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初的歐洲,關于電影的各種爭論在技術與藝術的依違兩可之間展開。作為技術樂觀主義者,本雅明則認為關乎電影的一切爭論都毫無意義,與攝影一樣,電影技術使靈光無處藏身,它們改變著藝術概念本身——對復制品的占有克服了傳統藝術的神圣性,電影促成一種開放的,而非本質主義的藝術。
因于開放的藝術概念,綜合與本體、藝術與商業、大眾與小眾的對立或調和成為電影自我審視的焦點。一方面電影藝術在摸索新的形式,適應作為時代變量的大眾心理,同時,電影自身的藝術訴求力圖超越商品性,承擔精英化的思想與審美責任。然而在不少電影人看來,目的先行是電影發展的弊端,創作的碎片化、極端化,或導致其走向自娛自樂的小眾藝術,或制造出思想空洞的粗糙商品,而“第七藝術”的定論無疑給電影業的帶來了巨大的阻礙,引發“藝術電影”的神話和所謂“藝術電影與商業電影的對立”的虛幻戰爭。
當電影日趨成為國家文化的風向標,中國電影的困境顯然不只是影人的困境。電影節開啟了國際視野文化交流盛宴,同時打開銀幕背后文化實力競爭的場域:體制寬容與資本運作、電影制作經驗流程、從業者的創作力甚至國民的文化層次和精神訴求——電影無疑是大眾藝術,盈利模式無論多么強大也無法脫離大眾心理規律。電影的成功依賴于技術,更依賴于如何向共同的、無意識的經驗世界提供豐富有效的多元認知,使心靈在震驚的體驗中獲得滿足感。本雅明看來,電影的價值在于“看電影”這一行為本身,就是一種面對現代社會的生存練習。
電影符號與當代藝術符號的共性,模糊了藝術之間的界限。藝術家呈現出意義越來越復雜的藝術品,闡釋的缺失,使得當代藝術與公眾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雖然歷史判斷、關鍵元素和主題觀念的描述可以將當代藝術的本來面目明晰化,它同樣依賴于公眾的理解和認知。紅極一時的《九級浪》,其簡白和淺薄同時傳遞出的粗俗的價值觀,也在質問著當代藝術的水準和底線。
我們會說,資本市場與深刻學術性的悖論始終存在著,魚與熊掌永遠不可兼得。而伴隨靈光消逝,天賦和真誠理應成為永不足夠的藝術品格。因為時間卻具有不可低估的公正性:簡陋的批判裝置和虛無主義黑洞只會將藝術推向愚妄的新專制,從而漸漸被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