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鴿
審美的棲居
——淺論嵇康詩歌中生態美學思想的體現
◎李信鴿
嵇康是魏晉之際著名的文學家、思想家,在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下,苦于自己志向不得舒展,于是便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觀點,同偽善的司馬家族劃清界線。在嵇康留存下來的詩歌中,他由衷地贊美大自然,并在體驗自然美的過程中實現了審美的棲居。
嵇康 詩歌 生態審美 自然
嵇康是魏晉時期著名的文學家以及思想家。魏晉時期社會動蕩,政治黑暗,司馬家族篡奪了曹魏政權,并且為一己之私而大肆誅除異己。在這種特殊的時代背景下,嵇康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觀點,他在《釋私論》中寫道:“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審貴賤而通物情。”意思就是說,只要心中不存有矜持虛夸之情,就能超出司馬家族所謂的“名教”,從而順應自然。嵇康反對虛偽與矯飾,提倡任性任情的自然天性。他在體驗自然、暢游自然的同時也感悟到了與萬物相容的愉悅和天人合一的怡然。
曾繁仁先生說,“中國古代有著非常豐富的生態文藝學資源”,不管是天人合一的樸素哲學思想,還是藝術中描繪出的各種圖騰,都是將自然作為其闡發的根基,用自然來表達人們的各種情緒。嵇康的四言詩歌是在《詩經》的基礎上發展而來,所以,他在自己的詩作中也將《詩經》的“比興”藝術手法借鑒過來,以表達自己情感。在《贈兄秀才入軍十八首》組詩中就有對《詩經》明顯的模仿,在這組詩歌中,嵇康運用了不少自然之物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上至天上的飛鳥,下至水中的游魚,以及空中的清風,林中的綠樹等等,這些都是自然界中隨處可見的物象,但是嵇康卻把平凡的自然之物與自己的情感聯系在一起,用來表達自己或喜悅或憂傷的情緒。嵇康對自然的態度并不是西方傳統的“主客二分”,而是將自身融入其中,全身心地去投入自然的懷抱,去親和自然。在與自然萬物攜手共游的同時,更能將自己的情感通過體味自然很好地結合起來。
《贈兄秀才入軍十八首·其十一》寫道:“凌高遠眄,俯仰咨嗟。宛彼幽縶,室邇路遐。雖有好音,誰與清歌?雖有朱顏,誰與發華?仰訴高云,俯托輕波。乘流遠遁,抱恨山阿。”嵇康想借登高望遠來紓解自己內心的憂傷,但依舊無果,于是只好將心中郁結“仰訴高云,俯托輕波”,讓惆悵傷感隨風而逝,隨波遠流。嵇康融于自然之中,在與萬物相容的時刻,是嵇康最為欣悅的時刻,自然像是可以解憂的靈丹妙藥,在自然的懷抱中,嵇康感受到的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會心處不必在遠”,用審美的眼光去看待自然萬物,則在欣賞萬物的同時內心也得到了滿足。正如嵇康,將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于自然,與自然萬物攜手共游,優游容與。
與自然共游只是可以將憂愁暫時放下,能有什么辦法可以讓苦悶不再回來呢?同樣,嵇康在自然中也找到了答案。嵇康在得到中忘卻自己所得到的,從而使精神達到一種自由無待的閑適放松狀態。嵇康在詩歌中寫道:“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顧愷之論畫時曾引用嵇康的這首詩歌,他說:“‘手揮五弦易’,‘目送歸鴻難’。”意思就是說畫嵇康彈琴的動作容易,但嵇康那種傳神的眼光卻難以描繪得出來。就連大畫家對嵇康的神態都是難以把握的,可見嵇康的神態已經到達一種無法比擬境界了。而這個境界便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的自由精神境界,嵇康在暢游自然的同時也深得大自然的奧妙,并有了得道的體會,嵇康得意而忘言的境界便是“天人合一”的生態審美境界。“天”即自然,小至在自然中生存的萬物,大到自然萬物內在的神韻與特征,直至宇宙大道的奧妙之處;“人”便是立于天地之間的人,“天人合一”是主客體渾然一體的審美境界,人與萬物相依而存,達到一種和諧共存的美好狀態。
嵇康對自然的把握不是跳出自然界限之外,以極為冷靜客觀的方式去看待的,而是將自己也融入到自然之中,把自己作為自然的一部分,同其他的自然萬物一樣存在于自然之中。嵇康體驗到的自然之樂正如莊子在濠梁之上感受到魚之樂一樣,惠施質問莊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在筆者看來,不管是嵇康在自然中獲得的快樂還是莊子認為的魚之樂,其中有一點是相通的,那便是,他們都是從自然中體悟到的快樂,而不是認識到的快樂。只有人與自然相連,才能夠充分感悟到自然的美,更能夠在此基礎上獲得大自然的饋贈,從而在心靈自由的基礎上到達審美的棲居。
[1]嵇康。殷翔,郭全芝注。嵇康集注[M].合肥:黃山出版社,1986,231.
[2]曾繁仁。生態美學導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351.
[3](南朝宋)劉義慶著。黃征,柳軍曄注釋。 世說新語[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45 .
[4]嵇康。殷翔,郭全芝注。嵇康集注[M].合肥:黃山出版社,1986,12.
[5](南朝宋)劉義慶著。黃征,柳軍曄注釋。 世說新語[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306.
(作者單位:曲阜師范大學)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