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銳
摘 要:汪曾祺的小說中,糅和了文言、民間口語與當代各行業的熟語,具有豐富的文化含量,是對現代漢語的杰出貢獻。汪曾祺在用語方面有著獨特的創造,諸如他自己頗為得意的“走進自己的工作”,以犯規的語法結構超越了語言,帶來陌生化的修辭效果,拓展了民族文學語言的表現力。
關鍵詞:汪曾祺;小說;散文;文化特質
汪曾祺的小說從一開始就具有獨特的個性。早期追求詩化的風格,小說中幾乎沒有什么對話。中年的小說語言糅進了不少方言,不同地域人物的對話猶顯文化差異。越近晚年越平實,基本上走了一條從奇崛向平淡的發展道路。而且汪曾祺對于漢語用心良苦,近于訓詁學者,不少已經失傳了的文字由他賦予鮮活的生命,比如對《大淖記事》“淖”的考證。汪曾祺的小說中,糅和了文言、民間口語與當代各行業的熟語,具有豐富的文化含量,是對現代漢語的杰出貢獻。汪曾祺在用語方面有著獨特的創造,諸如他自己頗為得意的“走進自己的工作”,以犯規的語法結構超越了語言,帶來陌生化的修辭效果,拓展了民族文學語言的表現力。
引用汪老對于小說的定義:“跟一個可以談得來的朋友很親切地談一點你所知道的生活。”所以《受戒》那個時期的小說,多以回憶呈現,講述著平凡瑣事,沖淡平和,而那些溫情與唯美,都是經過了時間的沉淀,過濾了浮躁喧囂,所以我們看到的《受戒》,那么的純然寧靜,與自然相親相愛,和倫理,文化,歷史無關。這份古典情韻,使他無愧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
“我的小說的另一個特點是:散,這倒是有意為之的。我不喜歡布局嚴謹的小說,主張信馬由韁,為文無法。”他的這種散文化的敘事結構,情節因素少,邏輯聯系弱,較少矛盾沖突,以大量的風土人情或畫面構成小說,使其更像生活。比如文中對于明海入庵之后生活的描寫,從庵里的擺設,明海的早晚課,寫到了庵里的人口,從庵里的師傅們,又寫到了當地的風俗,放焰口,和尚娶妻,盂蘭會,山歌小調,和尚的水煙袋,和尚打牌,又引出了銅蜻蜓的趣事,過年殺豬。這種寫法充滿了水的感覺,柔軟,平和,靜靜流淌,把很多枝節這么自然的加入描寫之中。這種行云流水的處理方式,與汪老氣質緊密相關,他學養豐富,書畫兼長,喜歡宋人筆記勝于唐人傳奇,畫則寫意勝于工筆。所以他只是一個平靜的敘述者,像一個孩子的視角,很純粹。靠環境,氛圍,情緒,語言來渲染詩意。這種類似于散文,隨筆的小說,體現了汪曾祺隨意拾起那些美麗的夢的悠然超脫。
小說本身也是一種對于現實的解構。文章之初,我們看到敘述者對于“荸薺庵”這個名稱的解釋,富于佛教意味的菩提庵卻被“俗人”叫成了荸薺庵。這一訛稱很具隱喻涵義,它代表著一種民間化的、世俗化的對佛教的解讀。而庵里的和尚也接受了這種“俗稱”。或許是作者對于宗教信仰的一種有意的“省略”或“忘懷”。 “和尚廟”“尼姑庵”也是俗人約定俗成的想法,荸薺庵住的卻是和尚。這一看似荒謬的事實說明這里的和尚對于名份、形式是看輕的。而當地的人們,也對此習以為常,這正好印證了和尚的俗人化與宗教的世俗化。這些敘事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現實中和尚與佛教的神秘性與神圣性。這種消解便營造了一個輕松的環境,讓我們可以用一種自由的心態隨著敘述者一起,去欣賞那些美麗的故事。而敘述者自己,也可以在這種輕松的氛圍下,隨著記憶的流動,講著那些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清新飄逸的夢。
汪老認為:“語言的唯一標準,是準確”。他敘事狀物,是于平淡中見性情,自然中見風神。如文章中對于荸薺庵的地勢描寫那段,作者的語言質樸,簡約。而這種準確,卻又明澈,沖淡,把字與字組合出意味和語感,文中還有一段對英子腳印的描寫,妙在最后“這一串美麗的腳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亂了……”是“小和尚”而不是“明子”,這種看似不經意的自然稱呼,更是把這“腳印”的魅力發揮的淋漓盡致,生動而不乏作者調侃的幽默。又如文章的最后一段,畫面感極強,景物幾乎是隨著意識的流動,在意識中重疊。小英子和明海劃進蘆葦蕩之后,隨著思緒的波動,我們感覺到了,一種情景、一種氛圍、一種意蘊、一種余音繞梁的美。恬淡而詩意的語言,傳達了一種生命的快樂,這正是《受戒》的內在精神。由內而外的精神的統一體現,讓文章十分耐讀,值得品味。這也是這個夢境不止美在內涵意境,也美出外在的原因。
《受戒》的內容,結構,語言,無不體現著汪老為文隨意如水的散文化特點,而我們的那份對于人性自然的發展的美好感悟也如細流般涓涓流進我們心理。我們都應該有這樣一個夢,清新,醇美。
(作者單位:吉林省四平市第十五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