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秘辭職”說起

多年前，筆者寫過一篇題為《我給孫女當“秘書”》的短文，說的是，幫助孫女解一點學習上的難題，如找點資料、查個名詞，省孫女點時間，自己也樂在其中。但是，只過了幾年，我這個“秘書”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孫女要查的東西，有的不但不知道出處，甚至沒有聽說過，足顯自己知識的薄弱。

一天，我遇到這么件事：一位老首長，不知研究什么問題，打電話問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出自何處？我翻了10多種辭書，查了大半天，不見蹤跡。

晚上，孫女放學，見我桌上攤開的大本小本，也許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了，詼諧地說，“老秘”，技窮了吧！我說出原委，她笑笑，開啟電腦，敲敲打打，頃刻間，兩頁有關“三把火”的材料出來了，起因、內容、評述，應有盡有。

我驚呆了，雖早知道電腦給人以方便，卻沒想到如此神奇，而自己對電腦的知識卻是“零”。近來有人將不懂電腦、不會外語者評定為新文盲，本人自然是這類文盲中的一個。我拿起孫女從電腦上下載的材料，脫口而出：“看來我這‘秘書’該‘辭職’了。”孫女做個鬼臉，歡快地說：“那好吧，我做您的秘書，不要工資。”

還有一件事，更促人深思。那一天，我去某干休所看望一位老首長，他正在參加黨小組會，對我說，你坐下聽聽吧，只當你這個老報人作一次業余采訪。議題是，怎樣教育好子女？開始，大家從老一輩人的歷史責任，到發揚我黨我軍優良傳統必須從每個家庭做起，來說明教育好子女的重要性，但再往深里談，不知不覺就“跑”題了。

這位老首長講：這些年，有一種愿望越來越強烈，就是很想聽兒輩、孫輩講國家大事，講世界形勢，講社會見聞，講對熱點問題的見解。他們是祖國社會主義事業直接參與者，對實際生活的洞察，往往更敏感一些，更準確一些；他們知識的廣度和深度，他們知識的結構，一般來說，要比父輩和祖輩更為理想。所以，對離退休時間越來越長、對社會生活的參與越來越少的老同志來說，在積極教育子女的同時，主動向子女學習，不但必要，而且是最方便的學習方法。

老首長的這番話，得到大家的認同。歷史，就是一代人又一代人社會實踐的連接。在歷史長河中，每一代人總是在既定的社會條件下生活，又必然要把社會生活推向新的境界。所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務，一代人有一代人面臨的問題，一代人自然也有一代人的優長和局限性。要下一代人完全像上一代人一樣活著，要下一代人完全照上一代人設計的模式生存，是永遠不可能的，也是不合理的。

韓愈說，師不必“賢于弟子”。這既是現實生活的寫照，也為弟子超師留下了余地。我們也可以說，老一輩人不必背上“必賢于孫”的包袱。老年人在看到自己長處的同時，能認識到自己的局限；在教育子女的同時，向子女學習，向晚輩學習，正是自己思想上與時俱進的表現。這，有利于填補代溝，有利于家庭平和、社會和諧，有利于老同志精神生活的充實。好處多多，人們自然樂而從之。

插圖：劉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