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過去了,
為什么到處都是冰凌?
好望角發現了,
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
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聲,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如果海洋注定要決堤,
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陸地注定要上升,
就讓人類重新選擇生存的峰頂。
新的轉機和閃閃星斗,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選自《北島詩歌集》)
詩歌點讀
北島的《回答》標志著“朦朧詩”時代的開始。詩中展現了悲憤之極的冷峻,以堅定的口吻表達了對暴力世界的懷疑。詩篇揭露了黑白混淆、是非顛倒的現實,對矛盾重重、險惡叢生的社會發出了憤怒的質疑,并莊嚴地向世界宣告了“我不相信”的回答。詩中既有直接的抒情和充滿哲理的警句,又有大量語意曲折的象征、隱喻、比喻等,詩作既明快、曉暢,又蘊含豐厚,具有強烈的震撼力。
藝術手法上,象征、隱喻的運用因迫于環境險惡的不得已,基本上呈現出比照性的描寫。在他的筆下,政治的黑暗猶如漆黑的無所不在的夜,生活的束縛好比四處張開的網,希望的境界成了被堤岸阻隔的黎明,而覺醒者恰如被河水包圍的孤獨的島嶼。通過象征、暗示,詩人的主觀境界過渡到了詩的世界。象征作為一種藝術手法,在北島的詩里被普遍運用,表明了詩人豐富的再造性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