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森女亞文化的傳播與收編

張 西

（西南大學 新聞傳媒學院，重慶 400715）

作為亞文化群體，青年們極具自我風格，在世界范圍內都具有叛逆倔強、無限沖動、迷茫無助、崇尚自由等個性鮮明的特征。單從中國來看，青年亞文化從五四新青年時期的自由平等，到“文革”時紅衛兵的盲目極端；從受重金屬搖滾音樂的影響，到清新婉約的韓流來襲等，都說明了青年亞文化的風格多變性。以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本土搖滾為例，早期代表性歌曲之一《一無所有》，開啟了中國搖滾時代，也表達了那個年代青年群體的追求個性與張揚風格的特質。正如西奧多·羅斯扎克（T.Roszark）所言：“搖滾樂是一種信息的載體，它秉承了美國青年的愛、孤獨、被異化的事實、尋找人性本真的過程以及為建立一種自己的行為方式所做的嘗試”。［1］全世界的青年們都會通過歌曲的方式來抵抗和沖撞這個社會，具有很強的創新精神和改造能力。他們用特有的風格唱響青春，縱使方式不一，但依然看出青年亞文化風格的有相似之處——渴望逃離世俗。

森女（Mori Girl）是“森林系女孩”的簡稱，是近年來興起的青年亞文化族群。她們熱愛生活、崇尚自然，體現出了小眾獨特、清新自然的風格，引發大家關注。了解森女亞文化的傳播動向，認識其被收編的命運，有助于我們理解時代背景下的青年亞文化現象。

一、森女亞文化群體的產生及風格解碼

森女明確了性別是女性，針對的是崇尚簡單，打扮得像是從森林中走出來的女孩群體。她們喜歡民族風的服飾，自身帶有北歐風情，不盲目追求名牌，認為自然舒適的衣物最好。熱愛生活、天真不做作是判斷森女的標志。

森女來源于日本網站一個名為“choco”的女生，她在日本服飾團購交流網站上開辟專區，分享其穿著喜好和時尚品位，吸引趣味相投的女孩。走在潮流前沿的東京，時尚達人敏銳地捕捉到這股森女氣息，“如同森林里走出的女孩”在一夜之間成為大家熟知的概念。“choco”被奉為新一代時尚教主，成為許多時尚雜志的常客，不光提供穿搭指導，還將自己每季衣櫥的衣服拿出來曬。獨立設計師品牌“COLKINIKHA”創始人酒井景都，早在森女概念廣為人知前，就走的類似森女清新簡約的服飾風格。在森女風大行其道之后，該品牌也一下爆紅。以森女為代表的一批亞文化的出現，似乎預示著青年亞文化風格從激烈反抗到溫潤和煦。森女們在網絡上呈現出來的群體意識，通過新媒體等方式，充斥在生活中，更加靈活地靠近生活。

赫伯迪格認為，要“透過風格的表面去挖掘它的潛在意義”。［2］青年亞文化風格的轉變，正是青年群體面對社會轉型所帶來的迷茫和困惑的體現。消費主義增強了人們的欲望，導致價值觀混亂，以及社會階層貧富差距過大等問題，都表明了亞文化具有時代性特征。時代在發展，互聯網讓青年群體更能自如地表達自我，增強了傳播主、客體間的互動性，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全球性網絡普及，使得亞文化群體風格呈現出跨文化特征，菲斯克認為，“風格就是文化認同與社會定位得以協商與表達的方法手段”。［3］森女亞文化源于日本網絡，而森女風格的原點則是西方的嬉皮士文化，都是以“其特有的方式挑戰、沖擊和解構著主流社會和主流文化”。［4］森女亞文化融合了東西方不同文化區域的特點。新媒體成為森女亞文化展示自我的新型窗口，青年群體通過文字書寫、圖片拍攝等來表現森女元素概念，通過社交網站等的傳播交流來傳遞森女文化。

二、森女亞文化傳播中的自我表達與逃避

森女亞文化在傳播過程中，通過“森女吧”等百度貼吧、“森女網”等專業交流平臺等UGC用戶原創內容為主，青年群體發表自己森女系列的服裝搭配方式，對延伸出來的“森女系”、“森女風”、“森女氣質”等概念，以及對森系的攝影、物品、書籍、電影等的評價與看法，具有新型的亞文化特點。網絡成為森女亞文化聚結的展示平臺，盡管作為小眾化的品位體現，但網絡將群體點沸，使群體成員們從線下的陌生轉變為線上的交流。森女成為一個虛擬而龐大的集體出現，整個群體的傳播力得到了大幅提升。傳統亞文化在現實生活中的反抗，變為青年群體在網絡上的文化表達。然而青年群體沉溺手機等移動互聯網、迷失于海量信息中。他們或自我剖析式的“人人都有麥克風”的傳播表達，或“嘩眾取寵”式的信息浪潮中說得過多聽得太少。

人們的友誼建立在愛好、審美、格調以及生活品位的相似上，審美的小眾化，就注定了是小眾群體，不會引起大范圍的關注與互動。所以當人們在傳播時，這種傳播只是自我的、狹窄的互動。森女們樂此不疲地將她們欣賞的人物和作品放到網絡空間中，每個人都預設“我”才是傳播的中心，希望引起大家的共鳴。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傳播，忽視了新媒體是“去中心化”的。森女們急于表達而減少了傾聽的比重，森女風格受到了網絡離散性的挑戰。

風格是傳統亞文化群體確定群體歸屬感的標桿，是對自我文化的認同。青年群體在新媒體環境下擁有多重身份，以及多個社交網站、多個賬號，當其在社交中遇到了困難，他們可能選擇使用新的網絡身份進行逃避。反觀現實生活中的逃避行為，便是森女們倡導的低碳環保、自然簡約的生活方式，此方式是對當下重奢靡、快節奏生活的一個對抗。森女亞文化的出現，給了女孩們逃離現實的契機，她們可能是逃離自身生活條件的限制、社會帶來的壓力，也可能是逃離現代社會中大張旗鼓地攀比糜爛之氣。

三、森女亞文化的商業收編

對于森女亞文化中的逃避，我們看到了消費的影響。麥克盧漢認為，消費是控制資本的一種方式。經過大肆宣傳，消費主義或許已內化為當代亞文化群體的價值觀。森女們一方面對奢侈消費表示鄙夷；而另一方面，卻受到消費主義潮流的影響，嘗試融入其中，并被其收編，這就導致了森女們反消費主義的尷尬。

以森女群體在微博平臺上的表現為例，微博是一個集圖片、視頻、音頻、鏈接等多種形式為一體的新媒體平臺。從微博用戶“森女”、“森女風”、“愛上森女系”、“日本森女的教科書”、“森女范網”、“森女在路上”等可以看出，森女群體熱衷在微博上用圖文并茂的方式，記錄她們的消費生活、衣食住行、心情感悟。在多重感官符號的傳播刺激下，這些生活方式逐漸圍繞在我們周圍，影響著我們對生活的感知。

“分享”這一個動作，在亞文化現象中逐漸變成了“曬”的行為，森女們在微博上通過各種各樣的“曬”，表明她們對物欲時尚的崇拜、對消費主義潮流的向往。新媒體正是利用自身的優勢條件，將許多生活場景變成消費符號來“曬”，亞文化的風格表達也就變成為一場有關消費符號的比拼。所以說，亞文化雖然舉著反消費主義、崇尚簡約的大旗，本質上卻與消費主義所倡導的精神相契合，表面反消費主義，私底下卻在新媒體的物欲誘惑下，被消費主義所收編。

新媒體時代的電子商務在某種程度上，充當了“收編者”的角色。在森女們看來，淘寶網等電子商務網站成為“點擊可得”的消費場所，許多森女是“淘寶網”和“蘑菇街”的忠實用戶，消費主義凸顯無疑。娃娃領、蕾絲、棉麻等元素，也曾經是森女群體的身份認同和風格體現，對于森女們而言，這是一種屬于她們亞文化群體的獨特時尚。然而時尚一旦被普及開來，就不能再稱之為時尚了。商業收編就是經過這樣的一個過程，把本來很特別的時尚變得平民化。當有著森女風格的標志物進入到大眾消費的流程之中，便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一旦森女們的風格和品味成為商家出售的商品，森女們崇尚簡約舒適的抵抗精神也就被商業文化消費。

青年亞文化風格產生后，對文化霸權統治主義提出了挑戰，社會主流文化務必會從意識形態和商業上對其進行遏制和收編。對于森女亞文化而言，它的表達渠道越暢通便捷，被收編的速度和幾率也就越大。

森女亞文化作為小眾流行文化，只是當下青年亞文化中一個小小的側枝。隨著網絡技術的進一步成熟，以及更加多樣化的消費方式，中國的亞文化將更加多姿多彩。

［1］ 西奧多·羅斯扎克（美）.反主流文化的誕生：反思技術社會及其年輕人的反叛［M］.費伯：費伯出版社，1971：156.

［2］ 迪克·赫伯迪格（英）.亞文化：風格的意義［M］.陸道夫，胡疆鋒，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99.

［3］ 約翰·菲斯克（美）.關鍵概念：傳播與文化研究辭典（第二版）［M］.李彬，譯.新華出版社，2004：243.

［4］ 文楚安.透視美國——金斯伯格論壇［M］.四川文藝出版社，2002：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