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 旸
(長春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長春 130032)
論去殖民化時期黑非洲文學的發(fā)展
焦 旸
(長春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長春 130032)
去殖民化時期的黑非洲文學突破了疆域和民族的界限,承擔起了歷史賦予的責任,即討伐殖民主義,建立屬于非洲人的非洲。在這一時期,黑非洲法語文學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黑人性”理論更增強了黑人的歸屬感和凝聚力,直至今天,依然是黑人文化的強大內(nèi)核。英語文壇以阿契貝、索因卡為代表,以小說和戲劇等文學形式揭示非洲的深層社會問題。同時,以斯瓦希里語為代表的黑非洲本土語言文學也贏得了巨大的發(fā)展空間。這一時期的黑非洲文學,凝聚了黑非洲大陸的自尊、自醒和自豪感,成為世界人民對黑人文明的共同文化認知,并開始前瞻性的探討獨立后的非洲未來。
去殖民化時期;黑非洲法語文學;黑非洲英語文學
廣闊的撒哈拉沙漠將非洲橫截為兩部分,即北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兩者在語言、文化、人種等方面都有巨大的差異,因而人們習慣于將非洲文學分為北非文學和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黑非洲文學。受政治、經(jīng)濟等因素的影響,相對于歐美文學研究,黑非洲文學在很多領(lǐng)域尚不為大家所熟知。20世紀60年代,黑非洲國家民族獨立浪潮推動其文學走向世界。非洲大陸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明,以及在殖民時期同西方文化碰撞所形成的非歐文化結(jié)晶極大地吸引了世界的目光,多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涌現(xiàn)成為黑非洲文學邁向高峰的標志。本文主要研究二戰(zhàn)后黑非洲國家逐漸走向獨立時期的非洲文學,并從語言角度入手,通過介紹法語文學、英語文學和非洲本土語言文學各自的主要作家及代表作品,來解析這一時期作品的文學價值和文學史意義。
去殖民化(Décolisation)是殖民化的衍生詞,指“人民致力于獨立,停止從政治上依附此前殖民國家的過程”[1],是對黑非洲國家二戰(zhàn)后追求獨立階段的總結(jié),它有別于民族主義,是以民族平等為前提的民族復興。盡管1958年戴高樂總統(tǒng)試圖以“法語共同體”[2]的形式阻止黑非洲人民獨立的腳步,但1960年近20個黑非洲國家的相繼獨立,宣告了其擺脫殖民統(tǒng)治的斗爭取得了階段性勝利。至1970年,絕大多數(shù)非洲國家都完成了去殖民化的過程?;诖?,我們將這一時期定義為“去殖民化時期”。
此時法語文學的主基調(diào)是抨擊非洲殖民統(tǒng)治。1947年,由塞內(nèi)加爾作家阿遼納·狄奧普倡議的學術(shù)雜志《非洲存在(Présence Africaine)》在巴黎問世,成為了非洲法語文學崛起的標志。這本旨在“尊重非洲傳統(tǒng),幫助非洲融入世界”的雜志一時間云集了如紀德、加繆、塞澤爾、桑戈爾等當時法國和非洲文壇的眾多重量級人物。作為黑非洲文學的重要陣地,《非洲存在》出版了大量年輕小說家的作品:如喀麥隆作家阿萊克桑德爾·比伊迪·阿瓦拉(Alexandre Biyidi Awala)的《殘忍之城(Ville Cruelle)》(1954),他的另一部作品《完成的任務(wù)(Mission terminée)》更摘得了法國文學大獎“圣勃夫獎”。1956年,阿遼納·狄奧普在索邦大學組織了第一次黑非洲作家與藝術(shù)家論壇,是黑非洲文學獲得世界認可的標志之一[3]。
在這些法語作家中,桑戈爾是最重要的一位。2006年,法國國民議會甚至為桑戈爾誕辰100周年舉行活動來紀念這位非洲法語文壇巨匠。桑戈爾的第一部作品是抒發(fā)思鄉(xiāng)之情的《陰影之歌(Chants d’ombre)》。詩集分為四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表現(xiàn)了作者眷戀家鄉(xiāng)的痛苦和無奈;第二部分表達了作者重回孩提時代的強烈愿望;第三部分是愛情篇,主要講述不同膚色女人的愛情故事;最后一部分則是對作者政治訴求的詮釋,即擺脫殖民統(tǒng)治,實現(xiàn)民族獨立。作為一部黑人文學作品,作者勾勒出了美好的、充滿黑人性的童年王國,這種淳樸的情懷成為了這部詩集的靈感源泉?!凹热蛔屛医忉屵@些詩,那我坦白:所有這些人物和事件都來自我的家鄉(xiāng)。在這里,很多平原、森林、海邊的村落都消失了。我希望讓它們能夠在童年王國中復活?!保?]1948年,桑戈爾用詩集《黑色的奉獻(Hosties noires)》抨擊第亞洛瓦軍營的血腥鎮(zhèn)壓。同年,被薩特稱為“黑色的俄耳甫斯”的《馬達加斯加和黑人法語詩集(Anthologie de la nouvelle poésie nègre et malgache de langue franξaise)》問世,它收錄了包括艾美·塞澤爾、保羅·尼日爾、比拉哥·迪奧普等幾乎所有名家的作品,其中桑戈爾本人的詩作占一半以上??梢娔贻p的桑戈爾在當時的非洲詩壇已經(jīng)奠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文學領(lǐng)域,桑戈爾的最大貢獻是將“黑人性”(Négritude)思想融入作品中。不僅使其逐步深入人心,也為后續(xù)的黑人文學創(chuàng)作指引了方向,以至于薩特贊其為“這種反種族主義的種族主義是破除種族不平等的唯一辦法”。“黑人性”一詞最早于1935年3月由塞澤爾提出。在報紙《黑人學生(L’Etudiant noir)》上,他最初提出“黑人相似性”的概念。1939年,他在詩歌《Cahier d'un retour au pays natal》中第一次使用了“黑人性”一詞。隨后“黑人性”出現(xiàn)在桑戈爾的詩集《陰影之歌》中,并沿用至今。桑戈爾將其定義為“黑人世界文化價值的總和”。自此,這一概念得到了大部分非洲學者的認同,成為不同形式的黑人文學作品價值共性的理論依據(jù)。我國著名學者劉鴻武認為,可以將去殖民化時期“黑人性”的提出視為一場“文化復興運動”?!笆紫?,這場文化復興運動,在全非洲民眾的精神世界和心靈深處喚起了自我意識……使黑人種族重新建立起了他們與自己的歷史文化的聯(lián)系,恢復了黑人與自己往昔偉大傳統(tǒng)與精神故園的紐帶。其次,非洲文化復興運動對于動員起非洲人民反抗殖民統(tǒng)治,爭取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斗爭,產(chǎn)生了直接而廣泛的推動作用……第三……因而它具有超出非洲大陸本身的更加廣泛的世界意義。”[5]
去殖民化時期的非洲法語文壇堪稱百花齊放。保爾·羅馬尼·辛班巴(Paul Lomami Tshibamba)的荒誕小說《恩甘多(Ngando)》(1949)是剛果作家第一部在歐洲公開發(fā)行的法語作品,盡管其中很多章節(jié)略顯晦澀難懂,但作品中對非洲殖民統(tǒng)治的辛辣諷刺依然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1949年,盧旺達作家薩維里奧·耐吉茲吉(Saverio Naigiziki)憑借作品《盧旺達逃亡(Escapade Rwandaise)》獲得了布魯塞爾殖民區(qū)文學獎,這部作品主要講述了在統(tǒng)治者和基督教領(lǐng)袖統(tǒng)治下商業(yè)雇員們的生活。[3]1952年,詩人亞歷克西·卡加梅(Alexis Kagame)以盧旺達口語文學格律創(chuàng)作了24卷法語長詩《神圣田園(La divine pastorale)》。四年之后,他的代表作《班圖-盧旺達哲學(La philosophie bantu-rwandaise de l'être)》問世,作者通過對大量文學、歷史和哲學資料的梳理以及對班圖哲學與西方哲學的比較分析,呼吁將傳統(tǒng)班圖哲學作為構(gòu)架社會的思想基石。在這部具有時代意義的作品中,社會被劃分為人類(Muntu)、非智力生物(Kintu)、時間與空間(Hantu)和行為規(guī)范(Kuntu)四部分。盡管卡加梅的大膽設(shè)想很難付諸實施,但班圖哲學由此再次被點燃了生命力,成為了黑非洲人民去殖民化運動的思想陣地之一。
黑非洲文學的重大事件還包括:1953年,卡馬拉·拉耶(Camara Laye)憑借《黑孩子(L’enfant noir)》摘得了Charles Veillon國際文學獎;1954年,謝客·安塔·迪奧普發(fā)表了《黑人民族與文化》,提出了“非洲中心主義”;1956年,羅曼·加里(Romain Gary)的《天根(Les Racines du ciel)》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同年,費丁南·奧約諾(Ferdinand Oyono)憑借短片小說《男孩的一生(Une vie de boy)》和《老黑人和獎牌(Le vieux nègre et la médaille)》一舉成名,作品借主人公湯迪(Toundi)和麥卡(Meka)的生活經(jīng)歷,著力抨擊法國在非洲的殖民統(tǒng)治。此類作品還包括塞姆班·烏斯曼(Sembene Ousmane)的《神的兒女(Les Bouts de bois de Dieu)》和謝客·阿米杜·卡恩(Cheikh Hamidou Kane)的《歧義冒險(L'Aventure ambiguё)》。前者講述了非洲鐵路工人罷工的故事,以表達對法國工人和非洲工人不平等的不滿。后者在1962年獲得黑非洲文學獎。在小說中,作者借助主人公桑巴·迪亞洛(Samba Diallo)的經(jīng)歷傳遞“在非洲歐洲化的背景下的道德危機”[3]。
60年代后期,科特迪瓦作家?guī)祠旕R和馬里作家揚博·烏奧洛岡(Yambo Ouologuem)走入了人們的視野。庫魯馬的小說《獨立諸陽(Les Soleils des indépendances)》獲得了魁北克法語文學獎,小說圍繞馬林凱人最后一位王子法碼展開,展示了法碼傳統(tǒng)身份與社會變革中的沖突下悲劇的一生。作者通過這部作品批評了殖民統(tǒng)治者和獨立后的非洲政府,這也被認為是對于后殖民時代非洲體制的一種反思。烏奧洛岡的小說《暴力的責任(Le devoir de violence)》一反常規(guī),以虛幻的非洲王國為素材,內(nèi)容充斥暴力和色情,小說頗具去殖民化后期的思想,意在說明這些并非是殖民統(tǒng)治的產(chǎn)物。這部小說也獲得了1968年的法國雷諾多文學大獎。
除了詩歌和小說之外,法語戲劇也得到了發(fā)展。貝寧人讓·普利亞(Jean Pliya)的黑非洲文學獎獲獎作品《孔多,貪婪的人(Kondo,le requin)》(1966)就是非洲早期戲劇中的經(jīng)典作品。作者將原本高傲而怯懦的國王貝昂贊塑造成了反殖民統(tǒng)治的英雄,盡管最終貝昂贊為了避免子民的犧牲而向殖民者妥協(xié),但依然不失為勇毅、智慧、勤政的化身。這部作品深受百姓喜愛,但由于很多地方與史實相左而飽受歷史學家的非議,以致未能參加貝昂贊國王逝世百年紀念演出。另一種喜聞樂見的形式是鄉(xiāng)間喜劇,居伊·曼加(Guy Menga)1966年創(chuàng)作的《孔卡·穆巴拉的鍋(La marmite de Koka-mbala)》和紀堯姆·奧約諾·姆比亞(Guillaume Oyono Mbia)1964年創(chuàng)作的《三個求婚者,一個丈夫(Trois prétendants,un mari)》都是這一類型的代表作品。1967年,為了鼓勵戲劇的發(fā)展,非洲還設(shè)立了非洲內(nèi)部戲劇獎。
這一時期黑非洲英語文學的代表人物是兩位尼日利亞作家齊諾瓦·阿契貝(Chinua Achebe)和沃萊·索因卡(Oluwole Soyinka)。
較其他非洲作家而言,中國學者對阿契貝的研究較多。姚峰就阿契貝的后殖民主義思想[6]以及阿契貝的國家文學觀給出明確的定義,并對參照文本《黑暗的心》和目標文本《瓦解》進行對位分析,得出非洲小民族文學是“獨裁”空間下的游牧政治的結(jié)論[7]。顏治強通過研究《瓦解》《神箭》《人民公仆》等阿契貝代表作中的白人描寫,認為阿契貝的作品淳樸自然反而比歐洲人的作品更加開放而不狹隘[8]。由此可見,阿契貝的作品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始終流露出去殖民化的思想內(nèi)涵。因此,盡管其創(chuàng)作時期跨越了去殖民化時期和后殖民主義時期,我們還是將其歸于前者。
被譽為非洲現(xiàn)代文學之父的阿契貝年少成名。1958年,其成名作《瓦解(Things Fall Apart)》被翻譯成45種文字,銷售量在400萬冊以上。阿契貝著力刻畫了伊博部落與基督教文明之間的矛盾沖突,通過主人公奧貢喀沃(Okonkwo)的悲慘經(jīng)歷訴說作者去殖民化的思想。1960年,阿契貝發(fā)表小說《動蕩》、1964年發(fā)表小說《神箭》以及1966年發(fā)表小說《人民公仆》,這三部隊作品與其成名作《瓦解》合稱為“尼日利亞四部曲”。除諾貝爾文學獎,阿契貝幾乎獲得了所有文學大獎。1960年獲得尼日利亞國家文學獎,1972和1979年先后兩次獲得英聯(lián)邦詩歌獎,并在1979年捧得了尼日利亞文學最高榮譽——尼日利亞國家優(yōu)秀獎,2002年獲得了德國國際書業(yè)和平獎,2007年獲得第二屆國際布克獎。同時阿契貝也是《泰晤士報》評出的20世紀偉大作家中唯一入選的非洲作家[3]。阿契貝通曉西方文化,又熟知伊博文明;他有民族獨立意識,更關(guān)注獨立后國家的命運;他原汁原味地展現(xiàn)伊博社會觀,即使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也不加回避,同時承擔起非歐文化交融的使命,同康拉德的論戰(zhàn)更堪稱非歐文化碰撞的經(jīng)典。
同阿契貝不同,索因卡的主要成就體現(xiàn)在戲劇方面。他的代表作包括《獅子與寶石》(1959)、《森林之舞》(1960)、《強種》(1964)、《路》(1965)、《死亡和國王的馬夫》(1975)等。作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作家,索因卡在中國享有較高的知名度。宋志明認為,其作品是西方詩歌文學同非洲殖民地社會文學的結(jié)合產(chǎn)物,作為矛盾的載體在抗爭殖民統(tǒng)治的同時,流露出濃重的悲觀主義傾向[9]。高文惠通過對《死亡和國王的馬夫》的分析,探討索因卡定義的“第四空間”和詩歌悲劇的文化與認知內(nèi)涵[10]。王燕通過對詩歌中所體現(xiàn)的西方現(xiàn)代戲劇技巧和非洲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分析,剖析“以廣闊的文化視野創(chuàng)作了富有詩意的有關(guān)人生的戲劇”的內(nèi)涵[11]。元華、王向遠主要抓住了索因卡戲劇創(chuàng)作的文化取向,在比較了他60年代后的戲劇創(chuàng)作和西方現(xiàn)代戲劇后,發(fā)現(xiàn)索因卡是一位包容而開放,既有強烈的民族氣息,又站在時代前沿的戲劇作家[12]。因此,我們不難從其政治主張、創(chuàng)作技巧和文化內(nèi)涵三個方面勾勒出索因卡的戲劇創(chuàng)作特點。值得一提的是,在索因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卻鮮有作品問世。
事實上,并非所有的非洲作家都像阿契貝和索因卡一樣含蓄地表達自己去殖民化的思想??夏醽喿骷艺材匪埂ざ鞴偶↗ames Ngugi)就是相對激進的一位,他的《大河兩岸(The River Between)》(1965)講述的是兩個因信仰不同的村落在年輕領(lǐng)袖外亞基領(lǐng)導下團結(jié)起來反抗殖民統(tǒng)治的故事。另一部作品《一粒麥種(A Grain of Wheat)》(1967)圍繞著兩個肯尼亞青年展開,作品中的形象被分成正反兩派,揭示了大部分肯尼亞人民英勇不屈反抗英國殖民統(tǒng)治和少部分人卑躬屈膝的嘴臉。在兩部作品中,恩古吉都鮮明地表達了去殖民主義的思想。在后面的創(chuàng)作中,他主張非洲文學創(chuàng)作應該摒棄英語,而采用非洲民族語言[6],為此他還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恩古吉·瓦·提昂戈(Ngugi wa Thiong’o),并宣稱不再用英語寫作。
這一時期重要的作家還包括烏干達作家奧考特·庇代克(Okot p'Bitek),他的長篇敘事詩《拉威諾之歌(Song of Lawino)》講述的是非洲黑人婦女拉威諾被丈夫遺棄后,通過個人的不懈努力,在一個種族主義社會中贏得尊嚴的故事。該詩在黑非洲社會引起了巨大的影響,如今拉威諾已經(jīng)成為非洲婦女追求解放贏得尊嚴的代名詞。南非作家彼得·阿伯拉罕姆斯(Peter Abrahams)的作品《礦工(Mine Boy)》(1946)在歷史上第一次向人們描述了南非黑人礦工的苦難生活,從而引起了國際社會對于南非種族歧視的關(guān)注。[3]
英語和法語文學的發(fā)展客觀上加速了黑非洲文學國際化的進程,讓世界揭開了黑非洲文學長久以來神秘的面紗,但在去殖民化的大背景下,黑非洲本土語言文學的主動發(fā)展要求同樣強烈。作為外來的阿拉伯語同東非當?shù)氐陌鄨D語結(jié)合的產(chǎn)物,斯瓦希里語以更加“正統(tǒng)”的身份,承擔著延續(xù)地域文化和思想的使命,成為眾多黑非洲民族追求的“黑人性”共同價值觀的語言載體,以及東非諸多國家實現(xiàn)民族獨立、擺脫殖民主義影響的語言武器和思想紐帶,其發(fā)展也因此受到了包括坦桑尼亞政府在內(nèi)的很多東非國家的高度重視。早在1928年的蒙巴薩會議上,各國就對斯瓦希里語的標準化達成了一致,并以“東非地區(qū)語言委員會”的名義先后出版了《斯瓦希里語》1—4冊,隨后陸續(xù)推出《斯-斯詞典》和《斯英-英斯詞典》。這一系列保護性措施為斯瓦希里語的普及和發(fā)展提供了保障。1964年,坦桑尼亞政府正式?jīng)Q定將斯瓦希里語定為國語,從而確立了斯瓦希里語的正統(tǒng)地位。
夏巴尼·羅伯特(Shaaban Robert)是這一時期斯瓦希里語文學的代表人物。自20世紀30年代起,他開始用斯瓦希里語創(chuàng)作并發(fā)表詩歌,這些作品在二戰(zhàn)中成為班圖人反對納粹德國的戰(zhàn)歌。這些詩歌作品題材廣泛,涉獵戰(zhàn)爭、家庭、部落族群、社會生活以及語言等問題。其代表詩集包括譯著《魯拜集》、描寫人們擺脫殖民統(tǒng)治獲得新生活的《農(nóng)夫烏圖波拉》和用象征手法影射殖民統(tǒng)治的《可信國》[13]。荷蘭斯瓦希里語專家簡·科納頗爾特(Jan Knappert)曾這樣評價:“毫無疑問,他是斯瓦希里語創(chuàng)作的杰出代表,是這門語言發(fā)展的先驅(qū)?!痹谙陌湍帷ち_伯特的推動下,斯瓦希里語在二戰(zhàn)后開始出現(xiàn)在非洲當?shù)氐膱蠹埡鸵魳穭≈校?]。
除夏巴尼·羅伯特,這一時期也涌現(xiàn)了其他斯瓦希里語作家,肯尼亞詩人阿布迪拉緹夫·阿布達拉(Abdilatif Abdalla)和坦桑尼亞作家穆哈穆德·薩義德·阿卜杜拉(Muhammed Said Abdullah)都被認為是這一時期斯瓦希里語文學創(chuàng)作的代表。
段漢武將這一時期的斯瓦希里語文學發(fā)展特點概括為以下幾點:口語文學和書面文學的共同發(fā)展;現(xiàn)代題材和神話故事的結(jié)合;以反帝反殖民為主要思想以及重視民族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14]。這說明斯瓦希里文學已經(jīng)開始走出殖民主義的陰影,從歷史的角度凝練民族文化的精髓,從現(xiàn)實的角度關(guān)注社會面臨的問題,對西方的揚棄、對傳統(tǒng)的思考讓斯瓦希里文學成為凝結(jié)東非人民的追求民族獨立富強的思想內(nèi)核,推動了社會的進步。
就斯瓦希里語文學發(fā)展的原因,我們可以概括為以下三點:第一,斯瓦希里語文學發(fā)展有其歷史的必然性。面對英語、法語文學發(fā)展的外在壓力和去殖民主義思想逐步成熟的內(nèi)在動力,作為東部黑非洲地區(qū)的主要語言,斯瓦希里語根植于當?shù)貍鹘y(tǒng)文化,它的發(fā)展引起了黑非洲人民的共鳴,是一種東非乃至整個黑非洲文化榮譽感、認同感和凝聚力的體現(xiàn)。第二,東非國家政治上紛紛獨立,為斯瓦希里語文學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從民族語言到官方語言,從幕后走到臺前,斯瓦希里語文學離不開去殖民化時期的社會背景。此后,黑非洲國家民主化進程的加快,讓這些國家人民謀求主人地位的意識不斷增強,進而要求獲得更多的話語權(quán),使用本民族語言的呼聲也越來越高。這也成為了斯瓦希里文學發(fā)展的客觀條件。第三,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刺激了斯瓦希里語文學的發(fā)展。同歷史上阿拉伯文化的涌入一樣,現(xiàn)代西方文明的浸潤也促進了斯瓦希里語文學騰飛。這一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素材更加豐富,作品思想更加深刻,文明碰撞激發(fā)的火花點燃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熱情,進而對不同文明融合的反思使得文學走向成熟。
綜上所述,黑非洲文學在上世紀40-70年代深刻的社會變革中得到巨大發(fā)展,并迅速融入世界人民追求民族獨立的滾滾浪潮,因而充滿了強烈的時代氣息。
首先,黑非洲文學成為全體黑非洲人民共同的精神紐帶。它的崛起打破了傳統(tǒng)的部落、族群和國家的壁壘,以法語和英語為主要工具,以“黑人性”為思想內(nèi)核,迎來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新高潮。遭遇了幾個世紀的殖民統(tǒng)治和文化侵蝕后,民族覺醒的呼聲響徹非洲大陸,同傳統(tǒng)文化與歷史的割裂,讓黑非洲人民在遭受政治壓迫、經(jīng)濟壓榨的同時,淪為文化領(lǐng)域的流浪兒。這一時期黑非洲文學所展現(xiàn)的“黑人性”精神,進一步凝聚了黑非洲大陸的自尊、自醒和自豪感,成為世界人民對黑人文明的共同文化認知。
其次,黑非洲文學在這一時期已逐步走向成熟。其主要素材來源不再局限于英雄史詩、宗教傳說,其形式亦逐步擺脫了口口相傳的行吟文學,轉(zhuǎn)而直面貧窮、戰(zhàn)爭、種族歧視等復雜而沉重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或針砭時弊,或以古喻今,運用小說、詩歌等形式,向全世界訴說黑非洲社會的苦難進而揭示各種社會矛盾的根源。去殖民化時期的黑非洲文學不僅是人民反對殖民統(tǒng)治的思想武器,更是人們對推翻殖民統(tǒng)治后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寄托。在去殖民化后期,黑非洲文學作品的思想傾向再次發(fā)生變化,部分作家與時俱進,開始前瞻性的探討獨立后的非洲未來。
最后,黑非洲文學為其后續(xù)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與“白人性”相比,“黑人性”追求平等的思想符合全世界人民的心聲,順應了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趨勢,具有時代的進步性。去殖民化時期,黑非洲文學逐步擺脫了對“白人性”文學的依附,在傳承古老黑非洲文明的基礎(chǔ)上,在與西方文化的碰撞中,實現(xiàn)了文學跨國度的橫向聯(lián)合和跨歷史的縱向飛躍,淳樸而厚重的黑人文明與嚴謹而思辨的白人文化交織融會,在世界文學百花園中綻放。自二十世紀50年代,先后有5位非洲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與這一時期黑非洲文學的蓬勃發(fā)展,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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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金鐘 孫 琦〕
I106.9
A
1000-8284(2015)04-0209-05
2014-09-30
焦旸(1981-),男,吉林長春人,講師,法國賽爾齊-蓬圖瓦茲大學法語語言學博士研究生,從事法語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