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梅
(西南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城鎮化進程中臨夏市南龍鎮張家咀村民間信仰變遷研究
張巧梅
(西南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在城鎮化進程中,民間信仰伴隨著文化變遷而發生變化。本文的田野點張家咀村在“農轉非”后其民間信仰發生了一些變化,表現在民間信仰的儀式內容、信仰群體、信眾認知、信仰功能等方面,但在變遷的同時也發揮著它的功能和作用。究其原因是在城鎮化建設中,民間信仰的文化內涵與政府官方的主流精神相一致,在積極推動經濟發展和文化交流的同時兼顧了民間信仰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使其在變化的過程中實現平穩過渡。
城鎮化;民間信仰;變遷
關于城鎮化的定義,顧建光認為是:“由現代工業體系的社會和經濟力量將農民逐步導入城鎮的過程。”[1]蔚芳的看法是:“鄉村人口像城市人口轉化,以及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由鄉村型向城市型轉化的一種社會現象。”[2]同理,農村城鎮化也是一種文化變遷的過程,在此過程中,鄉村文明和城鎮文明發生廣泛的接觸、融合,農村自身的發展、社會經濟的變化,引發了一種文化變遷。突出表現在:一是就業結構的變化,土地流轉等原因導致從事農業的人口迅速減少,轉而第二、第三產業。二是家庭結構的變化,更多年輕人脫離傳統大家庭,分家、搬遷或去外地打工。面對農村城鎮化帶來的社會生活節奏的變化和日益開放的社區生活,加之當地的留守人員在情感需求上尋求寄托,民間信仰找到了自己的生存和發展空間。
本文選擇的田野地點為自己的家鄉臨夏市南龍鎮張家咀村,屬于典型的北方村落,身處伊斯蘭文化包圍之中,靠近甘南藏族文化,卻在多樣文化中保持獨立性。在西部大開發戰略和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過程中,憑借便利的交通,流動的人口,回漢互動的場域,使得張家咀村成為城鎮化過程中最先受到影響的區域之一。從2013年起,本地的農村宅基地和糧田被陸續征用,村民集體從農村戶口轉為城鎮戶口,截止到2015年,村里少有人直接從事農耕。應該說,這種轉變符合“城鎮化”案例的條件,且對當地的民間信仰產生一定的影響。
(一)民間信仰內容和儀式的變遷
民間信仰是中國民間的一種崇拜心理和信仰行為,包括神靈崇拜、祖先崇拜等相伴隨的風俗、禮儀、習慣。民間信仰的內容多樣化,烏丙安認為,民間信仰的主要特征有:一是信仰形式和對象的多樣性;二是信仰動機和行為目的的功利性;三是信仰方式與手段的神秘性。[3]在張家咀村的民間信仰活動中,神靈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等在他們的信仰生活中都有所體現,其中,影響最大的是福神爺信仰,并且有相應的活動儀式舉行,形成了當地濃厚的民間信仰氛圍。
據了解張家咀村的福神廟修建于唐朝,廟里供奉的福神爺雕像是村里的祖先們當腳戶時從四川運來的,六七十年代被摧毀,宗教自由政策開放后重建廟并重新制作福神爺雕像。至于為何從遙遠的四川運回這尊雕像,村里老人說當時人們的生活太苦了,福神爺是來救苦救難的。顯然,在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先民腦海中的神靈崇拜根深蒂固。福神爺的崇拜,正是體現了張家咀村民面對自然、生存困難時,期盼能有個保護神,祈福禳災。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觀念依然滯留在民間,成為底層的精神信仰基礎。
在城鎮化的過程中,文化變遷影響到福神爺信仰的內容和儀式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特別是各類祭祀活動的內容和儀式由簡單變得復雜。據村里一位年長者講道,以前福神廟里的重要日子主要是播種和豐收前,儀式相對簡單,現在儀式內容很豐富,每次都有很多信眾前來上香。正月初一早上,八派的人(福神廟修繕的主要經費和日常的管理由八個派掌管,這八個派由附近的村莊組成,相應地成為福神廟的主要信眾),還有其他來自各地的人來燒香祈福。正月十五上表儀式,需要請陰陽念經,為農歷二月的農業種植做好準備,祈求吉慶平安。之后是頭重陽節和二重陽節,儀式的日子需要看仙書、占卜,沒有定時,擇吉日舉行。接下來是端午節和農歷六月22日的廟會。這些是一年當中福神廟重要的日子,也是村民們民間信仰的重要表現。
信仰內容和儀式發生變遷的主要原因,一是國家對宗教和民間信仰政策的變化。六七十年代時期,由于中國革命事業的發展,民間信仰被視為封建迷信,張家咀的福神廟也幾乎被毀滅。改革開放后,我國宗教政策明朗化,福神廟得以重建,以前消失的儀式重新有了生存空間,從以前的簡單膜拜發展到煩瑣講究的禮儀文化。二是與城鎮化的發展密切相關。經濟的發展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有能力以更加隆重的方式表達自己對神靈的崇拜之情。三是民間組織對信仰進行了正面的宣揚和加工,使民間信仰以合法合理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讓村民更好地與神靈溝通。
(二)民間信仰場域里信眾的變遷
張家咀的城鎮化發展使傳統的村落信仰環境發生了變化,年齡構成也相應的有所調整。針這些信眾,在2015年7月8日,農歷5月15日福神廟廟會期間,對香客進行抽樣調查,做了一組年齡構成統計數據,但由于農村百姓文化水平普遍較低,對這種調查方式接受度較低。所以結合收回的有效問卷和通過對當地百姓及廟里工作人員的采訪,粗略得到以下情況。每年的大型廟會有三個,在這個時段會有大量男女香客前來進香,30歲以下占4%,30~40歲的占26%,40~60歲的占55%,60歲以上的占15%。數據顯示信眾主要集中在中老年群體,年輕人則漸漸脫離信仰的影響。究其原因是隨著土地流轉農民失去耕地后,許多中老年人空閑時間增多,福神廟便成了心靈交流的場所,加之交通越來越便利,臨近的縣鄉和村莊的香客也前來上香,無形中推動了福神廟的影響。
(三)民間信仰功能的變遷
馬克斯·韋伯認為,在中國社會,民間信仰是“功能性神靈的大雜燴”。雖然對民間信仰的這種詮釋是以基督教文化為中心的模式作為參照,存在爭議。但不可否認,在傳統的中國社會和組織(比如村落、家族)中,民間信仰具有凝聚、認同、庇護、家庭整合等方面的功能,這些功能也在農村向城市的轉化過程中有所變化。[4]
首先,是民間信仰凝聚功能的減退。城鎮化的加速直接導致村落格局的改變和消亡,村民之間對地域邊界的認同減弱,村落中人際交往之間的邊界被打亂,居住分散化等加劇了對信仰的依賴和崇拜,特別是年輕群體主動脫離于傳統家庭之后,這種變化更加明顯,并將成為趨勢。其次,傳統的庇佑功能衰減。比如,以前為了求得風調雨順和農業豐產,福神廟會在每年的播種之前和豐收之前做法事,祈求祖先、灶爺、土地神等庇佑村民們如愿以償。但是現在,土地流轉之后,失去天地的村民們其身份和心理發生微妙的變化,取而代之的社保、醫療等保障體系極大地增強了人們的安全感,不再單純依靠求神拜佛來增加心理保障。
(四)信眾對民間信仰的認知變遷
城鎮化的發展使張家咀村落后貧困的面貌煥然一新,交通、互聯網的迅速普及讓村內與外界聯系更加便捷,新觀念、新習慣、新技術、新媒體直接影響著當地村民的思想觀念。信眾群體的認知能力比以前有很大的提高,他們對待信仰更加理性,既從心底尊重傳統文化,又會按照自己的實際需求參與民間信仰的活動,不再盲目崇拜。福神廟在宣傳上比以前更加科學,更多體現時代氣息,符合主流價值觀,在奉獻、救世的道德理念之外又與主流思想相一致,使民間信仰真正擁有了綿延的生命力。
城鎮化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經濟、社會、文化的變遷過程,從2013年起國家開始的新的城鎮化建設的實施對社會各階層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對身處大西北的普通村落而言,這樣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張家咀村民間信仰的儀式內容、信仰群體、信仰功能、信眾認知等都不同程度地發生了變遷,但在變遷的同時也發揮著它的功能和作用,究其原因是在城鎮化建設中,民間信仰的文化內涵與政府官方的主流精神相一致,在積極推動經濟發展和文化交流的同時兼顧了民間信仰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使得在其變化的過程中實現平穩過渡。
[1]顧建光.我國城市化發展的歷史、現狀與展望[J].蘇州大學學報(哲社版),1997,(03):109.
[2]蔚芳.城市化與現代化[J].城市問題,2001,(03):17.
[3]烏丙安.中國民間信仰[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4-12.
[4]盧霞.城鎮化與社區的民間信仰[J].求索,2013(10):249.
G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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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巧梅(1990-),女,甘肅省臨夏市人,西南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2013級民俗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文化與區域民俗。
本文為西南民族大學2015年研究生創新型科研項目,項目編號:CX2015SP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