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媒介文化嬗變中的社會整合

杜方偉

論媒介文化嬗變中的社會整合

杜方偉

媒介發展與社會關系緊密，電子媒介使得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強調的是差異而不再是均質，人們在傳統社會村落中的交融關系變成了都市中的分散的無中心存在，全球急劇都市化的進程和媒體的集中化趨勢加劇了這種狀態的轉型，社會需要重新整合。現代經濟與傳媒的合謀共生，有力地重新整合了現代社會。

媒介文化；電子媒介；社會整合

[作 者]杜方偉，碩士，黃河科技學院新聞傳播學院講師。

媒介發展與社會進步關系密切，媒介應社會需求而生，新的媒介形式的不斷涌現又推動了社會的變革。當代電子媒介的迅猛發展，對社會各個方面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一方面加快了社會分化的趨勢，另一方面也提供了社會重新整合的可能。許多人力圖在技術革新的基礎上提出種種理論來重新整合社會。在現代社會，媒介技術與經濟力量的結合，在都市的場境中有力地重新整合了社會。

一、媒介變遷與社會整合關系密切

媒介發展與社會關系緊密。媒介發展往往是由于技術的進步引起的，但是傳播技術本身是否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能否成為社會組織中的一部分，這就必須從高層次的政治經濟文化系統中去尋求答案。

對新媒介技術影響的考察，主要看新媒介技術產生和迅速發展給社會所帶來的結構性的影響，一方面考察這種新媒介所傳播的具體文化形態以及這種文化形態對社會所造成的影響，另一方面要考察在這種媒介熏染和影響下的廣大受眾，他們在這種新媒介所形成的媒介環境和氛圍中思想、道德、觀念、生活方式、社會生活等方面發生的變化。以此來界定和描繪新媒介對社會產生的深遠而廣泛的影響。

媒介文化研究專家麥克盧漢也以媒介為依據和標準將人類社會歷史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前文字時代，或者說是部落階段。這是一個口頭語言和耳朵統治的階段，可以說這個階段是語言的產生和大量使用的時代。“語言傳播是人類的重要特征。它拯救了人類，使人類可以發展思維、溝通思想、交流信息、積累知識，從而由動物世界進入人類社會，由野蠻時代進入文明時代。”[1]第二個階段是古登堡時代，也就是部落被瓦解的階段。在這個階段里，文字也在這個階段大量投入使用，眼睛和印刷文字占據了統治地位。“文字傳播使人類可以將事件和自己的經驗歷史、見聞、思想固定或記錄下來并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進行傳播。印刷傳播打破了少數人的傳播特權，導致了文化和教育的普及，知識和思想的擴散，使人類由人際傳播時代進入大眾傳播時代。”[1]第三個階段是電子時代，這是一個所有感官深入參與的時代。在麥克盧漢看來，前文字階段即部落階段，印刷文字階段即部落瓦解階段，電子階段也就是重新部落化階段。

在前文字時代，由于人們處在古老的“部落”和社區之中，人和人之間保持著全方位的接觸關系，這種關系是交融的。這個階段的傳播方式主要是口語傳播伴隨少量的文字，所有的人際傳播活動都是在場的，當人們面對面地進行交往時，他們所有的感官都參與了傳播活動，并且可以得到及時良好的反饋。這種人際傳播的特點是傳受雙方大多彼此熟悉、情感性強，信息的交流性強。這也正是麥克盧漢所說的部落化狀態，鄉村化的生存。在這種狀態下，人與人之間關系是現實可感、具體的、生動的、富有情感的，不是虛擬化的。個人的發展與他人和社會的發展的關系是切實相關的、具體的存在。每個人接觸到的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有著喜怒哀樂的具體的人。你不僅可以傾聽他言說的內容，還可以清楚地知道他言說的具體場境及話語的具體所指。

社會處于一種均質狀態，人與人之間、家族與家族之間沒有明顯的區別，日常人際傳播中的那些內容，對社會的認同與對家族和鄉鄰社會的認同一樣具體可感。在一個封閉的小的家族環境中生活，所獲得認識同樣可用于對大的社會的觀察，因為那時的社會無非是家族的延伸，他們的具體特征是基本相同的。通過小環境與他人的交流就可以獲得對社會具體特征的把握。個人對社會的認同就是通過對社會具體特征的把握才形成的，傳統社會的社會特征是可以具體感受到的。[2]因此，在前文字階段社會是個可感的、現實的存在，處于一種均質狀態。在傳統的生活方式里，時空是統一的，它有效地整合了鄉村的時間—空間組織，進而有效地整合了社會，人們生活在村落中，其樂融融。這也是吸引麥克盧漢重回“地球村”重要魅力所在。

但是這是有個前提的，就是在前文字時代，社會的發展整體上還處于初級階段，社會分工很不發達，只存在簡單的、間斷的交換關系，經濟因素在社會交往中占很少成分，人們的交往多時是情感性的、小范圍的，在村落中進行。隨著生產的發展，社會分工的擴大，作為交換中介的符號——貨幣的出現，更大范圍的交換成為可能，經濟逐漸發展起來，社會分工的進一步加劇，將人分成了生產者和消費者，分離的交往關系部分代替了在場的交流交流。這些導致了村落的解體，均質化的社會狀態被打破。

隨著文字的發明，書面語的引入，從以口語為主的文化向文字/口語文化的過渡，吉登斯認為這“有助于時間—空間的疏遠，這使得知識的生產被排除于對傳統代碼和行為進行重新闡釋之外。”[3]尼克·史蒂文森說：“這一過程促使了一種更具批判性的意向的興起，因為各主體解脫了以知識的口語傳播為中心的羈絆”。[3]這顯然擺脫了明顯表現于口語文化里的更加個人化的交往形式。個人開始從交融的交往關系中解脫出來，由前文字時代的交流在場轉為虛擬化和不在場。文字的習得條件差距也導致主體等級差別的出現。主體從場境中獨立出來，有了思考的空間，但也帶來了主體的分化。

麥克盧漢也認為，文藝復興時代，自“谷騰堡革命”后，印刷媒介迅速發展，知識和信息可以既快又廣地向社會傳遞。這一方面扼殺了口傳文化，另一方面使人類可以單獨進行閱讀思考，使一大部分傳播活動演變成了私人活動（口傳時代則不如此），人們所面對的是各種抽象的經驗，理性壓抑了感性，拼音文字將“整合的人成為分割的人。人成為專門化、心靈貧乏的‘個體’，或者叫單位，在線形世界里運轉”。[4]印刷媒介將人類大部落分化了，人脫離了口傳社會，脫離了現實，滋長了個人主義的出現。可是這樣的“個體”的復雜性和多樣性都比部落人要差得多。印刷媒介將人類分割開來，使人類冷漠，弱化了人類的參與意識，切斷了彼此之間的聯系，造成了精神分裂和人的異化。可見印刷媒介造成了社會的進一步分化。

但是任何一種問題的解決辦法總是蘊涵在事物自身的發展之中。雖然文字和印刷媒介造成了社會分化，但同時也帶來進一步整合的可能。印刷文化時代產生了一個重要的景象就是主體間交往的分離，這使得符號特別是文字符號充當了交流的中介，這使文化交流多以符號的形式進行，人們通過對符號的解讀來認識社會和感知他人。這就為專制政權強制地使用一些象征符號來統一社會提供了可能。象征符號控制即專制權力通過他所推行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來進行社會控制。這些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往往通過指定的典籍及其法定的詮釋體現出來，以熟記典籍并領會其象征意義作為個人從社會低層向上層流動的唯一通道，這在中國古代社會中表現十分突出。書、讀書人官僚階層是不可分的，經由書這種媒介，知識傳播在一定的意義框架內進行，使社會精英分子聚集在儒家道德、政治理想的核心周圍，社會便可以依憑他們的影響力把社會整合在一起。然而，到了現代，意識形態在許多國家都被消解或正在被消解，原有的價值體系也支離破碎了，更為重要的是變化是，社會原有的均質狀態被打破了。[2]

二、電子媒介發展對社會整合的影響

網絡媒體的發展不僅沒有使這種情況好轉，而是加劇了這種狀態的延伸。到了電子網絡傳播時代，互聯網進一步壓縮了時間和空間。互聯網廣泛地滲透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并全方位地改變著人類社會的基本結構和面貌，改變著人類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和自我認同方式。

曾經必須依賴特定的地理性空間場所進行的經濟、社會、政治和文化活動，如今被轉移到了網絡空間，通過網絡在電子化虛擬空間中進行，從而導致物理空間在虛擬空間中被重疊、壓縮甚至取代。網絡空間在數字化層面模擬和重構了現實社會的生存環境，架構了一個人們生活于其中的虛擬社會空間。網絡的發展也帶來了很多負面的問題，信息網絡作為人際交往的中介系統把人與人連接起來，但是同時也把人與人隔離開來，減少了人與人之間的直接的、面對面的交往。本來，交往是人與人之間的現實關系，但由于電腦網絡的介入，在某種程度上把人們之間的活生生的社會交往變成了通過機器進行的交往，在其直接性上卻變成了冷冰冰的人與物的關系。許多“網絡人”整天沉湎于網絡中寧愿與虛擬空間的伙伴為伍，大大減少現實社會中人們之間直接的面對面互動關系，同他人的社會交往程度也大大地削弱了。于是，人們同家庭成員之間、鄰里之間以及同事朋友之間的感情聯系變得淡薄，生活的情趣也開始淡化，內心枯燥而空蕩，漫漫也就失去了對快速變動而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的感受力與參與感。

同時，由于生產和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使生產和貿易的規模、方式產生了革命性的變化，經濟全球化趨勢和社會分工的加劇也使人的生活方式、觀念產生了質的變化。在民主實踐的基礎上，以個人為中心的自由主義獲得較大發展，自由主義積極的一面就是促使了社會各項制度得以建立，而這些制度有效地界定了私域和公域，使得個人即使是原子式地存在也得以參與社會活動。“對個人而言，現代社會的發展越來越成為一種概念化的存在，個人無法僅憑自己的人際交流來獲得對社會的認同。”現代社會里個人的人際交流經驗不再能夠把握社會的特征了。加之個人主義大行其道，其對社會最大的影響是社會核心被銷蝕了，正如丹尼爾·貝爾所說的，社會不再有中心，有的只是邊緣。社會中的個人只是原子式的，而不像原來集群中的成員，人與人之間強調的差異而不是均質，社會不再具有凝聚力了，它的離心力卻有不斷加大的趨勢，因此社會也很難整合在一起。[2]

三、現代傳媒與經濟對社會的重新整合

社會是作為一個整體而存在的，并且只有作為一個整體才能發揮它的作用，不斷分化的現代社會需要強有力的整合手段，現代傳媒與經濟組織，共同擔當起了民族國家整合社會這一重任。

（一）現代傳媒的社會整合

媒介的發展是個累積的過程。考查一下媒介革命的發展進程，我們可以看出：雖然人類傳播革命的步伐一直呈加速度狀態發展，傳播符號、傳播媒介和傳播科技始終呈疊加性狀態發展。即新的傳播革命爆發后，人類在舊的傳播革命中所使用的傳播手段不會被隨之而棄，而總是以一種新的面貌又出現在新的傳播活動中。他們的生存與發展似乎不是遵循優勝劣汰、物競天擇的法則，好像更符合互動互助、共進共演的原理。例如，文字傳播并沒有淘汰語言傳播，電子傳播并不排斥印刷傳播，而網絡傳播也未對抗電子傳播，他們的發展似乎是相互競爭、相互借鑒、相互協調的關系。同時疊加狀態又導致了整合狀態，如電話是對語言媒介和電報媒介的整合，廣播是對電話和唱機功能的整合，電視是對文字、聲音、圖像等符號的以及廣播與電影功能的整合，而電腦的發展也許要整合電話、書信、傳真、采寫編播、書報刊、廣播電視電影等一切傳播媒介。[1]媒介的這種累積性和整合性發展特征使現代的傳媒自身也走向整合，它們不再是單一起作用，而是形成大的傳媒集團，控制著報紙、電視、廣播、雜志、網絡、戶外招貼等大量的傳播手段，經營著龐大的傳媒產業。

這種綜合性的大傳媒集團對社會起到強有力的整合作用，表現在：第一，各種媒介集團可以有效地利用自己掌握的各種媒介的特征和長處，通過其機械復制性大量地向社會中的個人傳播的具體可感的社會信息，達到各自特定的受眾，達到最大的傳播范圍，同時這些信息所反映的社會特征又是具體的、能觀察感覺到的。第二，各種傳播媒介都提供了個人交流的平臺，而媒介的整合使這一平臺得到大大擴展，人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參與到信息的制作與傳播過程之中。個人擴大并提高了與社會交流的范圍和頻率，長此以往，對媒介的接觸會成為個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為個人認同社會的一個基礎。第三，各媒介的在傳播活動中使用議程設置功能，有選擇地對一些能夠體現主流價值觀念的事件予以突出和強調，以此形成的主流核心價值觀念對社會起了強有力的整合作用。

（二）現代經濟整合

現代經濟發展的顯著特征之一就是社會生產高度市場化，社會分工更加細密，資源配置在全球范圍內廣泛展開，大規模的跨國公司作為經濟活動的主體，經濟活動的范圍突破了地域的限制，以資本為紐帶將世界各處市場有機地聯系在一起。越來越多的企業投資戰略都把一體的國際市場和勞動市場作為決策的依據，這種傾向慢慢影響到了所有的工業國家，各工業國國內的企業都面向世界市場制訂生產和營銷計劃。同時生產資源在國際市場自由流動，使得國際的人際交流更加頻繁。每個國家都自覺地將本國市場與世界連接在一起，使得經濟生產邁出一國所限，走向世界市場。世界經濟的發展把全球納入到一個有機的系統中去，市場規模不再是全國的而是世界的。在這種情況下，消費者在新技術的壓力下需求變得同質化；在價格競爭中消費者準備犧牲特殊偏愛從便宜和質量足夠好的產品中受益；在貿易經濟中，通過能夠降低生產成本的世界市場的同質化來達到標準化。生產的跨國化成了全球前所未有的統一的根源。

建構在全球經濟發展基礎上的“全球化”觀念浮出水面，吉登斯把“全球化”界定為國際關系的緊密化，其結果導致本地事物與國際事物的相互作用，世界范圍內的交往（主要通過電子傳媒）超越了自然語言以及特殊符碼（主要是貨幣和傳媒）的限制。[5]這里他提到了電子傳媒在“全球化”過程中的所扮演的重要角色，電子傳媒在這里不僅是傳播信息，而且還是重要的連接全球市場的中介機構。我們知道以文字和印刷為主要傳播媒介的封建時代，媒介的主要功能是發布政令和傳遞信息，商品屬性并不很明顯，但是到了現代傳媒的商業屬性得到空前的重視，傳媒與經濟實體的關系越發緊密。一方面，傳媒為各企業的生產搖旗吶喊、鼓勁助威，企業也迫切需要利用傳媒的公信力和輿論影響力為其產品開路。另一方面，傳媒從企業那里收取大量的廣告費用，來維持媒介的正常運轉，擴大、提高媒介綜合實力，進而提高媒介知名度、美譽度、公信力和影響力。

現代社會經濟與媒介的廣泛而親密的結合，使媒介的發展越來越依賴與市場，很容易受到市場的影響。當然媒介有了經濟因素的介入后實力大增，使得傳播能力增強，社會影響也進一步擴大。許多媒介開始轉型成了強大的經濟實體，新的媒介公司在利潤和競爭原理的驅動下首要的目標就是將自己的產品提供給最大數量的消費者，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打破原來國家社會群體見的邊界和疆界，這些界線成了阻礙上述重新制定出的商業戰略的武斷而不合理的障礙。因此，視聽地理正逐步脫離民族文化的象征性空間范圍，而在國際消費者文化這一更為“普世化”的原則下加以調整。媒介新秩序的一大理想是做到自由而不受阻礙的廣為播放節目，即“無邊界的電視節目”。這種理想的必然邏輯是最終努力實現在全球播放，形成全球市場。[6]

從媒介發展趨勢來看，隨著經濟的全球化快速發展，社會分工和資源配置在全球范圍內展開，世界各國的媒介產業都在經歷一次巨變，媒介資源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得到重新分配和媒介地理得到重新調整，媒介資源的集中化趨勢越來越明顯，幾家大的傳媒集團掌握了大部分媒介資源形成傳媒巨鱷，除了極大的占有本國市場，還積極進軍海外，瓜分和控制了大量的全球市場。尤其是“從80年代初期開始，隨著真正的全球商業媒體市場的出現，國家媒體業發生了戲劇性的重新組合。控制全球媒體系統的是30至40家大型跨國公司，而雄居全球市場頂峰的是不到10家媒體公司”。[7]諸如時代華納、新聞集團等大的傳媒集團已在全世界以各種形式大范圍擴張，占據了全球傳媒市場的較大份額。媒介集團的全球性的擴張使得媒介的影響力大為增強，越出了區域和國家的地理界限的限制。

媒介新秩序定位的實質是一種全球化秩序。傳媒與經濟合謀共生，是現代都市里的典型現象和顯著特征。傳媒與經濟的緊密結合，壯大了傳媒的實力，使傳媒成為在現代社會的各種整合方式中是最有效的手段。（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廳2015年社科重點項目“伯明翰學派的媒介文化理論研究”中期成果，項目編號：2015-ZD-168）

[1]邵培仁.傳播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邵志擇.新聞學概論[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3.

[3][英]尼克·史蒂文森.認識媒介文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4]里克·麥克盧漢，弗蘭克·秦格龍.麥克盧漢精粹[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

[5]尤爾根·哈貝馬斯.包容他者[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6][英]戴維·莫利和凱文·羅賓斯.認同的空間[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

[7]赫爾曼，麥克切斯尼.全球媒體：全球資本主義的新傳教士[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