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華清小小說兩則

◎黃華清

黃華清小小說兩則

◎黃華清

愛的十字路口

夜半時分，星星若隱若現，街頭霓虹燈陸續熄滅，人跡稀少。志軍踏著夜色往出租屋趕，他好想美美地睡一覺，出租屋就在前方轉角的一條胡同里。

迎面騎著自行車的女孩飛也似的從他身旁掠過。“輕浮！”志軍心生一絲埋怨。

不一會兒，只聽“哐當”一聲，接著傳來“搶劫啦！搶劫啦”的尖細女聲。回頭循聲望去，志軍發現一男子正慌張地往自己這邊奔來。志軍忙閃到路旁垃圾桶邊一蹲，待男子靠近一瞬間，來了個“掃堂腿”、鎖喉、扭手上背，一連串的擒拿動作，令趕來的女孩嘖嘖稱奇。

到了刑警隊，女孩自我介紹叫小芳，志軍細打量，發現自己伸手相救的竟是一位大美女。彎彎的柳葉眉，大大的眼睛，一頭飄逸的長發，還有一副苗條的身板。而小芳呢，也愣神了，面前救她的竟是一位陽光、帥氣的小伙。原來小芳當晚在公司整理帳目，把回家的時間忘了，才發生了被搶一幕。

不知是有緣，還是“英雄救美”，兩人四目相對來了電，撞出了愛的火花。盡管志軍多次失約，但小芳覺得有位警哥愛著自己、保護自己，此生幸福、安寧。

婚后，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樂樂。又過了幾年，日子平淡而真實，幸福而安祥。到了樂樂上學的時候，家庭生活翻過新的一頁，許多煩心事接踵而至。接送樂樂、家務活，全都落在小芳身上。志軍永遠是沒完沒了的忙碌，總是早出晚歸，甚至多日可以不見蹤影。漫漫長夜，小芳終于體會到什么是孤寂，什么是愁苦，內心深處不免生出諸多委屈和怨恨：家是旅館，帶樂樂周末休閑許多承諾大多成謊言。以前，小芳是“警哥警哥”地叫，樂樂是“警爸警爸”自豪地喊，現在母女倆對志軍視而不見，任志軍來去自便。志軍總是那副憨態，似乎沒察覺母女倆的變化。

小芳的爸爸生病了，志軍帶著妻女去探望。志軍偶爾發現小芳的弟弟小進正在興致盎然地用一臺嶄新的蘋果手機玩游戲。志軍暗里思忖，這款手機是新上市的貨，售價起碼四五千元，而目前小進在家待業無任何經濟來源，根本不可能買這么貴重的物品，這手機莫不是……

“小進，你買的手機呀？”志軍笑呵呵地問。

“是啊，姐夫，我朋友賣給我的，500元一部。”小進未加思索地回應。

不久，小進被傳訊，供出了那個兜售手機的朋友，警方破獲了一起特大盜竊案，小進和其朋友雙雙入獄。小芳得知后，很快想到了是志軍從中“泄露了機密”，因而更加對志軍不滿。

“離婚吧！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不僅對家庭不負責，還出賣我的家人，這樣的男人我不要！”小芳近似瘋狂的力竭聲嘶地喊叫，同時把離婚協議書扔到志軍面前。志軍仍是笑呵呵，一副憨相，似乎未意識到暴風雨的來臨。小芳帶著樂樂回了娘家，在爸媽那兒謊稱志軍出了遠差。

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了。

當地鄉村發生了一起兇殺案，志軍與戰友們吃住在鄉下，投入到破案攻堅戰役中。期間，他兩次接到法院的傳票，知道小芳到法院起訴了，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案子已到了關鍵時刻，怎能棄之而顧小家？因而志軍對離婚一事置之腦后。

十多天后，案子破了，志軍也是其中有功之臣。當地電視臺采訪，他表現極為低調。當記者問到，為破此案有多少天沒回家時，志軍落淚了：“家里的事我幾乎沒管過，我對不起妻子、女兒，愧疚太多……”說來正巧，這段鏡頭恰被小芳、樂樂還有小芳的爸爸親眼看到。

“這孩子敬業、正氣，是我一個老黨員當年的影子！”小芳的爸爸不無自豪地說。小芳想，爸爸還不知鬧離婚的事，否則自己會挨一頓臭罵，畢竟自己只是顧了自己的感受，沒有理解丈夫而耍脾氣鬧分手。

“同樣的一場日落，同樣你還是沒說，只是抱緊我。為什么愛我又不斷退后？你害怕的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我相信你是愛我的！你懷里有太多問號，告訴我怎么依靠？眼里總是太多的淚，不停拉扯。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小芳牽著樂樂的手，唱著張惠妹的《你是愛我的》，走在去刑警隊的路上。

“我已經撤訴了，警哥回家吧！”小芳如以前一樣含情脈脈。

“爸爸，回家吧？”樂樂緊攥著志軍的手，用力猛搖，一雙盼望的眼神。志軍一把將女兒摟在懷里，任淚水肆虐，站在一旁的小芳也用手帕使勁地擦拭著眼淚。

有愛的十字路口，從怨恨、不解到理解，小芳終于選擇了回歸，曾經殘缺的家又彌漫著幸福而濃烈的溫情。

老王的心思

四月的夜晚，細雨霏霏。犯酒癮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的老王，自斟自酌在自家喝了兩大碗美酒后，正想美美地睡個大覺，突然手機響起，他掏出手機一瞧，原來是義子小童打來的，告訴老王，阿六正在與本村一幫后生賭博。

阿六是個孤兒，無人管教，幾乎偷遍了村前村后，村民們恨之入骨。派出所也早已掌握了線索，但阿六像長了翅膀似的，總抓不著。群眾氣憤之下還把狀紙告到了市里，當地派出所可謂壓力山大！因而，把阿六收入法網，也一度成了老王的心思。

老王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阿六沒抓到，自己的責任最大。冥思苦想許久，老王的腦袋突然像雞叼米似的。顧不得夜深霧濃，老王騰地騎上伴隨他十年已久的破自行車，直奔五年前收為義子的小童家。小童幼年喪父，母親癱瘓在床，家庭十分不幸，老王一次走訪發現情況后，便為小童娘辦了低保并收小童為義子，幫他完成學業。老王一有時間就往小童家跑，幫這個殘缺的家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小童待老王像親生父親一樣敬重，言聽計從。

老王愁眉苦臉，可把小童急壞了，堅決要老王說說心事。老王把抓不到阿六的事抖出來了。小童說，老爸，你難道想讓我做報信員？告訴你吧，你打死我，我都不會去做這事！因為有一次我們村幾個崽俚在河里洗澡時，我不小心踩到了深水，是阿六哥救了我的命，我總不能恩將仇報吧？老王說，崽啊，你不知道，阿六哪天不抓到，村里就不會安寧，何況這樣下去，遲早他的人生就會走到盡頭。你是希望你阿六哥重新做人還是希望他越陷越深走向絕路呢？小童沒吱聲了，最終默默點了點頭。

老王接完電話，猛然從床上蹦了起來，口里罵道，兔崽子，這回你跑不了！

天還下著小雨，而通往阿六的老屋村沒有公路，只是一條機耕道，只能步行。到達目的地，三民警在前門沖進，老王堵后門。四個玩麻將的牌友見到民警，紛紛想跑，被民警們喝住。老王在后門喊門，見沒動靜就飛腳跑到前門，正想大喊：“派出所老王！”只覺眼前一黑，腳下一滑，就摔倒在廳內的大天井里了。老王似乎沒覺得痛，從天井里爬上來，闖到其中一個麻友面前，厲聲喝道，兔崽子，老子到處找你，還托了許多人傳話給你，叫你自首，可就是不聽。今天就跟爺老子走。說完，掏出手銬，把阿六鎖上拉走。

雨淅淅瀝瀝下著。老王摸摸手臂外側腫的大包，才感覺膝蓋也疼痛起來。老王來脾氣了，先是責備三個年輕民警經驗不足，喊了半天不開門，繼而又罵阿六是個不肖之子，惡性不改，還說，到了所里要給阿六顏色。阿六等老王罵夠了，才敢正面瞧一眼老王。這一瞧，阿六驚呆了。老王走路一拐一瘸，早已沒了剛才的雄勁。阿六的心頭一陣心酸，是自己害的呀！阿六突然躬起背，命令老王似的，爹，我背你！老王怒氣未消，誰是你的爹？阿六急了，竟然哭出聲來，爹，你不讓俺背，我就不走！話剛說完，阿六真的不走了。仨民警面面相覷，老王和這崽俚怎么這樣互相稱呼呢？老王說，兔崽子，你現在才記得還有個爹？你怎么不早知道改邪歸正呢？你硬要背，好吧！就讓你盡點義務，也讓你長點記性。于是老王打開一個手銬并套到自己的手上，笑呵呵地說，今晚俺老王也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阿六背著老王過了一個急彎，就看到前方一團比較光亮地方，熟不知，這是一個積滿了水的泥坑，兩人倏地摔倒在水坑里。老王又罵開了，兔崽子，有這樣摔爺老子的嗎？從水坑爬起來，阿六還堅持要背老王，老王可不肯了，繼續罵道，兔崽子，你的臭汗味我受不了呢！其實，老王是舍不得阿六累著。

到了所里，老王迅速從衣柜里翻出自己平時舍不得穿而在喜慶節假日才穿的一套西服，同時拿出短褲、襪子、球鞋，扔到洗澡房內，之后把阿六拉到里面，又是一頓臭罵，兔崽子，快洗洗，等會還要你交代問題呢！

民警們后來才知道阿六就是老王收的義子。那年13歲的阿六以撿破爛為生，被一騎摩托車的小青年撞倒后昏迷不醒，老王接警后，將奄奄一息的阿六送到醫院搶救，阿六才撿回了一條命。見阿六孤單一人，無依無靠，老王便收養了阿六。誰知，過慣了流浪生涯的阿六在兩年后，突然不辭而別。老王多方打聽，才知阿六跟上了一個盜竊團伙，來無蹤、去無影，成了村民懼怕的“鄉村大盜”。

得知阿六歸案，群眾紛紛送錦旗感謝派出所，老王卻高興不起來，內心如萬箭穿心。阿六曾是多么善良、活潑的好孩子，如今落成這樣，恐是自己因忙于工作而沒盡到教育阿六的責任。老王心里越想越難過。

老王又有心思了。他內心決定，等阿六改造出來后，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又憐又愛又恨的義子扶上正道……

（責任編輯 象話）

黃華清，筆名順高，江西省都昌縣人，江西省公安文聯會員，九江市作協會員。現在都昌縣公安局工作，都昌縣新聞中心報道組成員。2000年開始新聞創作，2003年開始文學創作，散文、隨筆、紀實文學散見于《民主與法制》《人民公安雜志》《人民公安報》《法制與新聞》《新法制報》《九江日報》《潯陽晚報》等全國各級媒體，計50余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