做一門課程,納入義務教育階段,從孩子抓起,正確看待網絡這把雙刃劍。青少年面對網絡容易缺乏清晰理智的認識,沉迷網絡游戲或者僅僅把社交媒體當作娛樂工具,現在的青少年大多有使用社交軟件的習慣,然而他們往往只是利用了社交媒體的娛樂功能,如何培養社會青少年利用社交媒體參與公共空間的討論,也是教育需要努力的方向。面對紛繁復雜的網絡環境,公眾要具有利用網絡為自己服務的意識,理性思考,避免被網絡綁架,主動參與到民主社會建立的集體活動中。
注釋:
①②王慶超,宋明爽.阿倫特與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之比較[J].山東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3)
③高崇,李敏. 社交媒體交往的特征及教育意義[J]. 青年記者.2014(13)
④師曾志. 溝通與對話:公民社會與媒體公共空間——網絡群體性事件形成機制的理論基礎[J]. 國際新聞界.2009(12)
(作者系西華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