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黎
(滁州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滁州239000)
商務信函在中外企業交流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成為國際貿易往來不可缺少的橋梁。近年來,商務信函的翻譯日益得到關注,也取得了不少的成績。很多學者從目的論、功能對等理論、跨文化等角度切入,分析了商務信函的語言特點并總結出相應的翻譯技巧。20世紀70年代,隨著識解理論的興盛,人們逐漸意識到,使用語言交流中,不能僅靠語言符號來掌握意義,因為語言符號自身并不具有意義。要理解話語的意義,譯者只關注原文本身是遠遠不夠的,他/她還必須剖析原作者的認知水平,并在譯文中以恰當的方式套用或改變原文的識解方式。本文將從識解理論角度出發,研究商務信函的翻譯,為其翻譯提供一個全新的視角。
識解屬于認知語言學的范疇。知名語言學家Langacker對識解做如下解釋, “We have the ability to construe the same situation in many different ways.”(我們能夠用許多種不同方式來識解同一情境)[1]。在Evans&Green看來,識解是原文“呈現概念表征時所選擇的方式,說話者的選擇反過來影響話語在聽者心智中所激活的概念表征[2]。”
中國學者王寅認為“識解是人所具有的以不同方式解釋同一場景的能力[3]。”肖坤學指出“對同一情景的不同識解方式投射到語言上就會產生不同的語言形式;反之,基于同一情景的不同語言形式亦是說話者對情景不同識解方式的體現[4]。”
對于識解要素的分類,影響較大的是Langacker和Lee的分類。Langacker提出,識解包括詳略度、轄域、背景、視角和突顯五個要素。Lee則認為識解理論主要包括視角、前景化、隱喻和背景四個基本要素[5]。本文主要探討識解要素中的詳略度、凸顯、視角和框架。
1.詳略度。詳略度涉及刻畫事物的精確程度。刻畫的越粗略,留給讀者的識解自由度就越大,識解方式也趨于多樣化;反之,刻畫的越具體,讀者的識解自由度就越小,識解方式也趨于單一化。例如,flower>rose,作者在對一事物進行描述時,選擇上義詞flower比選擇下義詞rose留給讀者的識解自由度大。
2.凸顯。認知事物時,人們習慣于將注意力集中于特定的部分,這種認知行為就是凸顯。認知語言學認為,人類的認知能力正是體現在一系列認知行為之中,并借助語言形式得以呈現。人們所關注的事物的部分,就是事物在知覺中所凸顯的部分。例如,“原材料價格上漲,導致生產成本提高,因此產品價格升高。”我們既可以說“Rising prices of raw materials have resulted in higher product prices.”,也 可 以 說“Rising production cost has resulted in higher product prices.”前一句強化了“原材料”的作用,淡化了“成本”的作用,后一句則剛好相反。
3.視角。視角即人類觀察某一場景或事物的立場,所選擇的立場不同,結果便不同。認知識解理論指出,人們對于相同的場景選擇的視角經常各異,從而導致不同的概念化結果,反應到交際中,則呈現為獨特的交際方式,牽涉詞語的選擇與句式的運用。例如,為了提醒學生交作業,老師可能會說“記得把作業帶來”,家長則會說“記得把作業帶去”。
4.框架。在Fillmore看來,框架是一種預設,是理解詞語意義的前提。Taylor認為“框架是與語言形式相關的由多個認知域集合而成的知識網絡系統[6]。”此系統包括各種背景信息和百科知識。語言交際過程中,話語往往能及時刺激說話者和受話者大腦中與之關聯的各種知識和背景。例如,當提到“貿易術語”時,交際者大腦中馬上會浮現“FOB、CIF、CFR、FCA”等背景知識。
識解理論認為,翻譯不僅涉及原文與譯文間的識解轉換,而且包含以識解轉換為基礎所進行的譯文表達,因此翻譯從本質上說就是一種認知活動[7]。
識解理論翻譯觀將翻譯過程看成是原語的識解方式借助譯語獲得重現的過程。當同一事物在原語和目的語中識解方式相似時,兩種語言的呈現方式也通常相似;反之,識解方式不同時,原語和目的語的呈現方式也不同。由此可見,翻譯包含如下兩個過程和一個標準:第一個過程是譯者準確理解原作的識解方式,第二個過程是以此為基礎在譯文中重構原作者對事物的識解,一個標準是譯文需與譯文讀者的識解方式相符。只有這樣,原語表達的意義才能在譯語中得以重現,才能達到翻譯的效果。
盡管人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商務信函翻譯的重要性,但是由于東西方認知方式的差異,人們對同一事物的識解方式總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差異。例如,在表達地址信息時,英美人習慣自小到大,中國人正好相反,喜歡從大到小。這種識解方式的差異對譯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譯者不僅要正確解讀原文作者的識解方式,還要在譯文中對識解方式進行重構,以符合譯文讀者的認知模式。
1.識解解讀
商務信函翻譯過程中,面臨原作,譯者看到的僅是原語作者傳遞信息的中介,而不是意義本身,也就是說,譯者對原信函的解讀不可只局限于原作本身、不能單憑原信函理解其蘊含的意義。相反,譯者應借助語言符號把握原作者的識解方式、理解其對特定場景的認知模式,即通過原信函解讀作者刻畫的特定場景,然后從詳略度、凸顯、視角、框架等角度理解作者對特定場景概念化所選擇的識解方式,最后明確原信函要傳遞的信息[8]。
2.識解重構
識解重構指商務信函翻譯中的譯文表達。雖然中國人和西方人的認知能力基本相同,但是對于同一場景,雙方選擇的識解方式可能基本相同,也可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差異。當譯文與原文表征的識解方式對應時,翻譯只需襲用原文的識解方式;當譯文與原文識解方式存在差異時,翻譯應采取符合譯文讀者認知能力的識解方式替換原文識解方式的方法[9]。
由于文化、環境等因素,即使是對同一場景的識解,中西方民族也往往存在不同的詳略程度。從交際的角度來說,詞匯呈現的概念內涵與外延不完全相同,有的具體,有的抽象。
例如,items和product在一封商務信函中時常同時出現,雖然漢語中二者均可翻譯為“產品”,但是在英語里意義卻有差異,product指的是單個的產品,而items是產品的集合,從這個角度來看,items這一概念更加抽象,product則表達的意義更加詳細。
再如,稱謂是英語信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英文里對于稱謂的寫法很有講究。當收信人是一個人時,用Dear Sir或Dear Madam,兩個及以上的收信人用 Dear Sirs、Dear Madams,或 Gentlemen。由此可見,英語在表達稱謂時詳細度較高,但是中國讀者更習慣用“敬啟者”這樣的抽象概念來翻譯稱謂,從具體變為抽象,實現詳略度從高到低的轉換。
受世界圖示的影響,原文和譯文使用者往往對同一事物關注的焦點不同,導致不同的信息得到凸顯。需要強調的是,世界圖示源于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知,是一種框架圖示,它往往很穩定,但卻因人而異。中西方人們世界圖示的差異使得中英商務信函寫作凸顯的成分各異。例如,
原文:貴國駐華大使館已把貴公司作為優質紡織品的賣家介紹給我方。
譯文:Your corporation has been recommended to us by your embassy in China as a seller of quality textiles.
商務英語信函屬于正式文本,用語規范、客觀,常常用被動句式表達主動意義。在上例中,中文凸顯的是“貴國駐華大使館”這一動作的發出者,而英語則關注的是“貴公司”這一動作的承受者,凸顯的成分不同,引起翻譯句式的差異。
再如,原文:Your request for a reduction in price has been noted by us.
譯文:我方得知貴方要求降價。
原信函選擇被動結構,凸顯的是信息的內容“your request”,譯文選擇主動語態,凸顯的是信息的接受者“我方”。
英美人觀察事物的視角有時跟中國人不同,商務信函翻譯時,譯者對原文的視角識解之后,應從譯文讀者的視角出發,對原文的識解方式進行沿用或轉換。例如,漢語信函日期的格式是年/月/日,而英語表達日期的格式是Day/Month/Year或者Month/Day/Year,因此在英漢互譯時,應充分考慮到原文讀者和譯文讀者觀察視角的差異,恰當進行轉換。
再如,原文:很高興收到貴公司4月18日來函。
不難看出,原文的主語是“我方”,是從“我方”的角度對事件進行描述。但是,英文信函為了表達禮貌,習慣使用“you attitude”,即從讀者的角度看待問題,強調讀者的利益,尊重讀者的尊嚴。因此,譯文從“貴方”的視角出發描述整個事件。
框架是人的記憶把各種信息和經驗組織而成的認知結構。在認知語言學中,框架是指與某個具體概念相關的背景知識。框架在人們對商務信函中事體或情景的識解過程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在談到“信用證”這一概念時,就必須理解托收、匯付、即期/遠期信用證、可撤銷/不可撤銷信用證、開證行、付款行、保兌行等詞語的含義,即對“信用證”的理解是建立在這些詞語形成的框架之上的。
再如,原文:盼早復。這樣一句簡潔的話常用在商務信函的結尾,譯者可以籠統地將其翻譯成“We look forward to your early reply.”但是,若此句話出現在詢盤信件中,譯者置身于此框架之下,翻譯成 “We look forward to receiving your offers.”更為合適。
又如,原文:1.We will cover the goods against All Risks.
2.Still,if you don't reduce price,we will cover requirements elsewhere.
雖然兩句話中都有“cover”一詞,但是意義卻不同。從“All Risks”可推知第一句話是基于“保險”這一框架,因此意思是“投保”。從第二句話要求“reduce price”來看,可推知此句話很可能出現在“還盤”一類的信函中,“cover”的意思則是“購進貨物”。由此看來,商務信函翻譯時,識解詞匯和句子所屬的框架對于意義的解讀至關重要。
識解是人類重要的認知能力,從識解理論出發,翻譯實際是在原語和譯語之間進行的一種識解轉換。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知能力為理解翻譯活動的本質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即突出翻譯過程中譯者的兩次識解方式的轉換。商務信函翻譯是一個復雜的心理過程,基于識解理論的翻譯研究可以幫助譯者識解原文的詳略度、凸顯、視角、框架等要素,并通過識解重構在譯文中沿用或置換原文的識解方式,以符合譯文讀者的認知模式。
[1] Langacker, R. W. Foundation of Cognitive Grammar, Vd1: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2] Evans& Green.Cognitive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M].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6.
[3]王寅.什么是認知語言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4]肖坤學.識解理論關觀照下的“損譯”現象探析[J].當代外語研究,2011(4):39.
[5] Lee,D.Cognitive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 [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
[6] Taylor,J.R.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Prototypes in Linguistic Theory[M].Oxford:Clarendon Press,1995.
[7]李海亭.以識解轉換為基礎的翻譯研究[J].天津市經理學院學報,2009(3):61-62.
[8]肖坤學.識解解讀:翻譯中原文理解的認知語言學視角 [J].廣州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10,9(11):73-79.
[9]肖坤學.識解重構:認知語言學視角下的譯文表達[J].外語研究,2013(4):8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