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陽
在我國,婦女參政并不是新話題,與之相關的法律與政府文件眾多。然而,農村婦女由于受到農村社會和文化環境、婦女競爭實力不足、缺乏必要的參與意識以及婦女力量薄弱、補救措施失當和選舉中存在違法現象[1]等因素影響,她們參與村民委員會競選的熱情不高,能脫穎而出,成功競選者更為鮮見。事實上,現階段無論是村委會成員中的女性比例,還是村委會主任中的女性比例距離《中國婦女發展綱要》的預期目標顯然存在較大差距,要想在2020年或者之前實現既定目標,必須從制度設計上創新,通過法律剛性規定村民委員會成員中女性的人數或者比例,完善女性參選的相關法律程序,并賦予相關機構監督村民委員會選舉結果的權利。
農村婦女參與村委會選舉具有充分的法律依據,具體內容可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闡釋。
我國憲法第34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年滿十八周歲的公民,不分民族、種族、性別、職業、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財產狀況、居住期限,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但是依照法律被剝奪政治權利的人除外。”按照上述規定,女性同胞僅需滿足兩個條件則具有選舉和被選舉的資格:一是年滿18周歲;二是未被剝奪政治權利。憲法是我國的根本大法,是對農村婦女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權威保障。
我國《村委會組織法》第6條規定:“村民委員會由主任、副主任和委員共三至七人組成”、“村民委員會成員中,應當有婦女成員,多民族村民居住的村應當有人數較少的民族的成員”、“對村民委員會成員,根據工作情況,給予適當補貼”。法律中的“應當”即為“必須”的意思,村委會成員的性別構成中必須有女性。依法保障農村婦女的被選舉權,確保農村婦女進入村委會是《村委會組織法》剛性要求。
2013年民政部印發的《村民委員會選舉規程》中明確提出:“候選人中應當有適當的婦女名額,沒有產生婦女候選人的,以得票最多的婦女為候選人。”該規程與憲法不僅肯定了村委會選舉候選人中應該留有女性的位置,而且提出如果按法律程序沒有女性候選人產生的時候,村民選舉委員會可以繞過法律程序,直接以得票最多的女性作為村民委員會成員的提名候選人。該規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農村婦女參與村民委員會選舉獲勝的概率,是改變村民委員會成員中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有效路徑,是對《村委會組織法》的細化和補充。
相較而言,憲法為女性賦予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農村婦女能夠參與村委會選舉的基礎;《村委會組織法》規定村民委員會成員中應當有婦女成員,是農村婦女參加村委會的法律保障;《村民委員會選舉規程》指出沒有女性候選人,以得票最多的婦女為候選人,是農村婦女入主村民委員會的保護性規定。上述規定無疑都為農村婦女參與村民委員會選舉提供了充分且明確的法律依據。
農村婦女參與村委會選舉的權利雖然受到相關法律的保護,然而現有法律卻傾向于平等對待異性村民共同參與村民委員會選舉,這種狀況顯然對農村婦女群體不公平,也是當前相關法律內容設置的最大缺陷所在,其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社會性別理論強調,女人是形成的,而不是生成的[2(]P240),意指婦女的弱勢地位并不是由其生物性別決定,而是社會文化和制度建構下的結果[3]。我國“男主外、女主內”的文化傳統在農村地區表現得更為明顯。政治參與在傳統觀念中屬于男主外的范疇,女性很少積極地參與政治活動,導致村民委員會選舉過程中經常出現“兩少”現象:一是農村婦女參與村委會選舉的候選人數量少;二是農村婦女直接參與村委會選舉投票的行為少。“兩少”現象的出現直接降低了農村婦女競選成功的概率,出于選舉過程中性別認同感的考慮,女性參與人數的有限性,會減少女性候選人在村委會選舉中的支持率,繼而影響村委會的競選結果。即使存在農村婦女在逆境中競選成功的事例,但也很難保證其能維護鄉村婦女的權益,因為競選成功者理論上應對選民負責,而選民中的女性數量卻非常有限。
農村婦女在社會生活中扮演著多重角色。首先,由于生理功能的差異,農村婦女會存在生育期和哺乳期,常認為生活與工作無法兩頭兼顧,索性放棄參與村委會選舉或者任職村民委員會的權利。其次,農村婦女通常情況下不僅需要從事農業活動,而且還負責日常家務,導致其閑暇時間普遍比農村男性少。若她們成功競選村民委員會,倘若處理不好工作與生活的關系,很可能滋生家庭矛盾,影響家庭生活,導致婦女對于村委會競選望而卻步。
首先,農村婦女對政治缺乏敏感性,平時生活中很少關注政治。以對《村委會組織法》的了解程度為例,有關調查揭露:“知道”《村組法》的婦女占8.5%,68.1%的被調查者回答“不知道”,9.6%和13.8%的被調查者“說不清楚”或“未回答”[4]。農村婦女對已實行多年的《村組法》的膚淺了解,說明她們對待政治比較冷漠。其次,常年生活在農村地區的婦女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由于時代的局限性,高中學歷在這個群體中已屬于高學歷。改革開放后農村地區人員受教育程度逐漸提高,但是這些人群中的大多數個體都已經離開鄉村,常年生活在城市,原所在行政村的村民委員會選舉與其生活已失去交集。
與城市相比,農村地區的思想觀念封閉保守,對婦女的參與熱情會產生負面影響。首先,村委會成員長期處于男性壟斷的地位,村委會成員的性別構成常常出現“幾男獨女”現象,但是村委會的日常工作往往需要村委會成員共同完成,一位女性村委和幾位男性村委長期共事,在農村極易產生流言蜚語。其次,村委會成員工作中會出現必要的、正當的飯局和出差現象。出于人言可畏考慮,很多農村婦女對待任職村民委員會的態度相當慎重。
綜上,男女性別因素無論是對村民參與村委員選舉,還是任職村委員都會產生影響,然而現有法律熱衷于平等對待性別差異狀況,實行男性、女性村民公平競選村民委員會成員。從表面上來看,此舉體現了法的正義價值,但實則對農村女性群體并不公平。
女性參政,是國際社會發展的趨勢。較之男性而言,女性參政更具親和力、更有凝聚力、更具榮譽感、更顯女性魅力[5]。要與國際接軌,引導女性參政毫無疑問應為我國政治發展的方向,而構建合理制度吸引農村婦女參與鄉村治理又是引導女性參政的不可或缺部分。但是《村委會組織法》在保障農村婦女參政權益時仍存在諸多不足,需從以下方面進行完善。
現行《村委會組織法》中雖然對“村民委員會成員中,應當有婦女成員”進行了規定,但是縱觀國內實情,清一色男性村民的情形較為普遍,說明《村委會組織法》的貫徹不到位,不如直接規定“村民委員會成員中,必須保證至少有1名婦女成員”或者“村民委員會成員中,女性的比例不得低于村民委員會成員總人數的百分之多少,但必須保證至少有1名婦女成員”。此路徑的優勢在于簡單省事,效率便捷。但女性人數是2人或者2人以上為宜,更利于避免流言蜚語給女性村委造成傷害。
現有《村委會組織法》對村委會競選規程的設置實行性別平等對待原則,即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遵循統一的競選程序,由最終選票結果決定村委會成員的構成。這種情形導致處于選舉優勢的男性村民和處于選舉劣勢的女性村民處于相同的起跑線,不利于女性委員的當選。要增加村委會成員中女性的比例,必須構建特別法律程序,實行區別對待。可考慮規定“村民委員會競選中,得票最高的婦女直接進入村民委員會”、“候選人中若沒有產生婦女候選人的,以得票最多的婦女為候選人”。如能像黃金分割點那樣確定村民委員會成員中男女比例構成,則男、女性村民群體分別產生各自的理想名額也可取,最終組成村民委員會。
《村委會組織法》中應規定“村民委員會組成成員的性別構成,由鄉、民族鄉、鎮的人民政府監督。”具體操作為:村委會交接工作開始之前,現任村委會將通過合法程序選舉產生的下任村民委員會成員的個人信息上交所管轄鄉、民族鄉、鎮人民政府,人民政府工作人員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對村委會成員的性別構成進行核實,并對相關信息進行備案。若出現了違法情形,則需駁回選舉結果,啟動重選方案,由村民選舉委員會重新組織選舉。
事實上,福建省已率先在全國踐行“女村委專職專選制度”[6],成效顯著,但是制度的構建僅停留在行政法規層面,效力非常薄弱。筆者認為,《村委會組織法》的完善,將是更高層面對農村婦女參選村民委員會的保障,若能得以有效實施,無疑可以顯著增加村委會成員中女性的人數和比例,喚醒農村婦女的參政意識。需要指出的是,僅僅依靠法律的完善并不能保證農村婦女可以很好地融入到鄉村社會的治理工作中,為鄉村發展貢獻一份力量。要提高農村婦女的社會治理能力和駕馭農村經濟發展的能力,增強農村婦女的綜合素質,女性村委的專業培訓、女性村委的理論學習等工作需要同步開展,否則農村婦女在村民委員會中極易成為擺設,淪為政治的附屬品。
[1]楊翠萍.村委會選舉:農村婦女參與缺失的原因分析[J].社會主義研究,2003,(4).
[2]李小江.女性?主義——文化沖突與身份認同[M].江蘇: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
[3]楊翠萍.性別與民主:村委會選舉中的婦女參與[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02,(6).
[4]孫煒莉.欠發達地區村委會選舉中的婦女參與問題——以寧夏固原市、隆德縣、彭陽縣為例[J].寧夏社會科學,2005,(2).
[5]許孔玲.女性參政的優勢及心理弱勢分析[J].領導科學,2013,(25).
[6]李莉.性別平等取向的村委會選舉制度創新——以C鎮2008年女村委專職專選為個案[J].浙江社會科學,2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