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唐代保辜制度之因果關系保辜的特點

摘 要：保辜制度其基本內容是毆人致傷后，規定一定的期限，視期限屆滿時的傷情再定罪量刑。在現存的中國古代諸法典中，對保辜制度記載最早的當屬《唐律疏議》。在《唐律疏議》中，根據保辜制度的內容和刑法功能分類，有因果關系的、處罰條件的及減刑的保辜三種。唐代保辜制度的一般功能是確定因果關系。意圖闡明因果關系保辜的適用范圍、保辜期限和因果關系，展現唐代因果關系保辜的特點。

關鍵詞：因果關系保辜；適用范圍；保辜期限；因果關系

中圖分類號：D9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3-0114-02

一、唐代保辜制度

保辜制度，是中國古代傳統刑法中一個獨特的法律制度，其基本內容是毆人致傷后，規定一定的期限，視期限屆滿時的傷情再定罪量刑。現如今，刑法視野里已難見到保辜制度的身影，但它在我國古代刑事立法中留下的濃重一筆不容我們忽視。在現存的中國古代諸法典中，對保辜制度記載最早的當屬《唐律疏議》[1]。《唐律疏議》繼承了歷朝歷代的立法、司法經驗，吸收了前世的律學成就，采取了一般原則和具體規定相結合的立法體例，對保辜制度的規定較為詳細而完備，成為值得后世封建王朝立法借鑒的范本。

《唐律疏議》對保辜制度的規定主要有卷21斗訟三、斗訟四、斗訟六。保辜制度在結果犯，須實行行為發生構成要件的結果，才充足構成要件。即行為與結果之間，需有因果關系，才可歸責于行為人。保辜乃以被毆傷者于辜限內存亡為其毆殺行為之結果。換言之，此時始可謂行為與致死之間有因果關系，稱之為“因果關系的保辜”，斗訟六規定的就是這一種類型。

此外，斗訟三中墮胎之子辜內死與否，保子于辜內不死，反言之，限內子死乃坐。這是處罰條件的問題。亦有學者認為這一規定具有解決想象競合犯的功能[2]。斗訟四規定辜內平復者，各減二等。這既不是按因果關系論，也不是處罰條件的問題，乃因犯罪后之情況而予以減輕。綜上所述，雖然通稱為“保辜”，但根據保辜制度的內容和刑法功能分類，有因果關系的、處罰條件的及減刑的保辜三種。

確定因果關系是唐代保辜制度的一般功能。因果關系的保辜強調加害人的加害行為與被害人的損傷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即刑法上的因果關系。所謂刑法上的因果關系，是為刑法所規定的因果關系，是危害行為和危害結果之間的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根據斗訟六，若受害人在保辜期限內死亡，即認為加害行為與死亡結果之間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即“不論尊卑、良賤及罪輕重”，對加害人應“依殺人論”。若受害人在辜限外死亡，或者雖在辜限內死亡，但因“他故”所致，則認為死亡結果與加害行為之間不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對加害人應“依本毆傷法”定罪處罰，除了定罪方面的作用，依唐律規定，斗毆傷人應處杖刑，或徒刑；而斗毆殺人則應處絞刑，或斬刑，二者量刑差異極大。由此可見，受害人的死亡結果與加害人的傷害行為之間的因果關系也是定罪量刑的關鍵[3]。保辜制度從因果關系方面來限制刑罰的使用，是刑法的一大進步。本文主要介紹因果關系保辜的特點。

二、因果關系保辜的適用范圍

斗訟六中規定“毆、傷不相須。馀條毆傷及殺、傷，各準此”。“毆傷不相須”，從字面意思看，就是“毆及傷，不須相連”的意思。有兩個方面的含義。

（一）毆及傷，各須保辜

只要出現毆打和受傷兩種情況中的一種，保辜制度就應當運用。比如以手足毆傷他人，被害人有傷要保辜十日，沒有傷也要保辜十日。這主要是因為有些犯罪行為的后果并沒有當時表現出來，而是在犯罪行為發生后的一段時間才出現。

（二）因毆與不因毆之傷，各須保辜

只要有傷害后果出現，就要實行保辜。有的傷害結果是因為毆打而引起的，有的因為受到恐嚇脅迫而使身體受到傷害，有的因為互相推搡拉扯而仰面跌倒，還有的因為其他原因而引起人身傷害，其處理方法都可以遵照保辜制度的規定。凡是斗毆、傷害、殺人犯罪，無論是故意犯或過失犯，都適用保辜制度的規定。謂諸條毆人或傷人，故、斗、謀殺、強盜，應有罪者保辜并準此。保辜制度不僅適用于斗毆事件發生后，被害人沒有馬上死亡的情況，保辜也適用于謀殺、故殺、斗殺及強盜等造成他人身體傷害而未即時死亡的情況[4]。

三、因果關系保辜期限的界定

保辜期限的界定有兩種方法。

（一）依加傷器物而立辜限

1.手足毆傷，限十日。手足傷人，不論受傷與否，辜限皆為十日。

2.他物毆傷，限二十日。依照唐律的規定，“非手足者，其余皆為他物，即兵不用刃亦是”。唐律明確規定了手足、刃及湯火傷人的辜限，除手足、刃及湯火之外的其他器物即為此條規定中的“他物”。“兵不用刃”指的是用兵器刃口之外的其他部位傷人，這種行為也屬于以“他物”傷人。

3.以刃及湯火傷，限三十日。疏議曰：“‘以刃’，刃謂金鐵，無大小之限。‘及湯火傷人’謂灼爛皮膚。”即辜限為三十日的傷人器物限制為銅、鐵之類的器物或湯火。辜限是為加重罪人之責任而定，辜限乃罪人之危險（致死責任）負擔期間。辜限愈長，則責任愈重。故其長短，視所用器物危險性之大小而定；易言之，寓有制裁罪人之意（禁止用危險性之器物）[5]。

（二）依傷害程度而立辜限

折跌肢體及破骨者，限五十日。此時不問加傷用何器物。骨折、骨節錯位、骨頭破損皆屬對人的身體傷害較重的情形，一般人需要很長的時間恢復健康，因而除加傷器物外，另規定因傷害程度界定辜限，顯示了古代中國人的智慧。

通過上面的論述可以看出，因果關系保辜期限的長短與加傷器物的危險性及傷害的嚴重程度有密切的關系。更確切地說，加傷器物的危險性、傷害的嚴重程度都與辜限的長度呈正相關關系。

四、因果關系保辜中的因果關系

正如蔡樞衡先生認為，保辜制度“實際是有意識地應用反映自然界因果關系的意識。對于刑法，具有限制濫罰的作用，意味著刑法上的行為和結果間的因果關系理論的萌芽，標志著刑法史上的一種進步”。保辜制度之所以能夠系統確立并在法律制度中占有重要席位，還因為它初步呈現了現代法律認定危害行為構成犯罪的重要構成要件之一：因果關系。這種樸素的刑法因果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從客觀方面遏止了奴隸主和地主階級的濫刑、重刑和報復刑的無限蔓延，可謂是刑法的一大進步。

（一）以固定期限作為判斷因果關系有無之標準

“因果關系”概念在近現代刑法學者眼中是不一而足的，筆者希望可以提出適應本文語境中的“因果關系”概念。依照筆者觀點，“結果犯”是以外界一定侵害結果的發生為構成要件的，如果要實現此項構成要件，犯罪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需要具有相當因果關系，而且行為人對于具體結果的發生亦有可歸責性等雙重關聯性，此種定型性的行為與結果之間的關系學理上稱之為“因果關系”。唐律中即滲透著對如此因果關系的追求。蔡樞衡先生就認為：“行為和結果在內容上是發展關系，在時間上是繼起關系。在最初，發展關系和繼起關系是混為一談的。后來經驗證明：繼行為之后發生的現象不一定是行為的發展。為使隔時死亡案件的犯人只對自己行為的結果負責，于是出現了保辜制度。”“除使犯人負擔養傷義務外，實際上有意識地應用反映自然界因果聯系的意識”[6]。從上文可以看出，判斷傷害罪中侵害行為與傷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的主要標準即是固定的期限。

以近現代刑法學者的眼光來看，刑法因果關系的認定是在界定侵害行為的責任范圍，是在于從一切具有法律價值的事實總體因素中找尋其相當的因果關系，作為結果責任認定的基礎。而唐律中的保辜制度純粹以時間作為認定標準雖然較為簡明易行，但未通過考證排除其他侵害事實，這一點在現代刑法學看來有失偏頗。因為盡管時間的繼起可以作為行為與結果之間具有內容上的牽連的一種表現，但因果關系是否存在并沒有涇渭分明的界限，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以期限來判斷和推定因果關系只能達到一種蓋然性，視加傷器物如何及傷害的程度，形式地法定其辜限似乎太過呆板。然而當時醫學尚不發達，而能以客觀的經驗，對因果關系加以適當限制，已經難能可貴。

（二）因果關系中斷理論

隨著保辜制度的發展，立法者認識到在保辜期限內，偶然的外部原因有時會打斷原來的危害行為與原來的危害結果之間原有的因果關系，這時，原來的原因就不是現在結果的真實原因，從而失去了讓加害人負責的客觀原因，因此都一概令行為人負重結果之責任，有失公正。“其在限外，及雖在限內，以他故死者，各依本毆、傷法”。“他故，謂別增馀患而死者。”“他故”，即因為其他原因導致危害結果。具備以下三個條件才可能構成因果關系中斷。

1.必須有另一個原因介入。這一原因表現為某一行為或者自然力，其介入已經存在并且正在發展的因果過程，并且與最后的結果具有質的同一性。在某些情況下，介入因果過程的行為或者自然力僅對危害結果的發生起著促進作用，只是因果過程發展的條件，不是因果關系中斷中的介入原因，不能中斷因果關系。

2.介入原因必須是異常原因。所謂異常原因，是指通常情況下不會介入的行為或者自然力。

3.介入原因必須合乎規律地引起最后結果的發生。介入原因導致了因果關系的中斷，表明前因行為與最后結果之間沒有因果關系，而介入原因合乎規律地引起了最后結果的發生。如果最后結果不是介入原因合乎規律地引起的，那么介入原因對危害結果的發生不起決定性的作用，就不能成立因果關系的中斷。

五、結語

唐律被后人評價為“古代法巔峰之作”屬當之無愧，其凝聚了古代封建立法者嚴謹的思維和過人的智慧，運用了高超的立法技術將一個簡明而又系統的保辜制度展示在后人面前，供后人吸收借鑒。我們的理論創新需要有基石，對國外先進理論的引進必不可少，但忽視對我國古代傳統法律技術和思想的研究必然是我們的一大損失。

參考文獻：

[1]鄭顯文.唐代律令制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32.

[2]封志曄.保辜制度：和諧視角的重新解讀[J].江漢論壇，2008（1）.

[3]李中和.《唐律疏議》保辜制度新探[J].青海民族大學學報，2010（4）.

[4]楊君.論中國古代的保辜制度——以唐代為視角[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09.

[5]戴炎輝.唐律通論[M].臺北：元照出版公司，2010：102.

[6]蔡樞衡.中國刑法史[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5：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