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讀《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春夜喜雨》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唐】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邂逅一城煙雨

久居城市，對泥土有一種特別的渴望。很久沒有聞過泥土散發出的那種好聞的香氣息了。如今，我卻在韓愈的這首詩中，感受到了那久違的泥土的芳香。

詩的第一句寫的是長安的雨。早春的雨，似有若無，如夢如幻，像酥油一樣，潤澤著皇城的街道。我的心啊！被這早春的雨淋得濕濕的，潤潤的，像剛剛鉆出地面的二月的草芽，柔軟得不忍輕觸。然而，最打動我的，還是詩的第二句“草色遙看近卻無”。試想：早春二月，在北方，當樹梢上、屋檐下都還掛著冰凌兒的時候，春在何處？“新年都未有芳華”（韓愈《春雪》）寫的就是這種情景。但若是下過一番小雨后，第二天，你瞧吧，春來了。雨腳兒輕輕地掠過大地，留下了春的印跡，那就是最初的春草芽兒冒出來了！遠遠望去，地面上浮起一層極淡極淡的青青之色。可是當你帶著無限的喜悅想走近看個究竟時，地上卻是稀稀朗朗的極為纖細的芽，什么顏色也看不清。詩人觀察得細致，描寫得準確，是畫筆也難于表現出來的景色啊！

詩的三、四兩句，用對比的手法，寫出了詩人對早春的情有獨鐘。“草色遙看近卻無”是早春，“楊柳堆煙”是暮春。暮春時節一到，柳如煙，花似潮，色彩濃重，反而少了初春時節的那一份輕淡、那一份驚喜。

詩的作者韓愈，被推崇為“唐宋八大家”之首，和柳宗元并稱“韓柳”。水部張十八員外，是著名詩人張籍，他和韓愈、白居易都是朋友。這首詩是韓愈給張籍兩首詩中的一首。讀他的《早春》，和一城煙雨邂逅。輕淡如煙，回味久久。

春夜喜雨

【唐】杜甫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一番風雨一番情

雖然還有一些薄冰尚未完全消融，但春天還是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呼嘯而至。陽光焐暖了一個冬季的寒冷，記憶如灑在草葉上的春雨，點點滴滴。

詩人一開始就用一個“好”字來贊美春雨，用擬人手法說它有靈性，體貼人意，知曉時節，應時下雨。春雨來了，在蒼茫的夜晚隨風而至，悄無聲息。春雨這樣“好”，詩人當然希望它下個徹底，下個通宵。

帶著對春雨的這份懷想，詩人放眼四望，墨云沉沉，地面上也漆黑一片，連鄉野間的小路都看不見了。只有江畔漁船上的燈火閃閃爍爍，像草叢中飛舞的螢火蟲。這兩句將明與暗、動與靜、點與面作了對比性描寫，畫面十分優美。

如此“好雨”透徹地下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晨去看看吧！整個錦官城（成都）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那一朵朵沾著雨滴的花兒，濕漉漉的，沉甸甸的，嬌艷惹人，這是詩人的想象之景。

杜甫按照“盼雨——聽雨——看雨——想雨”的順序，把自己對春雨的喜愛之情描寫得曲折有致，抑揚生姿。想當初，杜甫因陜西旱災，來到成都定居已有兩年。他親自耕作，種菜養花，與農民交往，因而對春雨的感情很深，寫下了一些描寫雨的詩。“安史之亂”，戰禍頻頻。旱災又使得“農事都已休”。這個時候，一場體貼的春雨，不約而至。農人皆喜，詩人亦然。詩句中雖沒有一個“喜”字，卻處處洋溢著詩人喜悅的心情。

讀杜甫的詩，我們應該記住——憂國憂民，是他詩歌中永恒的主線。

（郭學萍，特級教師，南京市鼓樓區第二實驗小學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