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內在基礎和外部來源探析

摘 要：熊彼特的精英民主理論是20世紀40年代產生的一種具有代表性的民主理論。熊彼特認為民主是候選人對政治領導權的競爭，由競選獲勝者組織和領導政府。熊彼特的精英民主理論是以創新理論為內在基礎，對韋伯選舉領袖民主思想借鑒吸收后形成的。

關鍵詞：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內在基礎；外部來源

中圖分類號：D63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3-0010-02

熊彼特在1942年出版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一書中提出了“民主就是競爭領導權”的精英民主理論，此后這一理論受到學界的重視和認可，成了一種重要的民主理論。熊彼特把民主定義為在普選制之下政治精英對領導權的競爭，由競選獲勝者組織和領導政府。民主帶來的是政治家的統治，這是熊彼特“競爭領導權”精英民主理論的核心。民主是一種指導政治競爭的方法，強調在遵守競選規則的過程中實現領導權的和平更替，民主依賴選舉優秀的執政者來領導，它只能在適宜的范圍內使用，民主需要公務員系統的工作支持和最低限度的社會共識，這些內容結構是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作為一種有著重要地位的民主理論，熊彼特的民主理論并非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它是以熊彼特的創新理論為內在基礎，對馬克斯·韋伯的選舉領袖民主思想借鑒吸收后形成的。本文主要探討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與創新理論、韋伯的選舉領袖民主思想的理論聯系。

一、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的內在基礎：創新理論

熊彼特1912年出版了《經濟發展理論》一書，在書中熊彼特系統提出了創新理論，這一理論轟動了西方經濟學界，熊彼特因此被譽為“創新理論大師”。創新理論是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的主旨，熊彼特用它來解釋資本主義的經濟成長、經濟周期等問題，同時熊彼特的精英民主理論和創新理論也有著密切的理論聯系。

（一）創新理論的主要內容：創新就是實現新的經濟組合

在熊彼特的經濟發展理論中，“組合”是一個基本概念，“對于每一個企業本身，甚至對于整個經濟制度的生產條件，我們都將看成是‘組合’”。他把經濟發展看作是執行新的組合，“發展在于用不同的方式去使用現有的資源，利用這些資源去做新的事情”[1]78。生產就是組合的運用，“從技術以及從經濟上考慮，生產意味著在我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把東西和力量組合起來。每一種生產方法都意味著某種這樣的特定組合”[1]18，通過技術、資源等生產條件的組合，便能生產出所需的產品。新組合是創新的表現，創新體現在新組合之中，因此熊彼特所說的發展不是指經濟規模的擴大或經濟總量的增加，而是指新組合的實現，“由于改進生產技術、占領新的市場、投入新的產品，等等。在從事活動的過程中，這種歷史上不可逆轉的變動，我們稱之為‘創新’。”[1]297在熊彼特的理論中創新有五種方式：一是制造新的產品或對原產品新用途的開發；二是采用新的生產方法；三是開辟新市場；四是對原材料或半成品新來源的控制；五是創建新的經濟組織形式。這五種方式是熊彼特經濟“組合”思想的充分體現。創新作為一種組合往往是從生產組織內部進行的，新組合作為新事物是還沒有進入經濟循環中。創新即新組合的實現是一種腦力勞動，企業家由于領導新組合進入經濟領域，是充滿創造力的。經濟行為的目的在于滿足人們的需要，新組合應該從經濟效益上進行考察，因此每一種新的組合都要考慮經濟上的恰當性，“經濟的邏輯勝過了技術的邏輯”。通過新組合生產出來的產品往往比原來的生產方法生產出來的產品具有更大的使用價值或更高的生產效率，這就使舊組合慢慢被新組合代替。

（二）創新理論與精英民主理論的邏輯聯系

熊彼特的創新理論構成了“競爭領導權”精英民主理論的內部基石，它們之間的理論聯系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熊彼特把政治領域的“競選”看作與資本主義市場競爭相類似的過程。熊彼特“為民主下了個經濟性質的定義，把它想象為類似市場的制度安排。在那樣的民主中，不同的集團和個人——相當于企業和企業家——爭取選舉人，即政治‘消費者’的選票。熊彼特特別強調經濟與政治組織之間的這種相似性。”[2]5導論在經濟生活中，通過創新能夠獲得更多的利潤，實現良好的經濟效益，具有競爭優勢；處于競爭劣勢者必然面臨著被市場淘汰的危險。熊彼特將企業家比喻為住滿了人的旅館，它的顧客是常變常新的。在政治生活中，由競選獲勝者組織和領導政府，他具有政治決策權和對官僚的指揮權；如果在競選時沒有獲得足夠的選票，就只能以失敗告終。因此，在經濟領域要想獲得成功，就需要創新，實現新的經濟組合；在政治領域要想競選獲勝，也需要政治家的“創新”，如發表扣人心弦的政治綱領，采用新的競選策略等。

第二，創新理論和“競爭政治領導權”的精英民主理論都具有明顯的精英主義性質。熊彼特把實現新組合的人成稱為企業家，企業家具有獨特的職能，這種職能是由個人特質決定的，新組合的實現依賴企業家職能的發揮。熊彼特認為企業家要達到創新目標，需要具備足夠優秀的水平，具有高度的洞察力，能夠迅速識別和把握商機，能夠克服重重阻力推動企業的變革。在經濟生活中企業家就是領導者，他領導生產要素進入新的渠道，領導者是新組合實現的重要組成要素。企業家實現新組合最主要就是做出戰略上的決定來推動企業的發展。在熊彼特的創新理論中明確肯定了企業家優秀素質的重要性，企業家只有具備優秀的素質，才能實現新的經濟組合。熊彼特認為在“競爭領導權”中脫穎而出的政治領導者應該是某一政黨中德才兼備、能力突出的人物，具有遠大的政治眼光，能夠協調沖突各方的利益；能夠經受嚴峻的國內外形勢的考驗，妥善地處理各種政治和社會事務。政治領導者的主要任務就是通過政治決策來管理社會公共事務，政治決策要能良好的化解社會矛盾，達到推進社會進步的目標，因此在熊彼特的民主理論中對政治領導者的才能和作用非常重視，他是政治領域里的“企業家”。

二、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的外部理論來源：韋伯的選舉領袖民主思想

19世紀德國著名的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是精英民主理論的早期代表人物，韋伯從政治社會學的角度研究人類社會的統治類型從而提出了領袖民主思想，這一思想構成了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的外部來源。

（一）韋伯選舉領袖民主思想的主要觀點

韋伯認為政治是爭奪或分享權力的行為，統治就是政治權力的運用。他把統治分為“依仗利益狀況的統治”和“依仗權威的統治”。社會的政治統治依賴合法性才能維系。韋伯按合法性的來源把統治分為傳統型、魅力型和法理型。傳統型的統治就是建立在歷史沿襲下來的習俗、慣例的基礎上的統治；魅力型的統治是領袖人物具有非凡的品質而獲得下屬的忠誠和依附的統治；法理型的統治就是在法律的支配下獲得的統治。韋伯認為任何政治統治是以行政管理的方式進行的，而現代的行政管理主要依靠官僚制來運行。官僚制在韋伯看來是現代國家的重要標志，官僚體制下的官員按照分工原則進行工作，他們以專業知識進行行政管理并把它作為職業，帶來了“精確、穩定、有紀律、嚴肅緊張和可靠”的行政管理。

韋伯認為早期的民主形態是直接民主，但直接民主是不穩定的，容易造成有財產、能力和地位的“名士豪紳”掌握統治權的局面。古希臘的民主制度就使“蠱惑煽動家”掌握了權力。魅力型統治者的權力建立在領導者個人的超凡人格魅力基礎上，從“被統治者對他個人使命的純粹實際承認”而獲得服從，因此“魅力型的結構既不存在任命或者罷免的或者依照章程辦事的程序”。韋伯認為現代民主是一種選舉領袖的民主，即“平民表決的領袖民主”，政黨領袖的當選就屬于“魅力型-平民表決”的過程。民選領袖集魅力和選舉于一身，“‘平民表決民主’——領袖民主的最重要的類型——其原意是一種魅力型統治，它隱蔽在一種由被統治者的意志引伸出來的，并且只是由于這種意志才繼續存在的合法性的形式之下。”[3]299選舉是現代政治合法性的重要來源，選舉的官員就是由于被統治者的信任而獲得統治權，“凡是爭取這種統治形式的合法性的地方，都是企圖通過主權的人民進行表決的承認，去尋求合法性”[3]299。政黨是現代政治活動的中心，政黨的主要目的是參加競選以執掌國家政權，現代政黨的運作帶有明顯的官僚制特征，現代民主是一種“由大型政黨的官僚體系的領袖來經營的民主”。韋伯的領袖民主思想是他的魅力型統治和現代官僚制法理型統治的調和與補充。選舉領袖的民主帶來的是精英的統治“在較大的團體中，無組織的群眾意義上的‘民’永遠沒有自己進行過‘管理’，而是被管理，只不過是變換選擇進行統治的行政領導者們的方式。”[4]306-307

（二）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與選舉領袖民主思想的理論聯系

精英民主理論在韋伯那里只是初具雛形。熊彼特吸收了韋伯領袖民主思想的主要內容，并在此基礎上發展了選舉領袖民主思想，使之成為系統化、邏輯嚴密的理論形態。

第一，民主是選舉政治領袖的過程，最終導致的是政治家的統治。韋伯“以實效的眼光，來看民主的體制與觀念，不從它們‘內在價值’的角度，而是從選取能做事的政治領袖這一方面的結果，來衡量民主。”[3]55韋伯的這一思想深深地影響了熊彼特，熊彼特認為民主就是候選人“競爭領導權”的過程，現代民主帶來的是政治家的統治。人民沒有能力去統治，人民的統治也沒有技術上的可行性，因此在現代政治生活中“實際上人民既不提出問題也不決定問題，決定他們命運的問題是由別人為他們提出和決定的”[2]422，人民不是掌握政權的統治者。韋伯和熊彼特都認為民主表現為對統治者的選擇，民主是去價值判斷的政治方法，在選擇領導人的過程中實現政治民主。

第二，熊彼特繼承了韋伯的政治是精英的職業這一觀點。韋伯認為把政治作為職業有兩種方式，即“為政治而活”和“靠政治而活”。熊彼特繼承了這一觀點，認為多次當選為國會議員等具有影響力的職務，政治就成了他的主業，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政治活動上，其他事務則變成了次要事務。韋伯重視政治精英的素質，認為政治家應該具有高度的熱情、強烈的責任感和敏銳的判斷力，熊彼特強調政治民主需要選舉優秀的、德才兼備人來執掌國家政權，只有這樣才能使民主發揮良好的社會作用。

第三，民主實現了政治領導權的和平更替。韋伯的“領袖民主”中的領袖是從選舉獲勝中取得政治合法性的，如果不能獲得選民的信任，則可以撤換和罷免，這種撤換和罷免通過定期的選舉來實現。熊彼特在指明民主是“競爭領導權”的同時，聲稱民主也包括對領導者的“拒絕”。熊彼特把領導權的和平更替看作是民主政府的標志，他把自由競選看作是民主政府的主要考察指標，實現了自由競選，就是民主政府，相反由世襲或任命、軍人奪權等方式取得的領導權就是非民主的政府。

總之，創新理論因與精英民主理論在強調競爭性與領導者素質上有共同之處，成為了熊彼特精英民主理論的內部基礎。熊彼特吸收了韋伯領袖民主思想中選舉領袖、政治是精英的職業、民主實現了政治領導權的和平更替等觀點，從而使精英民主理論走向成熟。

參考文獻：

[1][美]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M].何畏，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2][美]熊彼特.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M].吳良健，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3][德]韋伯.學術與政治[M].錢永詳，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4][德]韋伯.經濟與社會：下卷[M].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