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編輯必修的一課

吳禮權

編輯工作的重要性盡管是眾所周知的，但目前在新聞出版界從事編輯工作的年輕一代職業道德意識有點淡薄，語言文字基本功也有所下降。撇開網絡上的作品不說，單就傳統正規的紙質文本的出版物來說，其間的語言文字問題也是日益突出。因為現在像葉圣陶那樣語言文字根底扎實的老一輩編輯是越來越少了，加上年輕一代在語言文字基本功方面又重視不夠、修煉不足，因此反映到出版物上就問題多多了。那么，如何改變目前編輯出版工作的現狀，提升編輯人員的語言文字水平，進而提升出版物的規范率呢？我覺得，除了要提高編輯人員的思想認識與職業道德外，當務之急是迅速補強他們的語言文字基本功。因為加強語言文字修養，是做編輯必修的一門基本功課。

既然是要補修語言文字這門課，那么教材何來？我覺得最近由花山文藝出版社隆重推出、由資深編輯和修辭學者郝榮齋所著的《編輯與語言文字》一書，就是一部再好不過的教材了。

該書共四編，第一編《編輯語言學論略》，共分四節，分別論述了“編輯語言學的研究對象”、“編輯語言學的研究范疇”、“編輯語言學的性質”、“編輯語言學的任務”，基本涉及到“編輯語言學”這門新學科所要討論的主要內容。第二編《實用修辭：言語優化論》，分為四章，分別是“修辭導論”、“詞語修辭論”、“句子修辭論”、“常用辭格論”，是作者幾十年來從事編輯工作并結合修辭學研究而對修辭學的深度思考。第三編《修辭研究與鑒賞》，主要包括“修辭是優化言語”、“廣義修辭學和狹義修辭學”等七篇研究專論。第四編是“附編”，是有關作者對當下語言生活進行觀察反思的隨筆，共有三十五則。

第一編理論色彩非常濃厚，有作者獨立的思考與卓見。作者認為，“編輯活動中的語言文字加工本來是編輯流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但是長期以來卻一直處于少有人問津、有‘術無‘學的狀態”，因此他認為應該建立一門編輯語言學，“學”與“術”并重，以此“滋養日益壯大的編輯隊伍，從而提高各種傳媒和出版物的編校質量”。這一見解，只有資深出版人，同時又對語言文字有深入研究的行家才能提出。在作者提出這一問題之前，從未有人提出過要建立這樣一門“編輯語言學”。既然作者發凡起例提出這一動議，那么“編輯語言學”又該研究些什么呢？對此，作者是早就心有定見的。他明確指出：“編輯語言學要研究從原稿的語言文字到編輯的改文，以及業經出版物、傳播媒介刊載、播發的應改而未之語言文字諸現象，從中概括出規則、規律，進而形成編輯語言文字加工的理論和工藝系統。”這一觀點，不僅精當地概括了編輯語言學的研究對象，而且為編輯語言學指出了明確的研究方向，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眾所周知，一門新學科的建立，除了研究對象需要明確界定外，還有很多理論問題需要解決。“編輯語言學”的學科建設，同樣如此。從第一編所涉及到的內容看，作者對于這一問題是有清醒認識的，相關的理論問題及學科架構都有較周到的考慮。如關于編輯語言文字的原則、標準、方法，作者就有深入的思考。就編輯語言文字加工的原則來說，作者總結概括出了四條：一是“尊重作者原意”，二是“遵守語文規范”，三是“適應題旨情境”，四是“保持原作風格”。這四條原則是作者結合十數年編輯工作的實際所總結概括出來的，不僅立論精當，而且有大量鮮活的材料論證，非常具有說服力，是外行人講不出來的。特別值得指出的是，這四條原則中的第三條“適應題旨情境”，本來是陳望道所提出的一切修辭的總原則。作者卻結合編輯中語言文字加工實際對其進行了新的解讀與發揮引申，持論新穎獨到，發人深省，令人嘆服。這一編中諸如此類的獨到見解還有不少，限于篇幅不復一一。

第二編的內容雖然與一般修辭學著作所講相類，但作者切入的視角有所不同，運用的材料也不是一般修辭學教科書上所有，而是來自于多年編輯工作中所搜集的編輯加工文稿的材料，對于指導年輕的編輯人員系統學習修辭學的基本知識，加強編輯工作中自覺運用修辭知識的意識，提高編輯工作的語言文字水平，都具有直接的指導意義。如果說這一編還有什么缺憾的話，就是少了“篇章修辭”這一塊。若是補齊這一塊，那就完美無缺了。第三編的七篇修辭學專論，是作者研究修辭學的心得，在修辭學界有相當的影響。如關于“廣義修辭學與狹義修辭學”的問題，作者在折衷了各家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獨到見解，持論非常公允，令人信服。作者指出：“明確這兩個概念對中國修辭學的發展是十分有利的。一是可以擱置一些無謂的爭論。由于大家對‘修辭學認識不同，以往就一些基本理論問題進行辯論時，常常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互相之間的辯駁缺乏針對性，以致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明確了修辭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可以部分地避免不必要的爭論。二是可以使研究向廣度拓展。廣義修辭學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廣闊的研究空間，學者們在那里可以‘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必拘泥于‘以辭格為中心的傳統，也可以沖破‘兩大分野的藩籬，舉凡‘有修辭標志的言語現象都可以涉足。三是可以把研究引向深入。狹義修辭學圈定的田地雖然很小，但可以集中力量‘集約經營，便于精耕細作，進行‘深加工。如關于辭格的研究，一直是狹義修辭學的熱點，迄今為止探討最為深入，也最富于成果，便是很好的明證。”這番見解，真可謂精辟，堪稱真知灼見。第四編“附編”的三十五則“語言生活隨筆”，應用性非常強，對廣大的語言文字工作者有很大的啟發意義。如“真是‘無錯不成文”、“昨晚，朱軍露怯了”等篇，短小精悍，對日常生活中的許多語言現象從學理上講出了道道，極富啟發意義。這一部分具有實踐價值，是值得廣大編輯人員好好琢磨與學習的。

基于上述諸端理由，我們認為郝榮齋先生的《編輯和語言文字》是一部值得廣大編輯從業人員認真研讀的好教材。因為它既從理論上講明了語言文字編輯加工中的相關問題，又緊密聯系了編輯出版中語言文字加工的實際，針對性很強，讀起來也有讓編輯從業人員覺得親切有味的特點。

（作者系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