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使的朋友走了

韓浩月

“老天使”一個人住，家里收養了五六只流浪貓，對誰都古道熱腸，就落下這么個名號。小區里，還有個老爺子，年歲和他差不多大，因為養了一條狗名字叫小白，因此以“小白爺爺”稱呼。

他們兩個，一個愛貓，一個愛狗，常在樹下談天，時間長了，成為每天不見都互相惦記的朋友。也有其他的鄰居，以他倆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閑聊小隊。

冬天來臨的時候，讓人意外的是，小白爺爺在一天夜里突然去世了，不知道得的什么病，也沒人好意思問，說走就走了。老天使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

我事先并不知道小白爺爺去世的消息，只是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平時都是小白爺爺牽著狗散步，那晚卻是老天使牽著狗散步。他走路走得緩慢，小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的樣子，顯得很乖。以前小白可不這樣，見到熟人就上躥下跳。

我像往常那樣打招呼，“晚飯了沒？”“沒吶”“遛彎去？”“去超市買點吃的”“小白今天怎么這么乖？”“……”，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囁嚅了一下，說天冷，趕緊回家晚飯吧。

回家后媳婦告訴我，小白爺爺去世了，留下的狗沒人要，就被老天使牽了去，以前小白晚上總嗷嗷叫，煩得鄰居恨不得報警，到了老天使家后，小白一聲也沒吭過。這時候我才想起，剛才我和老天使一起說話的時候，小白仰著頭在那兒豎著耳朵聽。

后來又聽媳婦說，小白爺爺走后，他的兒子連孝布也沒帶，沒過幾天就又嘻嘻哈哈的了，老天使看到小白爺爺兒子的那副樣子，總別扭地扭過頭去。

有幾次，我想和他談談，關于小白爺爺，關于他，以及我所理解的晚年生活。可每次當我試圖開口的時候，他就把話題岔開了。不想談傷心事的老天使，日復一日走在小區的路上，在每個人眼中，他都是一位熱心人，只有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放松地顯露出孤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