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業集中度與產業增長關系的實證研究

■冉光和，吳金樂

一、前言

改革開放以來，由于我國實行非均衡發展的政策，經濟實現了快速增長的同時，東部與中西部地區的區域差距越來越大。為了縮小區域差距，國家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就包括產業轉移，但產業轉移要真正實現區域協調發展、產業結構升級，離不開完善的金融體系支持。我國金融體制以間接融資的銀行業為主，隨著外資銀行在中國的設立、民營銀行陸續涌現，我國的銀行業結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表現為銀行業的集中度明顯降低。由于相關研究對銀行業結構與經濟增長關系沒有達成共識，因此，本文考慮從三次產業的角度對銀行業結構與經濟增長關系進行分析，從而拓寬現有研究的廣度，進行更加深入和具體分析，為調整銀行業結構促進產業結構提供經驗依據與思路。

國外學者通過局部均衡模型和一般均衡模型來研究銀行業市場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但得出了不同的結論。有的學者運用局部均衡模型認為壟斷性銀行業結構有利于經濟增長。Petersen and Rajan（1995）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加以分析，壟斷性銀行因其在對貸款客戶信息的甄選方面具有效率和規模優勢，因而更能激勵對借款者進行有效和持續的監督，從而大大降低貸款過程中存在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同時也在極大程度上降低了銀行業之間的過度競爭的局面，避免 “贏者的詛咒”（Shaffer，1998）；運用一般均衡模型的學者則得出了壟斷的銀行業結構阻礙了經濟增長的結論。Guzman(2000)通過分析具有不同銀行業結構經濟體不同的一般均衡路徑，從信貸配給的角度加以分析，當信貸配給存在時，壟斷銀行會利用壟斷優勢向融資企業索要更高的利率，提高融資成本，降低了投資；當不存在信貸配給時，出于貸款安全和監控成本低兩方面的考慮，壟斷銀行一般會強化對貸款項目的監控?？梢姡@兩種情況都阻礙資本積累，不利于經濟增長。

隨著我國銀行業結構的變化，國內學者也從實證的角度探索銀行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曹嘯（2002）利用1994～1999年的季度數據，通過對銀行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定量研究，發現我國金融發展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主要是通過金融資產數量上的擴張來實現的，而不是通過提高金融資源的配置效率從而促進經濟增長。王紅(2005）通過對中國銀行業1986～2003年時間序列數據的回歸分析，結論是銀行業壟斷程度對經濟增長有負向相關關系，但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蔣含明（2014）采用中國大陸231個城市1990～2009年歷年第一次登記注冊的民營企業數量作為衡量中小企業創業活躍程度的指標，研究發現銀行業壟斷性市場結構對于中小企業創業產生了阻礙作用，銀行業市場結構對中西部地區中小企業創業的影響要顯著高于東部地區。

與此同時，由于我國經濟增長和銀行業市場結構在區域上存在明顯的差異，我國國內學者逐漸意識到區域銀行業結構與經濟的重要性，并在這一領域進行了有益的探索。陳建（2011）基于京津冀經濟圈和長三角經濟圈的面板數據，運用滯后一期的固定效應模型對銀行業結構與經濟增長進行實證結果表明，與長三角經濟圈相比，京津冀經濟圈銀行業壟斷程度的降低對經濟促進作用更大，降低該地區的銀行業集中度有利于該地區經濟的騰飛。尹希果（2013）利用我國30個省市1995～2010的面板數據來考察銀行業結構對區域經濟增長的收斂性的影響，結果表明銀行業結構在影響經濟增長方面存在區域差異性，與東部地區相比，降低西部地區的銀行業集中度對地區經濟的支持作用更大。

綜合上述文獻，相關研究對銀行業集中度對經濟增長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銀行業集中度對總體經濟增長影響和對區域影響差異，從三次產業細分的角度研究的文獻較少。本文以較發達的東部地區和發展相對落后的中西部地區為樣本，運用我國省市間1995～2011年面板數據考察東部和中西部銀行業集中度與三次產業增長的關系，并基于實證結果對于中西部地區承接東部地區的產業轉移提供政策建議。

二、計量模型與數據來源

（一）計量模型設定

建立具體模型時，根據中國實際情況，在借鑒有關文獻的基礎上，設立基本的計量模型：

公式（1）中：Git是經濟增長變量，在數據中用各省市的GDP的增長率表示；Sit表示省市i在時間t的銀行業市場結構；Xit為影響經濟增長的其他控制變量，λi表示各省際間不可觀測的固定效應。

衡量銀行業集中度一般可用集中度、赫芬達爾指數和基尼系數等指標，因為我國在統計各地中小金融機構數據方面的欠缺，同時我國銀行的主要業務是存款和貸款，為了反映銀行業集中度對區域經濟增長的敏感性，所以，我們采用國有四大商業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和中國農業銀行）的存款額和貸款額占所有金融機構各項存款總額和貸款總額的平方的加總來表示銀行集中度，分別用HD和HL來表示。

基于現有文獻識別出的對促進中國區域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我們引入一些控制變量：F為各省市金融機構總存貸款余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來衡量金融深化程度；各省市非國有企業就業人數與各省市總就業人數之比來衡量非國有化程度和市場競爭，記為R；I為地區固定資本形成額與生產總值之比，衡量一個地區的資本稟賦；O為地區進出口總額與生產總值之比，表示對外開放程度；反映人力資本質量指標，用E表示，衡量指標為各地區每十萬人在校大學生人數?；谏鲜鲞x取的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相關模型可改寫為：

（二）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研究樣本為1995～2011年中國30個省市的面板數據，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省除外。由于無法獲得各產業的金融機構信貸數據，本文利用省際金融機構信貸數據進行分析。金融機構總存貸款數據源自《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中國金融年鑒》和各省市統計年鑒。各省市四大國有銀行貸款數據來源：1995～2008年中國農業銀行數據來自 《中國農業銀行統計年鑒 1978～2008》；1995～2004年中國工商銀行和中國銀行貸款數據及1995～2005、2008年中國建設銀行貸款數據源自的《中國金融年鑒》；缺失的2005～2011年四大國有銀行貸款數據：2005～2011年上海、山東、北京、天津、浙江、海南、河北、遼寧、吉林、黑龍江、湖北、河南、云南、甘肅的數據來自相應年份的地區金融年鑒；2005～2009年間新疆的數據來源于 《新疆金融統計60年》，2005～2010年江蘇的數據來自《江蘇統計年鑒》，2009～2011年湖南數據來自 《湖南統計年鑒》，2008～2011年江西數據來自《江西統計年鑒》，2006～2011年海南省數據來自 《海南統計年鑒》，2005～2006年山西國家銀行數據來自《山西統計年鑒》；其余數據是從中國人民銀行各地區分行的統計信息、四大國有銀行的年報與年鑒以及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網站整理而來。就業人數、固定資本形成總額、進出口數據、高等院校在校大學生人數等數據來自 《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中國統計年鑒》和中經網數據庫。其中，東部包括11個省市；中西部總共包括19個省市。表1給出了這兩個地區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1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從表1可以看出，不論是用存款集中度HD，還是用貸款集中度HL來表示銀行業結構，東部地區都要低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貸款HL要顯著低于中西部地區。這表明，對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東部地區的省份，其銀行業存在著充分的競爭，這也充分反映了中西部地區的銀行業被四大國有銀行壟斷的局面。從分產業的GDP增長率可以看出東部地區第二產業的GDP增長率低于中西部地區的增長率，而東部地區的第一產業、第三產業的增長率分別高于中西部地區，但只從總體GDP增長率看，東部地區的增速還是快于中西部地區。因此，我們有必要分產業來討論銀行業結構對經濟增長的不同影響，根據不同產業的特點來調整銀行業的結構。基于產業增長的數據，我們可以看出，中西部地區銀行業結構競爭程度較高，對該地區第一、三產業的持續增長起著積極的推動作用，而東部地區的銀行業的壟斷程度與該地區第二產業的增長有正相關關系。

三、計量分析與結果說明

根據上文所建立的計量經濟模型，我們使用Stata12.0軟件分別對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進行面板數據的實證檢驗。由于我們只是研究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自身效應的比較，我們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而不采用隨機效應模型，后者主要用途是利用樣本來推斷總體，具體結果在表2和表3中列出。

表2 東部地區銀行業結構與各產業經濟增長的實證結果

表3 中西部地區銀行業結構與各產業經濟增長的實證結果

（一）從總體GDP來看。不論是使用HL，還是HD作為銀行業集中度的代理變量，降低國有大型銀行業務比重有利于經濟發展，并且中西部的HL和HD的系數要明顯大于東部地區相應的系數，這表明降低銀行業集中度對中西部地區經濟的推動作用更加明顯。我們認為，出現這種差異的原因是東部地區的銀行業市場競爭程度已經較高，相比較而言，中西部地區的銀行業壟斷程度較高，競爭性銀行業結構對經濟的積極效應還沒完全體現出來。因此，中西部地區應當打破銀行業進入壁壘，為外資銀行、民營銀行能和國有銀行進行公平的競爭創造有利的環境，逐漸形成我國銀行業由四大行主導的寡頭競爭到多種性質的銀行形式并存的局面，通過銀行業結構的調整為經濟增長注入新的活力。

（二）從產業細分來看。銀行業結構對各產業的影響卻出現了分化，降低銀行業存貸款集中度HL和HD對第一、三產業增長的促進作用仍然顯著，而對第二產業的經濟增長促進作用出現了逆轉。東部和中西部的HL和HD的系數都為正數，這說明銀行集中度越高越有利于第二產業的發展。原因可能是與第一、三產業相比，第二產業的大多數企業負債率很高，嚴重依賴外部融資，而這大額的資金只有國有四大行才能提供。分區域來看，作為產業轉移的東部地區，銀行業集中度的提高有利于第二產業的發展，但是對第二產業的促進作用不顯著，這表明隨著傳統的第二產業所需資金得到滿足，四大行比重的提高對經濟促進效應在逐步遞減。

（三）金融規模擴張對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從表2和表3我們可以看出，不論是對總體經濟的增長還是對第一、二和第三產業的增長，F的系數都為正數，表明金融規模的擴張對于經濟增長有正的貢獻。但是對于不同區域的產業增長的積極效果卻存在差異，體現在東部地區金融規模的擴大對于第二、三產業的促進作用要大于中西部地區，但是對第一產業的促進作用小于中西部地區。出現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經濟增長主要依靠第二、三產業，第二、三產業的產值所占份額要遠高于第一產業在該地區經濟的份額，因此金融規模的擴張對于第一產業的推動作用有限。

（四）關于其他控制變量。反映非國有化進程和市場化程度R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為正，這說明了國有企業份額的提高阻礙經濟的增長。同時，通過對比，我們可以發現，中西部這一變量系數的值大于東部地區的值。這說明，與東部地區相比，中西部地區的非國有化和市場化程度不夠，如果適當地推進市場化改革，相應地降低國有企業的比重，將會更加顯著地促進中西部地區產業經濟的增長。

四、結論

本文利用1995～2011年的面板數據分區域考察了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的銀行業市場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從整體上看，兩個地區的銀行業集中度的降低對地區總體經濟增長促進作用明顯，即銀行業競爭程度越高，越能促進經濟的增長；分區域看，影響大小卻有顯著不同。與東部地區相比，中西部地區降低銀行業壟斷程度更能促進經濟的增長。從產業細分來看，銀行業結構對各產業的影響卻出現了分化，降低銀行業集中度對第一、三產業增長的促進作用仍然顯著，而對第二產業的經濟增長促進作用出現了逆轉。分區域來看，作為產業轉移的東部地區，銀行業集中度的提高反而促進了第二產業的發展，但是對第二產業的促進作用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作為產業承接的中西部地區，銀行業集中度的提高也與第二產業的增長呈正的相關關系，但與東部地區不同的是，這種正相關關系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說明中西部地區在承接東部地區轉移時，要推進銀行業的改革，改善銀行業結構，以促進總體經濟的增長，同時要鞏固四大國有銀行在第二產業中的集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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