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祥
摘 要 魯迅作為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他不但是偉大的文學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他用醫者的眼光去觀察、思考這個世界,同時用犀利的筆觸塑造了一批“病態”的人物形象,通過“病態”人物形象的悲劇命運向人們展現當時中國紛亂的社會現象。
關鍵詞 魯迅 病態人物 悲劇命運 社會現象
中圖分類號:I210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x.2015.01.075
Abstract Lu Xun as the Chinese Cultural Revolution of the Lord, he is not only a great writer, but also a great thinker. He healer vision to observe, think about the world, but with a sharp writing style and a number of "sick" of the characters, to show people the Chinese chaotic social phenomenon through the "sick" of the tragic fate of the characters.
Key words Lu Xun; morbid character; tragic fate; social phenomenon
1 舊文化的中孔乙己
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一直沿用科舉考試的選官制度。讀書人只要參加科考,其社會地位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成為舊時代的主流意識,走上仕途成為封建文人的唯一出路。于是他們閉門讀圣賢之道、習八股文章,有的文人變成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科舉考試廢除之后,舊式讀書人除了讀書又無謀生技能,他們沒有了出路,彷徨無計,對生活失去信心又不愿放下讀書人的身份,因此造成了一部分人心理發生扭曲的病態現象。孔乙己無疑是這種文化現象的代表人物。
如果說魯迅筆下的人物誰受封建考試制度的影響比較深,孔乙己無疑是代表之一。可以說,正是由于受到封建科舉選官制度的影響,孔乙己的一生無疑是帶有悲劇性色彩的,但從社會發展的角度看,作為文化符號,他的悲劇又是歷史必然的。出生在辛亥革命以前的孔乙己是農村里讀過書的人,雖然他“原來也讀過書,但終于沒有進學”,封建社會讀書人的讀書、當官的觀念已經深深地融入到孔乙己的骨子里。孔乙己“不會營生;于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由于不事生產,生活沒有辦法維持下去。即便如此,但是為了維護作為讀書人的尊嚴,每次去咸亨酒店時,他都要穿著他那又破又舊的長衫。于是孔乙己變成了酒店里穿長衫而站著喝酒的第一人。在這里我們看到的是,在孔乙己的文化認知里,長衫是一個讀書人的標志,身份地位的顯現。只要他穿著長衫,自然就會將他與那些農人區別開來。可是在那些農民看來,孔乙己家徒四壁又沒有功名在身,應該和自己是一類的人,甚至還不如農民。于是便拿孔乙己取笑:“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這種取笑其實透露出來的正是封建社會體系下嚴格的等級制度。
在當時大多數人的認識中,讀書人就應該做官,就應該高人一等。所以,“只有穿長衫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而孔乙己的出現違背了當時社會的認知,這也揭示孔乙己悲劇的原因。孔乙己雖然接受了封建文化的教育,有了知識,卻因為時代的原因不能像范進一般考取功名,因為科舉已經被廢止。面對社會的改變,在舊的教育中思想已經僵化了的孔乙己,又做不出什么改變,他只能頑固地堅守著自己所剩不多的自尊,所以孔乙己的命運結局便注定了是一場必然的人生悲劇。
魯迅塑造孔乙己這個人物形象的意義在于啟發讀者對照孔乙己的生活道路和當時的舊文化現狀,思考當時的社會教育和學校教育,批判封建教育制度和科舉制度。同時魯迅通過《孔乙己》也向我們講述了一種文化現象即文化的殉葬。孔乙己由于守著舊文化制度下的那些思想不肯改變,所以在新的文化制度下難以為繼又格格不入。當物質生活的貧寒與精神上彷徨交織在一起時,苦悶、惆悵便隨之產生。如現實中的王國維先生一般,支撐自己生存的文化不在了,生存的意義也就自然的消失了。所以,這是個人的悲哀,同樣也是一種文化的悲哀。
2 虛無下的狂人
尼采提出“虛無主義”的觀點。他認為虛無是價值和理想崩潰的必然結果。世界,特別是人類的存在沒有意義、目的以及可理解的真相及最本質價值。它表現在惶惶不安的緊張,也可表現為無所用心的麻木。與此對應的是,在當時的中國,由于價值的貶值,已經將國人推向了從未經歷過的虛無之中。由于相對封閉的社會環境受到了西方工業文明的一系列沖擊,并產生了一系列的問題。原有的以儒家為代表的封建價值體系已經無法維持整個社會的運行。并且隨著這種危機的加深,舊的價值體系也不斷受到了國人的懷疑與批判,最終引發了一場批判舊文化的運動。
但是客觀地分析,這場文化運動雖然打破了舊的以儒家為代表的封建價值體系,否定了舊有的價值觀,但國人卻不知道何去何從,中國未來的出路何在?這使得中國的一部分知識分子們迷茫了。深受尼采思想影響的魯迅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通過《狂人日記》向我們展示當時中國這一社會現象。
在《狂人日記》中,魯迅成功地塑造了“狂人”這一病態人物的形象。作者首先明確了,狂人在家人的眼中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瘋子,“知所患蓋‘迫害狂之類”。雖然狂人是瘋子,但是他對中國社會卻有著自己深刻的認識,他否定舊的封建價值體系。在狂人看來,舊的社會價值體系完全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吃人”,從官紳到佃農無處不在吃人,無處不在被吃的現象。《狂人日記》里有一段佃農和“大哥”的對話,形象地描寫出了吃人的現象:“幾個人便挖出他的心肝來,用油煎炒了吃,可以壯壯膽子。”所以狂人說:“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因此,他對當時中國的社會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狂人總是時時害怕著,提防著被人活吃掉。他將別人對他善意的“笑”理解為暗藏殺機的吃人者的表面文章:“對我笑了一笑;我便從頭直冷到腳根”;將給他把脈的郎中看成是劊子手:“借了看脈這名目,揣一揣肥瘠:因這功勞,也分一片肉吃”。
狂人用他清醒的眼光看到了吃人是被人承認的一種合理的社會現象。而這些吃人的現象卻無法得到身邊人的認同,因此狂人只能用他的瘋話和瘋子行為來向人們控訴舊社會秩序的不合理,同時也用他的行為去否定這個的社會的存在價值,是這個社會逼他瘋掉。所以,狂人認為當時社會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不管過去多長時間,社會就像一潭死水沒有發生絲毫改變,用他的話說就是“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狂人自己也陷入了迷茫當中,不知如何是好。
狂人雖然看到了社會的黑暗,但是他卻被動地承受著社會加諸給他的苦難。所以狂人的悲哀就在于他沒有挑戰,只有覺醒。這也是為什么狂人發狂病態的根本原因。因為從本質上來說,“狂人”是悲劇的形象。他像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一般,行為乖張狷狂。用其特立獨行的表現,來表達他對這個社會的不滿,但又不得不接受社會的現實。于是我們看到他猛烈地批判舊的價值體系,但卻無法看到這個社會的出路。最后便不得不向這個社會妥協,成為這個社會“吃人”中的一分子,“我未必無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幾片肉,現在也輪到我自己”。“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補矣”。這就是狂人的悲哀,當他想向別人傾訴他所看到的這個世界運行秩序的不合理時,他絕望地發現,除了他自己還醒著,身邊的人都是在麻木地生活。于是苦悶和壓抑造成了他行為上的癲狂,自然而然地別人把他的話當成了“荒唐之言”,而他自己最后也不得不選擇了“清醒”。
3 麻木的阿Q與憂懼的祥林嫂
中國的農民長期受到了封建專制的奴役和毒害,人格上懦弱,魯迅對他們的態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阿Q正是這類人物的典型代表。在《阿Q正傳》中,魯迅將阿Q描繪成一個沒有任何資產生活在最底層的小人物。“他雖然多住未莊,然而也常常宿在別處,”由于阿Q生活在社會最底層,被莊上的人瞧不起受盡壓迫和屈辱,孔乙己說自己姓趙給趙家打長工的,趙太爺罵他“你敢胡說!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本家?你姓趙么?”因此挨了一嘴巴。同是農民出身的“未莊的閑人們便愈喜歡玩笑他”。從而使阿Q有了強烈的自卑心理,他不能正視自己的生活現狀,反而病態地自我安慰,以此來麻痹自己內心的痛苦以求精神上的勝利,最終免不了以悲劇收場。
“阿Q又很自尊,所有未莊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對于兩位“文童”也有以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文童者,將來恐怕要變秀才者也;趙太爺,錢太爺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錢之外,就因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阿Q在精神上獨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我的兒子會闊得多啦!”他的自尊源起于他內心的自卑,由于他早已經習慣了地位低下,渾渾噩噩的生活,對一切施加在他身上的東西已經不抱任何的反抗,所以當他自卑的時候,他也只好用病態的“精神勝利”來安慰自己那顆受傷的心了。
《祝福》中,與阿Q不同的是,祥林嫂長期自卑心理的影響不能排解,最后在苦悶中孤獨的死去。由于受封建思想的影響,祥林嫂認為改嫁即被視為不潔之身。并因此產生了病態的自卑心理疾病。由于祥林嫂受到這種病態心理的影響,在回到魯鎮時,她希望能夠得到鎮上人的理解。嘴里念叨著“我真傻,真的,”可是這反而引起了鎮上人們的諷刺:“你呀。我想:這總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氣多么大呀。”“我不信。我不信你這么大的力氣,真會拗他不過。你后來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說他力氣大。”“阿阿,你……你倒自己試試著。”于是祥林嫂越來越自卑。當她聽柳媽說在寺廟里捐門檻可以解除他的罪時祥林嫂的內心便又生起了希望。祝福那天,魯四老爺不讓他碰觸祭品,她的內心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崩潰了。
所以,在《祝福》中,作為過年祭祀的桌子上擺著的并不是那一堆貢品,而是祥林嫂這一個活生生的人。她被封建社會和她自己病態的心理活活折磨死,成了封建社會的犧牲品。
不論是阿Q還是祥林嫂他們都是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無產階級。他們受到了無情的剝削,但又無法得到統治階級和同階級的同情,這是何其不幸,同時這種默默地承受著剝削而不知反抗的行為,早已經從封建社會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成了全民族的沉淀物。在生存面前他們選擇了妥協,這樣的民族不由不使魯迅感到憤怒。
綜上,不論是狂人、孔乙己還是阿Q和祥林嫂,作為病態人物形象,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魯迅通過這些病態的人物形象,反映當時中國貧窮落后的原因。并以人物病態的行為方式,來突破人的某些文化心理,從而產生強烈的沖擊性。來喚醒國人對這種現象的反思。所以魯迅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只有撕破了,讓人去痛了,人們才會去記住他。這就是病態人物的美,也是魯迅先生的偉大之處。
課題項目:北方民族大學“2013年校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現當代作家筆下的病態人物研究”(課題編號:XJCX-WS-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