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青島：兩座足球城的思考

宋鑫陶

這里有多少愛，就會有多少恨，有多少贊歌，就會有多少謾罵。足球可以是一座城市的榮耀，也可以是一座城市悲傷的源頭。

有兩座城市，它們區位相似、氣候相近、淵源相長，而且共有一個名號“足球城”，這就是大連和青島。歷史上，它們都因為開埠早，而較早地接觸到了足球，并植下了深厚的足球底蘊。

足球世界里，沒有永遠的霸主，也沒有不落的王朝。這里更盛行輪回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這兩個城市又多了一個共性的特征，都沒有了中超球隊。

有人說，今天的大連足球只有悲傷沒有沉思，但悲傷之余，這兩座城市更應該做的是好好沉思和反省。

大連的無奈

2014年11月2日，這注定將會是篆刻在大連足球歷史上的一天。因為在這一天，大連阿爾濱足球隊從中超降級，也意味著下個賽季的中超比賽將不再會有大連足球的身影。不用說放在10年前，即使放在大連足球霸氣不再的前幾年，也沒有人會想到這個結局。

現實是殘酷的。當上海市金山區體育中心的比分牌最終定格在1：1的時候，所有的悔恨都為時已晚。大連阿爾濱足球隊隊長于大寶說：“我們注定是大連足球的罪人，會被寫進歷史。”

中國足球職業化的歷史不長，如果從1994年全國足球甲級聯賽首次開幕算起，才只有20年的時間。但就是在這20年里，大連足球卻創造了足夠輝煌的榮耀，稱霸甲A時代。

時光倒回到上世紀90年代，甲A時代的第一冠屬于大連萬達隊。從那時開始，它們稱霸中國足壇近10年，8次獲得職業足球頂級聯賽冠軍。1995年—1997年，遲尚斌率領的大連萬達隊不僅兩奪甲A聯賽冠軍（1996年、1997年），還創下了職業聯賽55場不敗的神話。那時，人們禁不住要問：到底誰才能擊敗大連萬達。

那是大連足球榮光的時代。足球成了這座城市最耀眼的符號，這座城市也為中國足球源源不斷地輸送著人才。

那時大連的東北路小學聞名遐邇，這里更像是大連足球的一個縮影。過去走出了賈秀全、莊連勝、蓋增臣等知名球員，如今，馮瀟霆、楊旭、秦升、于漢超、王大雷、周海濱、周挺等中超主力也都是從這里走出來的。即使放眼現在的中超球隊，也似乎沒有球隊里沒有大連籍球員。

2004年甲A落幕，中超開幕。在后一個10年里，大連足球僅在2005年奪取了聯賽冠軍和足協杯冠軍，輝煌曇花一現，此后不僅與冠軍無緣，更是屢屢為保級而戰。

從大連萬達到大連實德，再到如今的大連阿爾濱，大連足球從頂峰跌到了谷底。命運輪回，昔日帶隊創造了無數輝煌的遲尚斌如今已是大連阿爾濱隊總經理。面對大連足球的沉淪，他說，昔日的輝煌都是歷史，都過去了，“我現在也很難受，但是我也沒有辦法”。

言語中，道不盡今天大連足球的無奈。

青島的苦澀

“如果青島足球可以比肩大連，中國足球就可以稱雄亞洲。”2006年，還是央視體育評論員的黃健翔曾經很看好青島足球的未來。

因為這座城市也有著不輸于大連的濃厚的足球氛圍，也同樣源源不斷地向外輸送著大量的足球人才，郝海東、宿茂臻、李霄鵬、曲波……這些國內知名足球運動員都來自青島。據悉，自1994年中國足球實行職業化以來，青島向全國各職業俱樂部輸送的青島籍運動員超過200名。

但就是這樣一座城市，它比大連更早一年降入了甲級，告別了中超。球迷戲稱，青島足球年年為保級而戰，卻年年能保級，無奈中懷有著僥幸逃脫的慶幸。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2013年11月3日，他們在北京工人體育場品嘗到了降級的苦澀。

青島球迷都期盼著青島中能隊和青島海牛隊能在今年同時殺回中超，能在中超上演一出“同城德比”，重新激發這座城市的足球熱情。但賽季之后，人們不得不承認，這不過是一廂情愿之舉。

在中國足球職業化的20年里，青島足球最好的成績是2002年的中國足協杯冠軍，以及1998年甲A聯賽和2011年中超聯賽的第六名。青島足球雖沒有大連足球的輝煌與榮耀，但就其歷史而言，卻并不輸其他城市。

上世紀20年代，現代足球傳人青島；1924年，青島成立了第一支足球隊中華足球隊；1979年，青島成為全國16個足球重點城市之一；1993年12月30日，青島第一支職業足球俱樂部——青島海牛足球俱樂部成立；2005年，青島成為全國首批兩個亞足聯“中國展望”足球試點城市。

但就是這樣一個有著深厚足球底蘊的城市，在中國足球職業化的年頭里，卻難有作為。俱樂部實力不足，好球員紛紛外出踢球，在一輪又一輪的惡性循環下，這座城市空剩下球迷的一腔熱情和期盼，“足球城”早已名不副實。

缺席的遺憾

2012年12月12日，中國足協出資3000萬元啟動了“城市足球試點城市”項目，首批試點城市是廣州、大連、成都、武漢和青島，足協每年將拿出1000萬元作為試點城市的足球發展資金。

時任足球運動管理中心主任韋迪就說：“歷史上有16個重點城市，選擇5個城市作為試點，主要考慮到城市有比較好的足球歷史，有群眾基礎，政府支持，協會工作能力，通過廣泛溝通，多次調研和商討后最后達成共識，形成了最后的協議。”中國足協寄希望通過啟動這5個“足球特區”，為我國足球的改革和發展探索出一條新路。

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在這之后，武漢卓爾隊、青島中能隊和大連阿爾濱隊先后從中超降級，成都天誠隊也在今年10月25日從中甲降到了中乙。“成足被踢出中甲，這是成都足球17年后重回中乙，也是四川足球21年后重回業余。”事與愿違，既可悲又可嘆。

當然，這絕不是中國足球的退步，在某種層面上具有進步意義。一個更激烈的聯賽，需要更充分的競爭，這種競爭是球員層面的，也是資金、管理、制度等層面的，而缺乏競爭實力的俱樂部注定要被淘汰出局。

很多球迷把青島足球降級的問題歸結于中能集團經濟實力不足。他們覺得，一個中能集團的總資產不過幾十億元，而恒大的總資產是幾千億元，兩者相差了數百倍之多。endprint

縱然廣州足球的崛起，離不開恒大雄厚的經濟實力，也讓人看到了金錢的威力。但廣州恒大在今年競爭力的下降，卻也說明了足球不能只靠金錢往前走。更何況，中超就一支廣州恒大隊，這實在不足以成為青島和大連降級的理由。

有人說，現代足球是金元足球，但金元足球也不是全部，縱觀歐洲聯賽，傳統豪門們有錢但更有底蘊。它們在俱樂部100多年的歷史中，積攢的不僅是金錢，更是集合了完善的青訓體系、管理制度、經營運作理念，以及足球文化等在內的一體化。當然，這也不是中國足球10年、20年的發展就可以解決的。

1680萬人的荷蘭，有3300多個俱樂部，注冊球員100萬人；9000l萬人口的德國，17%是足球人口，約2000萬人在踢球。反觀中國，我們看球的人很多，踢球的人卻很少。在大連，有近2000支業余足球隊，足球人口接近城市人口的6%，這在我國仍是最多的。而在青島，目前經常參加足球活動的人只有近8萬人，尚不足這個城市人口的1%。

國內著名的體育類報紙《體壇周報》曾如此總結青島足球人才流失的原因和差亂的足球環境。“每到賽季結束，青島中能的多名球員都會人心思動。一是因為青島足球圈子紛亂和政府部門有意無意拆臺，無法形成合力；二是因為其他各隊用高薪誘惑；三是訓練和住宿環境糟糕，讓球員苦不堪言。”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在2013年5月之前，這座所謂的“足球城”竟然沒有一個像樣的足球訓練基地。“政府文件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基地的用途也在多年的輪回中最終由職業足球訓練基地變為多功能足球基地。”

有人也總結了大連足球衰敗的原因。“在中國搞職業足球有三個基本支撐不能缺少。一是支撐職業足球的產業鏈不能缺少；二是政府的支持不能缺少（因為場館、安保、傳媒、競賽組織等體育公共資源都在政府手里）；三是后備梯隊的建設不能缺少。當大連職業足球這三個支撐點都搖搖欲墜的時候，大連阿爾濱不降級那才不正常呢。”

所以，一支球隊的降級看似簡單，實則復雜。青島足球和大連足球之所以淪落到今天，與資金不足有關、與人才的流失有關，當然更與梯隊建設、體制和管理等多方面因素相關。

在大連阿爾濱降級后，郝海東說，“以目前的足球后備儲備，大連足球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甚至十年才有可能重新崛起，直面挫折吧！”

當下，中超正在一步步贏回球迷的關注，中國足球也在職業化的道路上漸入正軌，而青島和大連足球的缺席，不僅讓人唏噓和遺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