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女阿五》和《女勇士》中的“華裔女性成長”主題

陳紅

摘 要：黃玉雪和湯亭亭是華裔美國文學中里程碑式的兩位人物。本文將針對她們的代表作《華女阿五》和《女勇士》中反映出來的共同主題——華裔女性成長進行探討。這兩部作品都關注到華裔女性在新世界（美國）和舊世界（中國）的特殊的成長經歷。兩位女作家用各自不同的書寫方式，將華裔女性生活上遇到的艱辛以及夾在兩個世界里的困惑、苦惱予以真實展示，同時也表明不屈不撓、堅韌頑強的“花木蘭”精神是使她們得以生存，找到自我的發展道路的力量源泉。

關鍵詞：華裔女性成長；黃玉雪；湯亭亭；《華女阿五》；《女勇士》

黃玉雪的《華女阿五》開創了書寫“美國華裔女性”主題的商業神話，湯亭亭的《女勇士》則成功地續寫了這部神話。兩人都有在美國成長、學習、生活的經歷，而且通過自身的努力，擁有較高學歷，從事受人尊重的工作（前者從事制陶藝術，后者為大學教師）。在旁人眼中，她們既是成功的職業女性，又是北美作家圈子里起到承上啟下重要作用的“著名女作家”。“華裔女性成長”是她們共同關注的創作主題，通過描寫女性個體生活上遇到的艱苦環境和精神上的困惑與探索，突出地表現了中西方文化間的沖撞與融合，同時進一步展現了華裔美國文學的特殊風貌。

本文對“華裔女性成長”概念的界定，是指在海外的（這里特指在美國）華人女子成長的經歷，其中包含她們在中西“雙重世界”里遇到的生活的艱辛與心理上的壓抑、苦悶及精神探求。所謂“雙重世界”的發展指的是華裔女性在中西兩個世界中帶著“華人女性”的身份與西方思想的沖撞和融合下所呈現出的一種獨特的發展模式。在黃玉雪與湯亭亭的小說當中，有關“華裔女性成長”的描寫幾乎都帶有“雙重世界”發展的共性。如黃玉雪的《華女阿五》里的女人公玉雪的父母比較開明，但是對于玉雪 “想繼續大學高等教育”的愿望，也不能理解和支持。盡管，玉雪通過自身的勤勉和堅韌完成了大學學業。但是自始至終玉雪收到了雙重世界的壓迫：華人家庭對女性的不重視和白人社會對華人的歧視。而湯亭亭的《女勇士》里的“我”盡管“學習用功，門門功課都得A，卻無人認為我聰明”（湯亭亭，179），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只能通過夢境空間，把自己變成傳說故事中的女中豪杰“花木蘭”，來實現自己的胸襟和抱負，也同時表達了希望男女平等的心愿。

一、“華裔女性成長”的主題——縱向挖掘與橫向鋪開

黃玉雪與湯亭亭筆下的“華裔女性成長”故事，不僅顯示了種族文化之間的差異，更表達了世俗倫理與女性訴求獨立的沖突，通過男女之間、文化之間、年齡之間的觀念的不同，使主要人物處于多維度的關系之中，從而凸顯華裔女性成長之路的不尋常。在“華裔女性成長”共同主題下，兩位作家的作品又顯示出鮮明而具個性特色的主題。

黃玉雪的小說《華女阿五》自始至終圍繞玉雪在華人家庭與美國社會的雙重影響下的成長進行書寫。這種個人的發展是建立在中國文化傳統同西方人文思想的沖突、甚至是激烈交鋒的基礎上的，而中西文化差異是許多海外華人文學所想要表達的共同主題；可是作者并沒有停留在不同思想間的沖撞的意識層面上，僅僅描寫內心的困惑和苦惱，而是通過對所處困境的冷靜分析，不斷思考，并采取有效的行動，也就是“世界的變革在于行動者而非思想家”，把小說的主題推向更深層次的“思想與行動之間的關系”上，給與人們更大的啟示。

而在湯亭亭的《女勇士》中，其主題大多是多元的、豐富的。“華裔女性成長”的主題與小說中其他主題交織在一起，其特點如下：

第一，“華裔女性成長”主題只是整部小說想要表達的多個主題之一，與小說其他主題形成平衡關系。除了講述“我”的現實成長經歷之外，還濃墨重彩地改寫了關于“花木蘭”的中國傳說故事，并且涉及到諸多人物的復雜命運經歷。在小說中，除了彰顯“華裔女性成長”的主題以外，還表現了舊世界（中國）里的男尊女卑、新世界（美國）里父母與子女的溝通、人與不公命運抗爭等問題。第二，“華裔女性成長”主題作為表現重點置于其他主題之上。第三，與黃玉雪的小說《華女阿五》不同的是，“華裔女性成長”主題在《女勇士》中作為串聯故事的線索，除了講述“我”的成長故事外，同時交織著多個家庭成員的相關故事，更突出強調對中國封建男權思想的批判和反抗及海外移民在新環境下的遇到的不公平等問題。

黃玉雪與湯亭亭筆下關于“華裔女性成長”主題的小說，都具有“雙重世界”的發展特征，但兩人作品里又有著不同的走向：一個是向思想縱深進行挖掘，突出該主題的深度；一個是橫向鋪開，將該主題與其他主題元素并置，在相互對比、映襯下共同構建小說多元而豐富的主題內涵。

二、 “華裔女性成長”的榜樣——中國傳說中的和美國故事中的“花木蘭”

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廣為流傳，從南北朝的樂府民歌《木蘭辭》開始，我們便記住了那些膾炙人口的詩句：“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經過唐、宋、元、明、清以及近現代的演變，善良、勇敢、堅強、孝順的“花木蘭”形象被世人不斷傳頌。花木蘭的故事作為中華民族的偉大遺產隨著華裔移民也被帶到了海外，鼓舞和激勵了一代代海外中華兒女。而美國的華裔女性，有很多就像是現實中的“花木蘭”，從她們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中國女性的美德：善良、勤勞、堅強、任勞任怨。

《華女阿五》中，玉雪是一位不輕言放棄的華裔女性，在未來工作的選擇上，學校就業辦公室建議她到華人公司就職，并告知她，太平洋沿岸的種族偏見會阻礙她的發展。 可玉雪卻有自己的看法，她要在美國人的公司謀職。“她知道種族偏見的存在，但這從未影響能夠到她的個人目標。相反，她發現身為華裔的許多有利因素。”（黃玉雪，172）玉雪在學習和工作中取得的不斷成功，歸功于富有樂觀精神的玉雪能巧妙地把中國傳統與在西方尋找機會以及取得西方人的承認結合起來，歸功于她從父母那里繼承來的嚴謹、認真、善于學習和積極思考的態度，使她逐漸適應了新環境（甚至是“如魚得水”），最終走向成熟，也為她贏得了肯定和尊敬。

在第二章“白虎山學藝”和第五章“羌笛野曲”中，作者通過傳說中的女勇士“花木蘭”的故事與在美國出生并長大的華人女孩“我”的實際生活作比較，并形成鮮明對照，來進一步突出“華裔女性成長”中遇到的坎坷和艱辛。“我”的美國生活讓人無法忍受：因為“養女等于白填。寧養呆鵝不養女仔。”（湯亭亭，42），“我”即便門門功課都得A，也不可能讓父母像歡迎兒子歸來那樣，殺雞宰豬地慶祝一番。也許是受到“花木蘭”故事的鼓舞，也許是繼承了母親不服輸的“花木蘭”精神，由于不斷在現實中受挫（身為女孩，不受重視），“我”開始編織自己的夢境，幻想著成為理想中的女英雄，實現自己的抱負。隨著逐漸長大，“我”不再甘于現狀，屈服于思想的偏見，而是通過一系列反抗行為來發泄內心的不滿。

三、“華裔女性成長”的宣言——對獨立和自由的渴望

在《華女阿五》和《女勇士》中都出現了女主人公“獨立宣言”般的反抗。隨著華裔女性的成大，交往范圍也在逐步擴展，從華人家庭延伸著美國學校（雖然好多華人孩子同時還上華文學校），乃至整個美國社會，人生觀、價值觀必定要發生改變。如何在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明的夾縫中尋找自我生存和發展空間？這個問題是大多數華裔移民成長中遇到的普遍問題。在《華女阿五》中，當玉雪通過大學課程接觸到社會學，一個對她來說全新的領域，第一次聽到老師講到“孩子也有自己的權利”，“父母再也不能要求他們無條件順從”（黃玉雪，113）時，她的思想發生了革命性的改變。當父母對于她的交友自由進行干涉時，她被逼急了，大聲反駁說：“‘你們倆應該明白，我將在一個完全不同于你們所知道的中國的社會里長大成人……你們應該給我自由，讓我自己找到一些答案。”（黃玉雪，117）這次公開的反抗雖然給她帶來了空前未有的自由，但夾在中美兩種文化之間，兩種人生觀和價值觀之間的疑慮和困惑并未減輕。因為“她（玉雪）的存在和大部分思想均來自這些（中國）祖先和傳統”（黃玉雪，99），而西方思想也并非完美得無懈可擊。 而在《女勇士》中，“我”對父母不關心女兒們的未來的做法甚為不滿，大喊道：“……你們覺得我們古怪、不漂亮、不聰明……你們知道洋鬼子老師是怎么說我的嗎？他們說我很聰明，我能上大學。我已經申請了。我聰明，樣樣都能干。我知道怎樣考試得A……我也不想再聽你們講故事了，沒一點邏輯，把我搞得糊里糊涂。”（湯亭亭，184-185）

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黃玉雪與湯亭亭的“華裔女性成長”書寫是將美國華裔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的著力描寫轉向對華裔女性內在情感的刻劃入微的成功典范。作為第一位真正受到美國主流社會關注的華裔女作家，黃玉雪在初版的《華女阿五》序言中就曾提到，“她關注的是‘個人經歷對一個人思想、目的和行動有多大影響”（吳冰，98）。作者正是通過對華裔女性個體（黃玉雪）經歷的描寫和分析，使人們切實地關注華裔群體的生活背景和特殊命運。

受到黃玉雪深刻影響，將前者稱為“華裔文學之母”的湯亭亭，在《女勇士》中，則進一步從華裔女性的個人成長經歷出發，“以現代女性的眼光去追尋華裔女性的傳統”，關注華裔女性群體（“我”、母親、月蘭姨和我試圖幫助發聲的華人女孩等）“生活在兩種文化、兩個世界的困惑、無奈與掙扎”（程愛民，58）：隨著女主人公的長大，“我”不再只是一味地順從，不再想方設法地討父母歡心，“我”有了新想法：上美國大學，“成為地道的美國女性” （湯亭亭，43）。黃玉雪和湯亭亭通過小說的形式將華裔女性人物的成長經歷予以書寫，把自己成長中曾遇到的迷茫、疑慮和掙扎加以重現。正是憑借這股“勇氣”，她們繼往開來，取得了令人驕傲的成就。同時她們的作品鼓勵著更多的華裔女性中國優秀文化的背景下，不斷吸收和借鑒西方先進的民主、自由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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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北北方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