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70年代中美互動對朝鮮半島統一的影響

摘 要：以大國關系的互動作為研究朝鮮半島統一問題的切入點，就20世紀70年代中美互動對朝鮮半島南北雙方統一政策制定的影響展開論述。指出了中美關系的解凍及正常化的推進是金日成政權提出和堅持聯邦制統一方案的主導性因素，中美緩和中的相互威懾是樸正熙政權制定交叉承認方案的重要外部條件。

關鍵詞：中美互動；聯邦制；交叉承認；朝鮮半島

中圖分類號：K1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3-0162-03

20世紀70年代初，朝鮮半島南北雙方基于中美關系解凍后國際局勢的新變化，主張協商統一，并從民間和官方層次頻繁接觸，從而就解決朝鮮民族統一問題的原則達成共識，于1972年7月4日簽署了《聯合聲明》。不過，以樸正熙政權發表的6·23宣言為發端，南北在如何落實聯合聲明上的矛盾公開化。導致此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雙方的經濟軍事力量對比、領導人的政策意圖等。從地區權力結構層次上講，中美互動是影響半島南北統一政策制定的重要因素。

一、中美關系正常化的開啟與金日成政權聯邦制方案的提出

20世紀60年代末，中美兩國在共同對抗蘇聯的現實利益驅動下，從對抗和隔絕狀態走向關系正常化。中美關系的緩和，導致了東亞國際格局的重大演變。在中美接近的壓力下，蘇聯加快了與美國改善關系的步伐，從而使美蘇關系實現部分緩和。面對“尼克松的沖擊”，日本積極調整外交政策，中日得以實現邦交正常化。于是，圍繞朝鮮半島的兩大對立聯盟的大國之間出現了良性的戰略互動。朝鮮半島國家的統一環境隨之得以改善。

對于當時的國際形勢，朝鮮的當政者金日成認為，“今天，整個國際形勢越來越有利于我國人民自主地和平統一祖國的斗爭”[1]73。1970年11月2日，金日成在朝鮮勞動黨第5次代表大會上提出了新形勢下朝鮮半島統一的政策：建議南朝鮮政府“在把美帝國主義侵略軍趕出南朝鮮以后……，締結關于互不使用武力協定；采取實行南北之間經濟文化交流和人員往來等一系列措施；根據朝鮮人民自由意志在以和平的方法，舉行自由的南北普選，建立民主的統一政府……如果不能立即舉行南北朝鮮普選，那么，作為一項過渡性措施，也可以首先實行南北朝鮮聯邦制。”[2]253-254金日成在1972年5月會見參加南北高級政治會談的南朝鮮代表時，首次全面、詳盡地闡述了他的聯邦制統一方案。他指出：“我們設想的聯邦制是：在暫時保留南方和北方現有的政治制度的情況下，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各政黨、社會團體的代表和個階層的代表和各界著名人士廣泛聚在一起，組成最高民族會議，在那里共同討論決定有關民族發展的重要問題，對外以一個國號進行活動，這樣聯邦制就得到實現了。聯邦制的國號，最好恢復為世界所廣泛熟知的高麗這個名稱，定為高麗聯邦共和國”[3]155。

從上述講話中可以看出：聯邦制方案，是以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兩個政府、兩種制度的方式實現半島統一的[4]72；實施的條件是美國軍隊撤除南朝鮮，以及南北雙方進行政治領域和非政治領域的廣泛合作和協商從而實現民族和解。金日成認為，在中美緩和的國際大背景下實施聯邦制意義重大，然而，南方樸正熙政權并未給予積極的回應，而是提出了交叉承認的方案。

二、中美威懾性對抗互動與樸正熙政權交叉承認方案的提出

在20世紀70年代以后，中美雖然恢復了正常的交往，但兩國是基于現實利益的考慮——共同對付蘇聯而走近，兩國間根深蒂固的敵意仍然存在，中美間軍事上的相互威懾情形依然還在朝鮮半島維系著。造成此種局面的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中美在70年代所進行的政治互動主要側重于相互建交問題、蘇聯問題及臺灣問題，朝鮮半島問題并不是重點。從掌握更多戰略主動權的美國來講，在美國的緩和議事日程中，朝鮮問題與中國、北越問題相比，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這為美國延續中美緩和前對朝鮮半島的政策提供了現實條件。雖然基辛格和尼克松訪華期間與周恩來談到了朝鮮問題，但畢竟在朝鮮戰爭后，中美已在朝鮮半島上形成了相互對峙但又穩定的狀態，所以中美的政治互動中朝鮮問題并不是最主要的。

二是尼克松的對華政策，以聯華抗蘇和抗蘇防華為主要內容，遏制共產主義依然是美國的戰略目標。中美的關系雖然導致了東北亞國際格局的調整，但圍繞朝鮮半島的兩大同盟體系并未因此解體，朝鮮半島仍然是美國反共遏制戰略中的重要一環。美國計劃撤除駐韓國的軍隊轉變為維持在朝鮮半島的軍事存在便是明證。美國國內反對撤軍的人士認為，“如果撤軍的話可能會被朝鮮錯誤理解，進而引起災難，而且看不出撤軍對美國來說會有什么好處，只能被蘇聯人看作是軟弱的表現”[5]78，而且，“美國的存在遏制了北朝鮮對南朝鮮的突襲，或者來自中國和蘇聯的”[6]468。基于此，美國雖然撤除了部分軍隊，但1971—1977年間，美國共為韓國的軍隊現代化項目提供了18.49億美元的軍事援助[7]335。

三是中美關系的緩和，從中國一方來講，很大程度上只是毛澤東推行其階級斗爭理念，把中蘇關系引至戰爭邊緣之后，處于國家利益的現實需要而被迫采取的一種機會主義的策略而已[8]481。毛澤東此前的世界革命理想和熱情，依舊有其巨大的慣性作用，這在《中美聯合公報》中方公報的“國家要獨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已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公開聲明中表露無遺。“三個世界”的理論也是因為隨著中國關系緩和，此前圍繞在中國反帝反修大旗下的世界革命陣營已瓦解，用以維系中國獨樹一幟的自主形象，并為以后在適當時機回歸世界革命的方針，留下的某種轉圜的空間。

現實要求中國與美國和解，理念卻要求中國支持朝鮮的反美斗爭。在醞釀與美國關系解凍期間，中國邀請朝鮮最高人民常務委員會委員長崔庸健參加國慶20周年慶祝活動。1970年4月初，中國又派出了以周恩來為代表的高級別使團訪問平壤。在70年代期間，中國保持了與朝鮮的同盟關系，并且加大了對朝鮮的軍事援助。1975年，中國向朝鮮提供了中國制造的飛機、T54和T55型坦克、戰艦及其他一些軍事工業設備和零件；1973—1977年，中國共向朝鮮出口了3.6億美元的軍備及相關設施[9]191。

如此，中美兩國雖都不愿為了朝鮮問題而破壞兩國正在進行的整體緩和進程，不約而同地歡迎朝韓間的和平會談，支持南北朝鮮的和平統一，但從中美支持各自盟國的軍事援助行為來看，兩國在建交之前的朝鮮半島上的互動仍以相互威懾為基調。

中美在朝鮮半島的緩和中的對峙態勢是樸正熙政權制定統一政策的重要參考因素。

樸正熙執政時期韓國的經濟確有超過北方之勢，不過累次修改憲法中關于總統選舉的規定，頒布總統緊急措施常態化，表明依靠軍事政變上臺的樸正熙政權根基依然不牢固。當時半島雙方的軍事實力對比來看，韓國推測：如果接受金日成的聯邦制方案并促請美國從半島撤軍，一旦南北政權合作出現曲折，北方就有能力采取軍事打擊的方式完成統一。在美國在亞洲推行“關島主義”的被動局面下，如果美軍撤離后半島硝煙再起，美國卷土重來是相當困難的。因此，樸正熙政權拒絕與金日成政府談政治問題，并全力反對美國撤軍和美朝緩和。

此外，美國認為“不應該把諸如聯合國軍司令部、美國軍隊的數量以及聯合國的存在這些問題任憑朝鮮人處理……在這個問題上，就我們自私的打算來講，應該考慮關切朝鮮安全和可能的統一的日本的看法。因為在朝鮮的進展關系到日本的防務決策。”[6]428概言之，美國不支持韓國的單邊行動。二戰后，韓國經濟的起飛、國防的安全基本是依賴美國的。因此，仰美國鼻息的韓國也只有提出符合美國利益的“南北韓交叉承認”的統一方案。

1973年6月23日，樸正熙政權發表了《關于和平統一外交政策的特別宣言》此宣言表明，樸正熙總統在希望繼續與北方就統一問題進行談判的同時，也提出了南方的統一政策，即南北實現和解，交叉承認并同時加入聯合國。客觀地講，6·23宣言所提出的民族統一的外交政策不僅考慮到造成南北對話僵局的內部現實，也考慮到南北相互對抗的意識形態環境中和平共處的外部現實。它符合于東西方大緩和所形成的國際關系形勢。但是，此宣言遭到朝鮮的強烈抨擊。

三、中美正常化進程的推進與朝鮮對聯邦制方案的堅持

以樸正熙政權的6·23宣言為標志，朝鮮半島南北雙方的統一模式之爭明朗化。在宣言發表的當日下午，金日成駁斥了韓方的觀點，隨后也拒絕了美國提出的“四方會談”和“三方會談”的建議。朝鮮沒有從原先的立場上后退，而是堅持己方方案的因素如下。

一方面是對于朝鮮來講，一個朝鮮的原則是南北協商統一的底線。認為韓方的方案是妄想制造“兩個朝鮮”，永久分裂祖國，使駐韓美軍長期化、合理化；卡特政府和福特政府提出的多邊機制解決朝鮮半島問題的設想是要把南北分裂作為既成事實合法化。

另一方面是受到中美正常化進程推進的影響。尼克松訪華到水門事件之前，中美關系處于升溫階段。如，政治互動力度增大；經貿往來逐步恢復；美國兩次從臺灣撤軍。之所以如此，一個原因是美國終于承認了一個中國的原則。受此影響，金日成更加確信美國有可能承認一個朝鮮的原則。

中美關系的解凍也使朝鮮產生了促使美國從南朝鮮撤軍的政策考慮。1972年5月26日，金日成在同美國《紐約時報》記者的談話中提到：“美國總統在訪問中國期間游覽萬里長城時說，應當拆除隔開各個國家的壁障。如果美國政府想使這句話付諸實施，就是應當首先從朝鮮開始用行動表現出來。現在尼克松說要改善同中國的關系，也要改善同蘇聯的關系，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必要在南朝鮮建立軍事基地呢？……美國必須盡快撤出在南朝鮮的所有軍事基地，撤走所有侵略軍隊。”[3]180

在中美關系正常化推進的過程中，越南問題的解決曙光初現。1973年1月末，美越正式簽署和平協定，標志著歷時達12年之久的侵略戰爭的初步結束。根據協定的第4、5、6條款，美國在停火生效后60天從南越撤出剩余美軍。3月29日，美軍已基本撤離南越。此舉使朝鮮政府產生了直接與美國接觸促使其從南朝鮮撤軍的政策考慮。

綜上所述，20世紀70年代中美兩國既謀求關系的正常化又維持威懾性對抗互動，是影響朝鮮半島南北雙方統一政策制定的重要外部因素。從中可以看出，朝鮮問題的解決，與中美兩國在亞太地區的良性互動休戚相關。如果兩國關系不能健康發展，必然會對半島和平統一進程帶來負面影響。倘若兩國都致力于“新型大國關系”的構建，那么將有助于推進朝鮮問題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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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wentieth Century 70's Sino- US interaction effect on the reunification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Policy

ZHAO Qi-do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Law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Petrochemical Technology，Maoming 525000，China）

Abstract： Interactive relations among major powers as a research starting point reunification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fluence of twentieth Century 70's Sino US interaction on both sides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Unification Policy ， points out that a thaw in Sino-US relations and normalization of the advance is the dominant factor which prompted regime of Kim Il Sung to propose and insist on the federal unified of the programme，that the Sino-US mutual deterrenc is the important external conditions which prompted Park Chung-Hee regime to develop cross-recognition programs.

Key words： Sino-US interaction Processes； Federalism； Cross recognition； Korean Penins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