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談王躍文官場小說的價值

吳宏峰　車星星（徐州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1）

試談王躍文官場小說的價值

吳宏峰車星星
（徐州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徐州221111）

摘要：新時期官場小說中，王躍文的作品具有鮮明特色。筆下的人物不是單純的清官和貪官，有著殊死的較量，更像一個個普通人為自己的生活目標而努力。王躍文全方位地反映他們的生活和心理，表現官場中的世相百態。王躍文通過這些官場人物的灰色生活揭露了官本位文化造成的人性異化現象，并進行了有力批判。

關鍵詞：王躍文官場小說價值

一、引言

王躍文被稱為“官場小說第一人”，他的作品將官場種種積弊巧妙地分散到每個人物活動中，向我們展示了在看似平靜的官場之下，實則暗流涌動現實。他將一些經歷融入小說創作當中，這便使他的小說更貼近實際。在他的作品中，我們感受到的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官場，而是一個似乎能觸摸到的官場，他不寫官場中的風云變幻，也不寫那種你死我活的官場斗爭，而是描寫官場中官員們的生活狀態。在描寫官員們生活狀態的時候，都以第一人稱視角寫，使描寫的人物更具有真實性。另外，在王躍文的作品中，我們更能感覺到的是一種反諷的藝術，他將欲抑先揚的手法發揮到了極致，給人一種強烈的落差感，孟繁華先生曾對王躍文的官場小說創作給予過高度評價：“既有官場權力斗爭的無情揭示與批判，又有對人性異化的深切悲憫與同情；調侃中深懷憂患，議論處多有悲涼。”①

二、權力場中世相百態的展現

以往官場小說中，作家刻畫的人物太過臉譜化，我們可以輕松地判斷其是好是壞。如周梅森的《絕對權力》中，市委書記齊全勝、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劉重天等都是作為正義角色存在的，而女市長趙芬芳則作為反面角色存在。在王曉方的《駐京辦主任》中，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為代表的政治家具有高尚政治品格和政治智慧，市長肖鴻林、常務副市長賈朝軒則是精英腐敗墮落的典型。但王躍文的作品卻一改這樣的人物形象刻畫，他描寫的人物很難用“好”、“壞”界定。

《西州月》中的關隱達一開始靠自己的岳父才得以仕途順風順水，后來岳父陶凡退休，地位日漸衰落。現實狀況讓他對官場權力失去了興趣，他開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最后因此獲得候選市長的提名。《國畫》中，宋達清的一番內心獨白讓人們了解到他心狠手辣、處處鉆營的背后，只是為了能夠更好地活下去。面對張天奇貪污了一百多萬，朱懷鏡、龍文都為了保全自己而極力掩蓋真相。

王躍文《國畫》和《梅次故事》中主人公朱懷鏡宦海起伏過程的描寫，生動地再現了官場中的世相百態。朱懷鏡吹噓自己是皮市長的熟人，就得到了派出所所長宋達清的尊重，妻表弟被打的事情很快得到酒店賠償。這次經歷讓朱懷鏡了解到，官場上如果沒有一個可靠的靠山，那么將什么都辦不成。因此，朱懷鏡開始利用各種機會接近皮市長，先是在皮市長公子出國深造時，送了兩萬元人情，不久被升為財貿處處長；為了博取市長的歡心，他先是送畫，后是送綠色食品，憑借這些手段，朱懷鏡一路升遷，最后做到財政廳副廳長。

朱懷鏡還知道，在官場上僅憑借一個人，早晚會有垮臺的一天，因此開始結識各個階層的人，為的是建立自己的公共關系網，如雷拂塵、宋達清、袁小奇、張天奇等人，也結識了不少市委領導。朱懷鏡在與他們交往的時候，巧妙地留了一手，皮市長之子皮杰騙取銀行巨額貸款潛逃國外牽連到朱時，因其保留了張天奇的一些犯罪證據而脫離了罪名，還獲得了梅次地區的地委副書記一職。當朱懷鏡到了梅次之后，他選擇韜光養晦，誰都不得罪，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根基還未扎穩。為了結識李老，他不惜高價買來一些文物，借此增加感情。

三、官本位意識的批判

（一）為升遷而鉆營

魯迅曾嚴厲批判“中國人的官癮實在深，漢重孝廉而有埋兒刻木，宋重理學而有高帽破鞋，清重帖括而有‘且夫’、‘然則’。總而言之：那魂靈就在做官——行官勢、擺官腔、打官話”②。

為了升官，必須有政績，有了政績，上級才好肯定你，一系列政績工程涌現，這些工程沒有多大用處，卻可以讓你得到賞識，從而得到重用。《西州月》里的張兆林的“兩走工程”投領導所好，因此升官。《大清相國》中的山東省巡撫富倫為了自己的政績，在山東省連年災荒的情況下仍向朝廷謊報喜獲豐收，并且向朝廷捐出收成的十分之一作為對朝廷賑災的感謝，暗中卻是官商勾結，將富商手中的囤糧以高價賣出，從中謀取利益。《國畫》中張天奇為了孝敬領導，給領導送“女保姆”的時候，嚴格按照對方官職大小排“保姆”的漂亮順序。

對權力的欲望是每個人都有的，王躍文描寫的官員們真正的人生追求不是為老百姓謀福利，而是滿足自己的私欲和維護自己的權力，展現出一副新時期的“官場現形記”。

（二）對官場等級制度的揭露

官場中，大家都要遵循官場等級制度，不能越位。《蒼黃》中，烏柚縣縣長李濟運和幾位縣領導聯名寫信將書記劉星明的貪腐行為匿名上告給省里主要領導，并沒有得到上級的肯定，因為在他們眼里，這種行為是一種“越位”。其實他們都是貪官，最后都被打擊和報復。

官場中，上級一句話可以讓你的政治命運風云突變。在《天氣不好》中，主人公小劉因為幾件不起眼的小事情就讓自己的仕途變得難以暢行，僅僅因為那天天氣不好，打噴嚏打不出來，抬頭想借著光線刺激一下，卻被迎面而來的領導認為是過于驕傲，本來的提拔被暫緩。《頭發的故事》中小馬在不愛擺弄頭發的陳科長面前總是提起關于頭發的事情，因此被下放到鄉下。

每一個游戲都有自己的規則，官場中存在一些潛規則，支配著現實生活的運行。

四、人性異化的焦慮

王躍文小說中通過官員的心理活動發出對官場文化的質詢，體現作者對現代文化精神的焦慮。有人曾說：“他著力于寫人這沒有錯，但他傾心描述的是人物在官場中的種種表現、表演，以及人性和人心扭曲、變異。”③

“失了敬畏，人性就沒有了管束，心里的魔鬼就全放出來了”④。《國畫》中的張天奇為了能夠升遷，全然不顧百姓利益，大搞民生工程，就引進了假的“皇桃”種子，并且強迫農民種植，造成了很大的經濟損失，但最后卻將責任推卸得一干二凈，還裝作毫不知情。

有些退休老干部內心已經被官場侵蝕，無法適應沒有權力的生活。《西州月》中的地委書記陶凡在位的時候是何等威風，可是當他退休后，卻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在退休之后一時難以適應，不知不覺又來到自己辦公室門前，到了之后，想起自己已經退休了，他想回家去，卻沒有帶鑰匙，又不好意思回辦公室打電話給夫人。他的表現與當初身為地委書記時截然不同，后來他因為此事還生病了，按理說生病之后讓別人知道本沒有什么，但是陶凡卻覺得如果將自己生病的事告訴別人，別人就會以為他在鬧情緒。就連別人知道之后他都想努力掩蓋。官場生活使他失去原來的自己，軟弱無力的一面被作者刻畫得淋漓盡致。

王躍文還通過一些小人物因領導一句話一個眼色表現出來的緊張、疑慮與不安，揭露中國官場中存在的病態。在《很想瀟灑》中，剛畢業的青年詩人汪凡第一次來到政府大樓的時候，便覺得自己與大樓環境不太相符，因此改變自己的形象，努力使自己變得老成。在政府工作的時候，自己寫的文件總是被駁回重寫，萬般無奈，只得按著領導的要求來，最后成了一個唯唯諾諾的人。《國畫》中的朱懷鏡在得到好友李明溪贈予的《寒林圖》之后，第一時間想到不是自己收藏，而是將其送給皮市長，借機討好皮市長。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保住自己，為了自己有機會升遷。因為他們知道升遷之后就會有更大的權力，可以憑借自己的權力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終還是在做官與做人的抉擇中選擇了前者。

王躍文的作品深刻地批判了官場對人性的扭曲與異化，官場就像一個生態鏈，只不過在這條生態鏈中每個人并沒有按照原有模樣生長，而是按照游戲規則丟棄本心，成為官場的附屬品。《國畫》中的張天奇在升任地委副書記之后跟朱懷鏡的交往就少了，但是有一天卻突然找到朱懷鏡，原來是遇到了麻煩，需要朱懷鏡幫忙解決。朱懷鏡在龍文之處了解到張天奇為了籌集“活動經費”，曾跟龍文說過會考慮龍文的待遇問題，但是后來龍文找到他的時候，張天奇卻打起了官腔。《西州月》中的張兆林為了順利打下基礎，每次有事都會請陶凡這個老書記來壓陣，但當陶凡退位之后卻開始對陶凡的人進行排擠。同樣是在《西州月》中，孟維周對關隱達的稱呼從一開始的關兄變成后來的老關，這一切只是因為官位的變化。

正如王躍文所說：“中國的官場最像官場，中國的官員最像官員。‘官’這個字對官場中的人腐蝕太重了，如果一個人在官場中呆上幾十年，最后存于他身上的會是一種官性，而天然的人性卻可能被抹殺。這是不自覺的。”⑤王躍文官場小說的獨特之處便是他能憑借描寫官場中各個人物在官場中的不同表現，深入挖掘現代社會中人性的扭曲和異化。

五、結語

官場小說由于其特殊的政治性，歷來被人們關注。官場小說注重針砭時弊，反映的是對現實的拷問。王躍文的作品改變了以前官場小說的臉譜化寫法，不一味揭露與譴責，而是通過官場中人性的變化描寫官場，注重的是對現實的探索與反思。

由于王躍文早前曾涉足官場，對官場的不滿而離開，他對官場的感悟更深一點，因此他對官場揭露得比較深刻，王躍文以獨特的表現手法揭示了官場的腐敗，描寫了權利場中的世相百態，通過對小說中人物的描寫反映了官場對人性的侵蝕。讀他的作品，我們可以得到一些啟示，有助于廉政建設。

注釋：

①孟繁華.中國當代文學通論［M］.遼寧人民出版社，2009：372.

②魯迅.魯迅全集（第三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220.

③段崇軒.官場與人性的糾纏——評王躍文的小說創作［J］.小說評論，2001（2）：80.

④謝有順.權力鏡像中的人心——談王躍文的小說［J］.理論與創作，2011（2）：68.

⑤王小邁.“官性”是如何抹殺人性的［J］.劍南文學（經典閱讀），2007（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