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中國當代藝術作品的質疑
前些時,蔡國強的個展《九級浪》在上海當代美術館展出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此次展覽引來了無數的歡呼與喝彩——職業藝術家,美院教師,博物館館長,混跡于藝術界的各種策展人,熱愛藝術的大小文青。一時間不同身份民眾的微信朋友圈都爭相轉發現場照片,而對于該作品藝術層面的價值和藝術品傳達的觀念卻鮮有人去探討。
這件作品的創作初衷據說是蔡受到俄羅斯畫家艾伊瓦佐夫斯基的油畫《九級浪》啟發,艾伊瓦佐夫斯基的油畫《九級浪》描繪的是在滔天巨浪中緊緊抓住桅桿賴以求生的人們。蔡的這件同名裝置作品是用一艘破船裝載著99只垂頭喪氣的不同種類的動物,從泉州一路駛向上海,最后破船出現在上海外灘時給觀眾的感覺無疑是船和動物們仿佛經歷了九級巨浪一般。無論是古典作品還是當代藝術,之所以能在其所處文化中有立足之地,能期待感染他人,被他人所理解的目的,皆因為藝術創作利用的是人們對文化符號的理解和認同,如果藝術語言和符號脫離了人類的生活習俗和舊有的潛在的符號觀念,那么作品將無法被他人理解。就蔡的《九級浪》這件作品來看,其運用的視覺符號和文化符號并不復雜,也不艱深,甚至過于淺顯直白。這件作品也是中國藝術家創作觀念蒼白,作品缺乏深度和應有的在當代語境中發揮其藝術力量的典型例證。其低級之處在于其傳達了一種狹隘的,無法在復雜的當代語境中起到深刻價值的,無法和當代真實語境對等的簡單粗暴的庸俗化價值觀。這樣的作品無非是把庸俗化的低級訴求用一種豪華手段進行包裝,以視覺的絢麗為資本來吸引觀眾眼球。在當下的中國是否又能具有足夠的關乎社會和文化的促進和擔當都值得我們去探討。又如艾未未為汶川地震中喪生的兒童所做的大型裝置,用數千個書包拼出漢字“她在這世界上幸福的生活了7年”。這件作品同樣具有和蔡的《九級浪》相同的形式上的龐大陣仗,以及藝術語言的驚人低級化和貧乏化,這樣的藝術手段與當下各種流行媒體所做的煽情手段如出一轍。在貌似高大上的外觀之下作品的思想深度與小學生作文無異,這樣的作品在當代可能還不如一些紀實性的報道更能震懾人心,發人深省。
這種當代藝術大腕的作品帶給我們的思考是:當代藝術是否只是把一個簡單的道理用一種新奇的,絢麗的,大規模的包裝之后表達出來?這樣的表達是否有力量?這樣的表達是否具有足夠的深度和廣度?這樣的藝術到底是促使我們去反思現代化進程中的中國生態環境還是把那些我們本該認真思索的問題變得娛樂化和膚淺化?
二、中國當代藝術急需解決的兩個問題
面對上訴疑問,面對中國當代藝術生態的現狀,我認為有兩個最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藝術創作的簡單敘事和當代藝術的異化問題。在梳理自現代派以來的藝術史脈絡則可以發現,如果當代藝術缺少了最為必要的符合當下語境的人文關懷,不管其外在形式如何,都很難被稱為嚴謹學術意義上的當代藝術,因此,在這個影像,裝置,拼貼已成為當下藝術家(無論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也不管作品是意識形態化或具有批判立場)的慣用手段時,辨認某件藝術作品是否足以在學術層面符合當代藝術的標準,則需考察作品的精神議題是否切中思想史的要害,而非僅僅依靠其外在形式。正如批評家高名潞所說“中國已經到了非抵制簡單敘事不可的地步……中國當代藝術仍然處于為市場批量生產的高峰期之中,而正是這種前所未有的批量化生產造成了中國當代藝術空前的空洞,矯飾和媚俗……目前,調侃已經成為樣式和時尚,是符合政治正確的題材表白”因此,所謂的調侃,嘲諷,批判等當代藝術的各種形式已經形式化,其目的是為了迎合當代庸俗西方市場的“政治正確”而非人文關懷。而80后以來的小清新美學亦或卡通一代,甚至連佯裝批判的立場業已消失而完全接納并迎合了消費主義。而這種對當代庸俗藝術市場的附庸和故作深刻的,簡單敘事化的中國當代藝術所呈現的無非是藝術家人格上的嚴重分裂和藝術創作精神指向的悖論。而簡單敘事和當代藝術的異化之間的關系可以在中國當代藝術和資本市場之間體現出一種不謀而合的關系。一方面當下大部分藝術家急功近利,無法靜下心提高自身的文化修養吸收更深刻的當下的重要國內外思想,因而創作出大量簡單敘事化作品。另一方面,資本市場的急于運作和逐利迎合了簡單易懂的“政治正確”作品,而部分具有獨立藝術感悟的作品因不符合市場所需要的簡單性,庸俗性和易讀性而被邊緣化,部分藝術家在生活困窘的逼迫下只好妥協轉而迎合消費市場和資本運作。事實證明。不管當代藝術的外在形式如何變化,其內在的精神內容無法做到既迎合庸俗資本市場又可以具有符合當代語境應有的深刻性和學術性。兩者永遠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