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視域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的創(chuàng)新路徑

李成旺

(清華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4)

世界各國近代化發(fā)展的實踐表明，先進的科學知識與正確的理想信念教育是推進國家現(xiàn)代化的有力助推器，而科學知識也只有借助正確理想信念的指引才能不斷取得創(chuàng)新并發(fā)揮有益作用。就此而言，由于大學教育始終承載著知識創(chuàng)新和靈魂塑造的重大使命，因此能否成功培養(yǎng)具備全面素質和綜合能力的一代代青年大學生，便構成了一個國家能否持續(xù)擁有中堅建設力量的決定性因素。由此可見，幫助當代中國大學生在其成長的關鍵時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就絕不是有些人所理解的僅僅表現(xiàn)為響亮且空洞的道德口號，而是一項關涉中華民族未來前途命運的重大課題。青年大學生正確人生觀和世界觀的養(yǎng)成，固然離不開其自身成長過程中全社會多個方面的協(xié)同努力和共同耕耘，比如它既需要從小家庭良好道德環(huán)境的正確示范，中小學基礎教育階段的積極引導以及全社會良好道德氛圍的積極熏陶等等。但筆者認為，在青年大學生心智逐漸走向成熟的大學教育階段，通過接受人類思想史上先進理論的有益滋養(yǎng)來實現(xiàn)先進價值觀的塑造，是決定他們在深層思想意識中構筑自身精神支柱、豐富自身精神世界，進而真正養(yǎng)成正確的道德價值判斷能力、處理個人與他人及社會關系的能力以及把握正確歷史趨勢能力的最為關鍵的教育環(huán)節(jié)。眾所周知，人類的先進理論在歷史長河中當然有多種表現(xiàn)形態(tài)，但由于馬克思主義以科學探索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進而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為己任，既吸收了西方文明發(fā)展史上的優(yōu)秀成果，又實現(xiàn)了對西方文明的積極超越，成為人類文明史上理論創(chuàng)新的積極成果，大大豐富了人類把握世界與歷史的方法與視野，并成為引領人類前行的重大理論資源之一，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的巨大歷史變遷就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并在實踐中不斷發(fā)展自身的鮮明寫照。因此，對中國大學生進行積極有效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育，便始終成為我們培養(yǎng)社會主義建設合格人才不可或缺的教育戰(zhàn)略。但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當今世界正在發(fā)生深刻而復雜的變化，中國社會也正在面臨重大轉型，這給新時期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提出了嚴峻挑戰(zhàn)。因而，在教學理念、內容和方式等方面積極探索適應時代變化的教學創(chuàng)新路徑，真正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深層思想魅力和活的智慧凸顯出來，將馬克思主義樹立為當代大學生的信仰支柱，在豐富他們精神世界的同時使其得到全面發(fā)展，無疑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重大的時代課題。

一、當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面臨的重大挑戰(zhàn)和突出問題

真正使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成為培養(yǎng)大學生綜合素質和能力提升的有益平臺，需要我們對教學理念、方式及內容進行創(chuàng)新性變革。這是因為，當今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和社會信息化的深入發(fā)展以及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等時代變化，給當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帶來了如下無可回避的重大挑戰(zhàn)與突出問題。

其一，互聯(lián)網時代獲取知識的途徑便捷化與內容豐富化。在當今信息技術高度發(fā)展并普遍應用的發(fā)達的互聯(lián)網時代，大學生獲取各種知識的途徑變得更加便捷，獲取知識的內容更加豐富，在互聯(lián)網上僅關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及其組成部分的相關信息和知識內容就令人目不暇接。如果教師在課堂上的角色定位還停留在簡單的知識傳承層面，而不能在深層次上把這些知識講“活”、講“透”進而開闊學生的思維視野，就很難激發(fā)學生們進一步深入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濃厚興趣，而興趣一旦喪失就無法達到能力提升的目的。

其二，改革開放引起思想的多元化與文化的多樣化。如果說在改革開放之前主流意識形態(tài)文化構成了思想文化領域的全部內容，因而人們的思想觀念較為單一的話，那么當今時代變遷在思想文化領域的重大變化就體現(xiàn)為思想多元、文化多樣以及信息多元并存的現(xiàn)實。在各種思想信息和文化思潮競相涌入、眾多思想文化流派并存的時代背景下，讓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成為構筑青年大學生精神世界的重要支撐與有益滋養(yǎng)，就需要在思想比較視域中呈現(xiàn)其思想力量和活的智慧，以馬克思主義自身的理論魅力和比較優(yōu)勢去贏得學生們的主動信仰，這無疑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的重點。

其三，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原理教科書敘述方式與思維習慣并未完全消除。馬克思主義作為中國共產黨指導思想的特殊地位，使得在當代教育背景下接受過初、高中階段教育的青年大學生，在知識層面對構成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生產力”、“生產關系”、“社會存在”、“社會意識”等概念和范疇，以及“社會基本矛盾理論”等原理的基本內容應該說并不陌生。但由于在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以俄為師”的路徑依賴，使得蘇聯(lián)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傳統(tǒng)教科書成為解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標準模式[注]參見胡為雄：《新中國第一本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的編寫》，《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8年第2期。，由此形成了理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時深入人心的教科書思維模式。在此后的馬克思主義教育中，我們曾長期習慣于固守教科書的結論，以教科書思維為圭臬進而采取“原理+論證”或“論證+原理”循環(huán)解釋[注]《〈申辯與自省——對孫麾先生的回應〉》編者按，《哲學研究》2003年第8期。式的教學方法，學生們接受的教育隨之也深深地打上了教科書思維和理解模式的時代烙印，加之初、高中階段更多地側重于講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知識內容和線索梳理，旨在使學生們初步形成觀察社會歷史時的正確導向，相較而言它并不側重通過把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實質精髓進而提升學生們的理論視野與思維能力。因而學生們較難通過把作為活生生的方法論智慧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來龍其脈和本真精神加以把握，進而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理論深層魅力的感知與理解而形成堅實的信仰。因此，如果不能通過揭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內在理論力量來滿足當代大學生的深層精神和理論學習需求，當學生們重新面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概念和原理時反而會造成某種程度的反感和畏懼情緒。而如何化解這一矛盾則又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的難點。

其四，推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進而構建和諧社會的發(fā)展主題轉換。馬克思主義理論本身總體而言是一種“改變世界”的理論，它強調階級分析的方法，反對人類社會的私有制以及階級壓迫和剝削，始終關注無產階級以及全人類的解放，在對人類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科學揭示中，指明生產資料公有制的社會形態(tài)必將到來，為此強調訴諸現(xiàn)實的力量通過改變不合理的現(xiàn)實世界來促使這一目標的實現(xiàn)。如果說在傳入中國伊始，由于這些理論品格直接與當時中國“救亡圖存”、“救國圖強”的時代背景相契合相呼應，因而比較容易引起有識之士的接受、傳播并扎根、發(fā)展的話，那么在大力推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構建和諧社會的當下，如何架構起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當今中國社會發(fā)展的構建和諧社會主題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則需要我們進入其理論的深處而不能僅僅停留在其簡單的結論上。

其五，當今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仍具有經濟科技發(fā)展上的比較優(yōu)勢。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是通過對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科學探求，以先進理論武裝工人階級(無產階級)，以現(xiàn)實的力量推翻不合理的資本主義制度，進而在具有更為合理的社會關系和更高生產效率的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新社會中實現(xiàn)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但就現(xiàn)實總體而言，當今世界上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依然具有經濟科技發(fā)展上的比較優(yōu)勢，而像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雖然實行了社會主義公有制并取得了巨大的改革發(fā)展成就，但仍面臨著一系列社會發(fā)展中的突出矛盾，因此如何從理論上和實踐上對這一現(xiàn)象作出具有解釋力的理論詮釋，也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需要直面的問題。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面對的挑戰(zhàn)雖然表現(xiàn)在上述諸多方面，但總體而言，應對上述挑戰(zhàn)則取決于如下兩方面理論問題的根本解決：首先，如何增強大學生深入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興趣和熱情，進而為達到其綜合能力的提升提供必要的前提和基礎；其次，如何凸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內在邏輯、思想力量和理論魅力，全面呈現(xiàn)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對社會歷史發(fā)展的解釋力，進而在拓展當代大學生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清晰把握和認知能力、化解學生們現(xiàn)實和理論困惑的基礎上，讓學生們作到“真知”“真信”，并在此基礎上提升其分析、把握社會歷史規(guī)律的能力與水平。這兩個問題構成了當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的重點和難點，而要從根本上解決上述問題則必須探求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的創(chuàng)新路徑，在教學理念、方式和內容等方面進行時代變革。

首先，在教學理念上，應從既往的單純知識傳授轉變?yōu)椤爸R傳授”、“能力培養(yǎng)”和“價值塑造”相結合的三位一體育人理念，把知識傳授僅僅看成工具和手段，突出強調“能力培養(yǎng)”和“價值塑造”。其次，要實現(xiàn)這一教學理念，則或許需要在教學方式與教學內容上相應地進行如下改革：其一，要著重從人的特殊性、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復雜性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科學性和進步性，來凸顯它與社會進步和個人成長的深切關聯(lián)，使學生們產生深入學習與研究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興趣和熱情；其二，要在對馬克思主義文本進行精深研讀的基礎上，通過思想史視域下的比較研究，在整體視野和更深層理論邏輯上闡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內在理路、理論精髓和活的智慧，在比較中凸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深度和厚度，進而開拓學生的境界與視野；其三，始終要做到理論探討與現(xiàn)實關切的有機結合，培養(yǎng)學生以先進理論分析解決現(xiàn)實問題并引領現(xiàn)實前行的綜合能力，進而呈現(xiàn)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學習的當代意義。

二、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復雜性闡明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必要性

“哲學源于驚異”，學術興趣、求知欲和好奇心是培養(yǎng)并提升自身認識與把握世界能力、豐富自身精神世界的首要前提。讓馬克思主義成為構筑當代大學生精神世界的信仰支柱，首先需要使學生們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產生濃厚的興趣，進而促進學生們養(yǎng)成學習自覺，而這需要從人的特殊性、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復雜性以及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對個人全面成長的必要性等方面加以闡釋。

人的特殊性在于人是具有二重性的存在物，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著重指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動的自然存在物；這些力量作為天賦和才能、作為欲望存在于人身上；另一方面，人作為自然的、肉體的、感性的、對象性的存在物，同動植物一樣，是受動的、受制約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4頁。這就表明，人在作為經驗存在的同時又作為具有超驗性的主體而存在，即既像自然存在物一樣生活在經驗現(xiàn)實當中又具有超越經驗現(xiàn)實的理想追求，既受自然必然規(guī)律的支配又在社會歷史領域具有主體自覺性，并始終在謀求社會歷史領域中“客觀規(guī)律”與“主體自覺”的契合。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馬克思對這種二重性作了更進一步的說明：“人雙重地存在著：從主體上說作為他自身而存在著，從客體上說又存在于自己生存的這些自然無機條件之中。”[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84頁。就此而言，康德盡管從先驗理性能力來看待人的本質有其偏頗之處，但也曾指出我們始終面對著兩個世界：由自然規(guī)律所主宰的現(xiàn)象—感性經驗世界，以及由自由規(guī)律所支配的理智—道德實踐世界。[注]參見[德]奧特弗里德·赫費：《康德》，鄭伊倩譯，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41頁。而只有理解人所具有的二重性存在特點，才能真正探尋出人的發(fā)展與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獨特奧秘，進而實現(xiàn)人的全面發(fā)展和社會的健康發(fā)展。

因為作為自然存在物，人與自然界中的其它構成要素一樣始終遵循著自然必然規(guī)律。比如，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如果不吃飯的話任何人都注定將被餓死、永動機也是注定不會存在的；任何人像其他生物一樣都是有壽命的，“大自然僅僅給他規(guī)定了一個短暫的生命期限”[注][德]康德：《歷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1990年版，第4頁。，因此企圖尋找長生不老藥是注定要失敗的；在宏觀低速運動中人和其他物體一樣必須要遵守萬有引力定律，在地球上任何物體只能作落體運動，只要我們發(fā)射太空器的速度低于11.28千米/秒就注定不能脫離地球引力沖出地球大氣層而進入到太空之中；只要我們設計的程序和輸入的信息正確，我們絲毫不必懷疑計算機的演算結果，等等。可以說，僅僅作為由自然存在物而構成的自然界中各要素之間的關系存在著絕對的、普遍性的必然性，對這種普遍規(guī)律的研究則構成了自然科學研究的范圍。但是，自然科學“不問事物的價值和理想的可能性，也不問它們的終極意義，只滿足于說明它們的現(xiàn)狀和作用，只把心思專注于事物本身的性質和運動過程”[注][美]威爾·杜蘭特：《西方哲學的故事》，梁春譯，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序言”，第2頁。，換言之，自然科學取得的成就主要在于為人類的幸福提供物質保證，它既不追問世界和人生的目的和意義，更不能直接解決人類所面臨的信仰、道德等價值問題。因此首先要讓學生們認識到，如果說對大自然必然規(guī)律奧秘的好奇是吸引無數(shù)科學家為之獻身的話，那么，對有人參與其中的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秘密的好奇與自覺追尋，更應該責無旁貸地進入當代大學生的思考與關注視野。其原因在于：

其一，人類社會歷史領域是由有情感、意志、目的、主體性和能動性的人通過實踐活動而展開的領域，因此對該領域的研究主要表現(xiàn)為關于倫理道德、人格修養(yǎng)、德性操守、公平正義等種種現(xiàn)象之運動規(guī)律的研究。但是，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比自然規(guī)律顯得更加復雜、更加充滿表象上的變數(shù)與不確定性而令人難以捉摸，突出表現(xiàn)在構成該領域的各種因素(比如善惡與禍福、動機與效果、必然與自由等)之間并不存在像自然規(guī)律那樣的絕對、普遍的必然聯(lián)系，其間只存在相對的、偶然的普遍性[注]葉秀山：《哲學要義》，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6年版，第168頁。。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到處可看到構成社會歷史領域各因素之間存在的種種偶然聯(lián)系，比如在構成社會發(fā)展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諸要素之間的關系上我們看到，過去的輝煌并不能必然保證現(xiàn)在乃至未來的輝煌，例證之一便是四大古代文明中只有中華文明延續(xù)至今并發(fā)揚光大，而其他文明都在歷史長河中除僅存一些歷史痕跡外均難逃湮滅的命運。同理，中國共產黨過去和現(xiàn)在的輝煌也并不必然地保證它未來將永葆輝煌，所以習近平總書記才始終強調居安思危、永葆先進性；還比如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更多的困惑在于，“道德和幸福”、“動機和效果”等構成人們行動實踐的要素之間也不存在必然一致現(xiàn)象，有德性的人未必可以獲得現(xiàn)世幸福，反之亦然，一個人出于好的動機也并不必然保證獲得相應的好的效果；一個人今天為善并不必然保證他明天依然為善；沒有物質條件不能建成社會主義，但僅僅有發(fā)達的生產力也未必就能直接建成社會主義；按照自然規(guī)律只要我們創(chuàng)造出相應的條件就能夠實現(xiàn)我們的目標，而在社會歷史領域中，即使我們按照設想創(chuàng)造出相應的條件也并不必然會達到我們預期的目標，等等。正是因為構成社會歷史領域各因素之間的聯(lián)系存在著種種偶然和不確定性，才引起古今中外一代又一代哲學家們的好奇與探尋努力，我國戰(zhàn)國時代的屈原就發(fā)出“天問”，從尋求因果聯(lián)系的視角探尋“天地萬象之理、存亡興廢之端、賢兇善惡之報”；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通過對理性能力的研究，試圖化解經驗世界中“德福不一致”的困境來為道德尋求依據(jù)；馬克思更是從社會基本矛盾出發(fā)，真正致力于探尋消弭“自由與必然”之矛盾的有效路徑。實際上他們都看到了社會歷史規(guī)律的復雜性，而如果我們對人的特殊性、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及其特殊性麻木不仁，那么人類就只能處于外在必然性的主宰之中而談不上進步與發(fā)展，個人的發(fā)展也就只能處于一種盲目狀態(tài)而受到宿命的支配。

其二，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相較自然規(guī)律而言不僅更加復雜和難以把握，而且對它的探討的積極成果與人類社會進步、人的成長發(fā)展的關系也變得更加緊密、重要和不可或缺。因為如果我們不去考察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而僅僅關注自然規(guī)律，實際上就在很大程度上漠視了人的主體性和世界的復雜性，會造成人文價值和人文精神的式微，必然走向科技決定論和物質決定論，帶來社會發(fā)展的慘痛代價和不良后果。因為每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面對個人與社會、個人與自我、信仰與現(xiàn)實、財富與幸福、超驗與經驗之間的權衡與糾結之中，而只有自覺探討社會歷史規(guī)律才能有效回答個人自我價值能否實現(xiàn)、個人人生之路是否充實、個人能否健康成長以及個人能否具有責任擔當?shù)热松冀K遭遇到的重大問題，否則我們就只能成為生活在自然必然性中的奴隸。特別是，我們黨經歷了工作重心由以階級斗爭為中心轉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國家正在從普遍貧窮的社會主義走向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從物質貧乏的時代走向物質豐裕的時代，從思想單一的時代走向思想多元的時代，這使得當今中國社會更是處于復雜的社會轉型期：從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從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向新型工業(yè)社會、從鄉(xiāng)村社會向城鎮(zhèn)社會、從封閉半封閉社會向全方位開放社會、從同質性社會向多樣性社會以及從倫理型社會向法治社會全面轉型。在此轉型過程中社會發(fā)展呈現(xiàn)出“歷時性問題的共時性承受”的現(xiàn)實境遇，由此我們更是遭遇到如下發(fā)展中的矛盾：共同富裕的理想追求與現(xiàn)實中不同人群收入差距過大的矛盾；純潔崇高的精神追求與現(xiàn)實中一些人心中無敬畏、道德行為無底線現(xiàn)象大量存在的矛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渴望與人與自然關系極度緊張的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公共空間在不斷擴大與人民群眾公共生活不適應的矛盾；依法治國的時代需求與一些人制度意識匱乏的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等等。如果不去自覺探究社會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尋求化解現(xiàn)實矛盾的可行路徑，那么國家的命運與個人的前途就很難實現(xiàn)。而我們只有在反思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過程中增強理性反思能力、理論思維能力以及超越眼光能力等等，才能有效化解我們面臨的上述諸多問題，為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創(chuàng)造積極的條件。而眾所周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就是被實踐證明了的科學回答社會歷史規(guī)律的先進理論，是指導我們化解上述困境的最為有益的思想資源。因而指認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復雜性及其與人們生活、未來、個人發(fā)展前景的密切關系，其目的在于使當代大學生首先要自覺了解到，只有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才會對自身正確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塑造與養(yǎng)成，以及培養(yǎng)并提升自身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帶來最為有益的思想滋養(yǎng)，進而才會使自己成為人格健全、心智健康、精神充實、有責任擔當?shù)挠杏弥牛蔀橥苿由鐣M步的積極力量。

三、訴諸思想史比較視域和文本內在理路詮釋來呈現(xiàn)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本真精神

實現(xiàn)教學方法與教學內容的創(chuàng)新性變革，需要訴諸思想史比較視域和文本內在理路詮釋來呈現(xiàn)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本真精神，進而充分彰顯馬克思主義在社會歷史規(guī)律探求上的先進性和科學性。這是我們走出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傳統(tǒng)解釋、真正實現(xiàn)教學理念轉變、讓學生們作到“真知”和“真信”的有效途徑和時代要求。

從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以來，我們既取得了具有歷史合理性與進步性的馬克思主義理論與實踐創(chuàng)新，同時在此過程中也積淀了需要反思與超越的不適應時代發(fā)展的傳統(tǒng)理解范式。回顧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與理解史可以看到，馬克思主義作為產生于歐洲的先進思想學說之所以能傳入中國，是中國遭遇西方資本主義列強侵略這一外力作用而被迫現(xiàn)代化的結果，也是中國經歷了在器物、科技、制度層面向西方學習進程之后，意識到思想文化現(xiàn)代化之重要性的必然結果。馬克思主義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作為眾多西方新思潮之一被引入國內，被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所認識和接受，最終成為拯救國家、改造社會的先進思想武器，始終與近代中國的特殊國情和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的社會基本矛盾，特別是與中國共產黨人選擇中國社會發(fā)展正確道路的歷史任務和現(xiàn)實需要直接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就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理解和發(fā)展經歷了一個復雜的歷史過程：

在第一階段，我們把馬克思主義理解為階級斗爭學說。我們知道，馬克思主義把實現(xiàn)全人類的解放乃至實現(xiàn)共產主義作為自身的價值訴求，作為“改變世界”的實踐哲學，它通過對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科學探求，指出人類社會私有制和階級剝削的不合理性及其被超越的必然性，倡導為成功實現(xiàn)目標須采取階級斗爭的手段和暴力革命的方式，主張革命成功之后實行生產資料公有制以促進社會的和諧與人的全面發(fā)展，以此作為實現(xiàn)人的真正自由與解放的合理路徑。因此它實際上是一個既包括世界觀、認識論、歷史觀、方法論、辯證法，又統(tǒng)攝哲學、經濟學、人類學、政治學、法學、歷史學、社會主義等方方面面內容的豐富復雜的學說。但是，馬克思主義于20世紀前期傳入中國之際，適值反帝、反封建的階級斗爭正酣，國人“救亡圖存”、“救國圖強”意識逐漸覺醒，爭取民族獨立、完成民主革命以及實現(xiàn)人民翻身求解放凸顯為中華民族緊迫的時代課題之時。因而只有凸顯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階級斗爭”內容，才能夠解決中國面臨的時代危機而實現(xiàn)國家獨立與人民解放，從而奠定現(xiàn)代化建設順利展開的歷史前提。因此，作為中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李大釗在系統(tǒng)闡述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論、經濟論和政策論三個組成部分時，就明確指出歷史論是最根本的，而與唯物史觀有密切關系的階級競爭說又是最核心的，“階級競爭說恰如一條金線，把這三大原理從根本上聯(lián)絡起來。……關于實際運動的手段，他(馬克思——引者注)也是主張除了訴于最后的階級競爭，沒有第二個再好的方法”[注]《李大釗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9頁。。毛澤東在最初接受馬克思主義時曾直截了當?shù)卣f，從《共產黨宣言》等書中“我只取了它四個字：‘階級斗爭’”[注]《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79頁。。

在第二階段，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我們以蘇聯(lián)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作為理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標準范式。因為蘇聯(lián)取得了十月革命的成功并在此后建立了較為發(fā)達的社會主義國家，加之當時的中國與俄國具有相同或相似的時代背景與時代主題，這就使先進的中國人把來自蘇俄、經由當時的蘇聯(lián)學者根據(jù)自身認識水平，適應當時社會經濟政治體制需要所理解、制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體系，當作了拯救中國的現(xiàn)成理論工具，蘇聯(lián)哲學教科書隨之成為中國人進行思想啟蒙、培育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重要理論基礎和思想源泉，承擔了中國共產黨人學習、理解并接受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載體和中介的歷史角色和時代使命，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形成了一種特殊路徑依賴關系和理論后果，這種影響可以說一直持續(xù)到改革開放之前。

特定的時代背景、“以俄為師”的路徑依賴關系以及蘇聯(lián)哲學教科書體系自身的理論局限，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理解、傳播和發(fā)展產生了正、反兩方面的理論和實踐效應。一方面，它使人們擺脫了封建保守意識、專制文化和等級觀念的束縛，破除了愚昧迷信，彰顯了科技理性，大大弘揚了人的主體能動性，進而喚醒、激發(fā)了無產階級的革命熱情，及時地統(tǒng)一并武裝了干部群眾的思想，為處于民族危亡中的中國進行了及時、必要且深刻的思想文化啟蒙，為新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革命修筑了牢固的思想陣地，在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中形成了毛澤東思想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創(chuàng)新成果，進而積極地影響了中國社會歷史進程，改變了中國的歷史命運；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本身在某種程度上又被我們作了機械化、簡單化和教條化的詮釋與解讀，在對其進行階級斗爭論解讀的基礎上，我們又對它進行了預成論、決定論、目的論、經驗論等傳統(tǒng)理解，在實踐上也出現(xiàn)了因照搬蘇聯(lián)模式而帶來的僵化計劃體制以及極“左”路線等消極后果。[注]李成旺：《馬克思哲學革命的文本學解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208頁。

在第三階段，改革開放以來，以“人的自由與解放的活的方法論”來解讀馬克思主義理論，并對其進行歷史文本學研究以發(fā)揮其對當代中國社會建設的指導作用。改革開放使我們處于歷史發(fā)展的新的起點，訴諸“階級斗爭”思維或蘇聯(lián)傳統(tǒng)教科書思維，都無法為中國當代社會健康發(fā)展建設提供有益理論指引。因此，時代給開辟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新境界提出的亟須解決的重大課題就表現(xiàn)在：首先，要通過“回到馬克思”，認真反思、考察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歷程與效應，從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傳統(tǒng)理解中解放出來；其次，在此基礎上要通過“發(fā)展馬克思”，立足今天的時代與現(xiàn)實，在與馬克思思想資源的對接中創(chuàng)生出馬克思思想對當代社會發(fā)展的指導意義。這無疑也是當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需要堅持的基本原則。就此而言，只能把傳統(tǒng)教科書作為理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有益參考而不是唯一解釋模式，更要摒棄那種立足預成思維，即以教科書所闡釋的原理為圭臬、以現(xiàn)實事例注解原理的方法來講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教學模式。

而要完成上述時代課題，核心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活的智慧、方法和靈魂呈現(xiàn)出來，這首先需要對馬克思主義文本進行深層歷史解讀，其次需要訴諸思想史比較視域。因為馬克思哲學誕生于西方古希臘——基督教文化這一母體，又吸收了古典經濟學、空想社會主義的積極思考成果，因此只有在多重知識背景和理論參照中揭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它們之間的繼承和超越關系，才能在把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完整思想語境和本真精神基礎上，呈現(xiàn)其獨特的社會批判智慧及其鮮活的社會分析方法。為此，教師須通過嚴肅、科學的學術化研究，深入到馬克思主義的經典文本中，在思想比較史視域中闡明每一概念、原理的背景淵源與核心內涵，通過對其理論深處的思想力量和活的智慧的呈現(xiàn)，真正使其贏得青年大學生的理性認同，成為開闊當代大學生把握世界與歷史的視野、樹立正確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以及提高分析、解決問題能力的有力思想武器。為此本文僅僅就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關于“哲學基本問題”和“人的本質”兩個重要的概念或原理來闡明其獨特創(chuàng)新。

其一，關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對“哲學基本問題”科學回答的深層旨歸。能否科學回答哲學基本問題關涉人類能否正確把握認識世界和歷史的方法問題，以及能否正確把握世界可靠性的根據(jù)問題，因而是正確世界觀得以形成的關鍵。

如果不借助于思想史比較視野和馬克思哲學文本解讀，單純停留在“自然界對精神而言是本原”、“思維能夠正確地認識現(xiàn)實世界”等知識層面，則不能更有力地把握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深層精髓所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之所以首先在這個問題上進行哲學革命，實際上直接針對從柏拉圖以來的西方觀念論哲學傳統(tǒng)所固有的根深蒂固的偏見，即認為世界和歷史展開的可靠性與確定性依據(jù)不在實踐活動之中，而在某種超驗的實體本身。追尋西方哲學史對該問題的思考可以看到，“始基”問題的提出也即追求世界的終極依據(jù)問題的提出之所以成為哲學誕生的標志，就在于它表明人類開始告別以神話世界和原始宗教的形式來把握世界，從“人與他人他物都處在一種不確定的夢幻般的關系中”[注]黃裕生：《宗教與哲學的相遇》，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導論”，第9頁。的愚昧階段，走向自我同一性的身份認同意識的覺醒。就此而言，從早期古希臘哲學家以自然物質作為世界的始基，經由數(shù)論、原子論[注]何兆武：《西方哲學精神》，清華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9-41頁。，再到古希臘哲學發(fā)達時期以理念世界作為世界可靠性與確定性的依據(jù)，奠定了西方觀念論哲學的最初思維范式。古希臘柏拉圖把作為本體且先天固有的自在理念作為經驗世界的依據(jù)，認為“一個東西之所以能夠存在，只是由于‘分有’它所‘分有’的那個實體”[注]《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74頁。，而對世界的認識只能通過少數(shù)智者借助經驗感官而在知識層面回憶人所固有的“理念”的內涵，以為訴諸對理念的知識論考察就可以引領現(xiàn)實不斷向其接近并趨于美好。到中世紀基督教神學統(tǒng)治階段，人們認為無形無相、全知全能全善全在的上帝是世界和歷史展開的主宰者。而近代西方哲學創(chuàng)始人之一笛卡爾從反對中世紀經院哲學出發(fā)，倡導“使自己成為自然的主人和占有者”并“促進人類生活的完善”，但卻認為這需要以“獲得一種對生活非常有益的知識”[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48頁。來實現(xiàn)，為此他通過“普遍懷疑”的原則并以理性尺度考察以往的所有知識，試圖在清除以往思維偏見的基礎上獲得確實可靠的知識。為此笛卡爾訴諸從一些絕對確實的最初的原理和一些清晰明確的命題出發(fā)，推向同樣確實的未知的新真理，進而“重新從基礎開始”建立哲學的科學，以便“在諸種科學門類中建立起堅固的和恒久的結構”[注]參見[美]湯姆·羅克摩爾：《黑格爾：之前和之后——黑格爾思想歷史導論》，柯小剛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1頁。，從而為哲學知識奠定不可動搖的基礎。他堅信有一件事是確實的，那就是“我懷疑”或“我思維”，對此絕對不能懷疑。因此他把“cogito”(拉丁語cogito，我思想)作為其哲學體系的穩(wěn)固的、不可動搖的阿基米德點，并且堅信從cogito開始建造知識體系，這一體系就可以擴展為包含所有知識的沒有任何限制的體系。[注][美]湯姆·羅克摩爾：《黑格爾：之前和之后——黑格爾思想歷史導論》，柯小剛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9-20頁。由此笛卡爾把“我思想，所以我存在”當作其形而上學體系的不可動搖的第一真理，以此求助于理性直觀和演繹推演出確定性的哲學知識，在他的形而上學體系中還提出了靈魂、物體和上帝三種實體，指出精神實體和物質實體彼此完全獨立，但又認為物體和靈魂是被創(chuàng)造的實體，上帝是最高的實體。可見，笛卡爾在開創(chuàng)了近代真正嚴格意義上的 “主體—客體”、“物體—精神”解釋世界的哲學分析范式的同時，依然把世界的依據(jù)歸結為超驗領域的精神實體。

作為啟蒙運動思想高峰的康德批判哲學，通過審核理性的職權并彰顯理性的作用，既為科學奠基又為道德實踐尋找到可靠的根基。在“純粹數(shù)學和純粹自然科學何以可能”的問題上，康德指出了科學知識是關于經驗現(xiàn)象界的規(guī)律的概括，而無論使經驗現(xiàn)象成為可能的先天感性直觀形式(時間和空間)，以及用以統(tǒng)攝經驗材料進而形成科學知識的十二個先天范疇，都不來自于經驗，它來自理性(理論理性)的先驗能力；而在關于“道德的依據(jù)”問題上，能夠發(fā)出道德律令的理性能力，既不來自于上帝也不來自于經驗，它來自理性(實踐理性)的先驗能力。作為德國古典哲學集大成者的黑格爾則明確指出有限的現(xiàn)實經驗世界存在的根據(jù)在絕對理念中，只不過絕對理念變成了一個自在自為的實體，表現(xiàn)為“實體即主體”，即“不動的東西自身卻能引起運動，所以它是主體。它引起運動的力量，抽象地說，就是自為存在或純粹的否定性”[注][德]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賀麟、王玖興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13頁。。且絕對理念運動過程的工具——思想范疇不是像之前那樣成為一種純主觀的東西，而是本身就包含了客觀事物的真實性和本質，“理念是自在自為的真理，是概念和客觀性的絕對統(tǒng)一”[注]《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下卷)，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427頁。，因此包括自然、社會和精神在內的整個世界的產生與變化過程，就是絕對理念自身通過思想范疇以特定的邏輯自我運動、自我開顯和自我認識的結果。由此黑格爾認為不來自于現(xiàn)實但卻主宰現(xiàn)實的“絕對觀念”是世界和歷史的依據(jù)，在他看來“我們在現(xiàn)實世界中所認識的，正是這個世界的思想內容，也就是那種使世界成為絕對觀念的逐步實現(xiàn)的東西，這個絕對觀念是從來就存在的，是不依賴于世界并且先于世界而在某處存在的；但是思維能夠認識那一開始就已經是思想內容的內容”[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78-279頁。。就此恩格斯指出，黑格爾要證明的東西已經包含在其前提之中了，只要認識到其哲學的正確性，人類就要馬上把他的哲學從理論轉移到實踐中去，并按照該原則改造世界，因此觀念論哲學對世界和歷史的把握與改變都陷入了共有的幻想之中。

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只要深入到真實的現(xiàn)實社會歷史發(fā)展之中，以純粹經驗的方法就可以確認歷史的前提表現(xiàn)為物質生產活動，而不是意識、思維、理念等精神活動。因為人把自己和動物區(qū)別開來的第一個歷史行動恰恰是“人類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19頁。。不同于被動地適應自然界的動物本能活動，生產物質生活資料的勞動實踐是一種有意識、有目的的創(chuàng)造和生產活動，只有它才構成人類存在和人類社會歷史得以展開的前提基礎，“這種活動、這種連續(xù)不斷的感性勞動和創(chuàng)造、這種生產，正是整個現(xiàn)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礎，它哪怕只中斷一年，……整個人類世界以及他自己的直觀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會很快就沒有了”[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9頁。。而“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物”[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4頁。，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以及意識、宗教或其它精神性存在，都是與人們的物質實踐活動以及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xiàn)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直接結果，它們是社會實踐的產物。因而如果把意識、思想等精神性因素進一步獨立化并被抽象為歷史展開的前提，就必然導致歷史唯心主義在“思維與存在”關系上的顛倒。如果不能從實踐出發(fā)去尋求世界和歷史的可靠性依據(jù)，就不可能把握世界和歷史，歷史唯物主義作為馬克思恩格斯世界觀與歷史觀的有機統(tǒng)一，其核心智慧體現(xiàn)在相較于傳統(tǒng)西方哲學而言，它在理解與把握世界與歷史時呈現(xiàn)出一種新的革命性的思維方式與理解方式，突出表現(xiàn)在把實踐作為理解與把握世界與歷史的前提，進而把實踐作為自身新世界觀的首要的基本的觀點。因為在人類歷史展開之后，人類就應始終通過實踐存在來感知、理解并把握世界，換言之，我們今天面對的外部世界無不打上了實踐的烙印，而先于人類實踐歷史而存在的自然界“是除去在澳洲新出現(xiàn)的一些珊瑚島以外今天在任何地方都不再存在的”[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30頁。自然界。只有認識到這一層面才能理解對哲學基本問題的科學回答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它實際上關涉到能否正確實現(xiàn)人的自由問題，也即要正確指認自由的實現(xiàn)不是單單訴諸觀念和意識革命就可以達及，自由的實現(xiàn)只能在現(xiàn)實實踐中通過現(xiàn)實的力量才能加以徹底解決。因為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如果僅僅停留在思想、意識、精神自身范圍之內，通過精神分析和意識批判來理解、考察現(xiàn)實進而化解現(xiàn)實中的矛盾，實際上是沒有看到現(xiàn)實是人的實踐活動的結果，而是依然陷入到傳統(tǒng)西方哲學思維范式之中，即把世界二分化為觀念和現(xiàn)實，并認為觀念是世界和歷史的依據(jù)，現(xiàn)實是思想、觀念及其邏輯運演外化的結果。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我們需要探求的正是造成現(xiàn)實世界困境并能夠消弭現(xiàn)實困境的歷史運動規(guī)律問題，也就是探討由人的實踐活動所開啟的現(xiàn)實的歷史過程的規(guī)律，這首先取決于立足實踐而對哲學基本問題的科學回答，為此馬克思恩格斯一再強調：“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來說，全部問題都在于使現(xiàn)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并改變現(xiàn)存的事物”[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7頁。，否則他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共產主義者。這種通過實踐力量來實現(xiàn)人的自由的思路，正是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超越思辨哲學家的獨特之處，它顯然構成了科學回答哲學基本問題的深層旨歸。因此，對構成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重要概念的把握，一定要放在馬克思恩格斯活生生的思想語境之中，切不可把它從理論整體中割裂出來僅僅予以經驗層面的解讀。

其二，“關于人的本質”的科學回答與人的自由與解放的科學路徑彰顯。對“關于人的本質”的不同解讀關乎人的解放路徑的重大差異。基于觀念論思維范式的傳統(tǒng)西方哲學在這一問題上也有著不同的回答，隨之呈現(xiàn)出在人的自由實現(xiàn)問題上的不同路徑。比如，在基督教看來，人的本質就體現(xiàn)在人是與神建立了契約關系的神的創(chuàng)造物，是在神的注視下的有自由意志的存在者，因此人的自由的實現(xiàn)要靠虔誠的信仰并最終訴諸神的拯救；而在康德和黑格爾看來，人的本質就是理性存在物，康德認為理性的能力就在于既能自主地頒布認識必然規(guī)律的先驗原則又能在道德行為中頒布絕對命令，黑格爾認為理性的能力就在于人能夠認識絕對精神的演化規(guī)律，因此人的自由與解放需要通過理性的自覺與啟蒙；費爾巴哈在克服舊哲學方面邁出了重要一步,指出了基督教、黑格爾哲學的荒謬性，試圖建構一種新的哲學來實現(xiàn)人的自由，但由于他只是停留在“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99頁。外部客觀世界，把外部世界看作是與人的實踐活動無關的、只能以直觀的方式去認識、觀察和思考的孤立的感性客體，因而不能把人的活動理解為實踐活動，看不到人與世界的關系是以實踐活動為中介的相互制約、相互生成的過程，外部世界在作為人的實踐活動對象的同時也制約著人的實踐活動，由此他只能把人理解為自然存在，對實踐也主要是從人的生理活動以及由此產生的利己主義活動去理解。費爾巴哈僅僅“把理論的活動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動”[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99頁。，認為只要以人的現(xiàn)實感性來取代神性和思辨性，就可以徹底駁倒基督教神學和黑格爾思辨哲學，因此他把人的本質理解為人的感性存在特征的抽象化——類，并把抽象出來的“類”中最為珍貴的感情——“愛”再加以抽象化[注]參見孫伯鍨：《馬克思的實踐概念》，《哲學研究》1995年第12期。，以為以“愛的宗教”代替神的宗教就可以實現(xiàn)人的自由，這顯然仍沒能跳出思維與存在二元分割思維范式的窠臼，最終陷入到了歷史觀上的唯心主義。

馬克思恩格斯基于人的實踐活動對歷史展開的前提意義，把世界理解為由人的實踐活動作用于其中的人化了的世界，指出生產實踐又是“以個人彼此之間的交往為前提的”[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0頁。，因為“孤立的一個人在社會之外進行生產……是不可思議的”[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頁。。因此人的不自由的根源實際上就來自生產過程中的社會關系的生產，人的本質實際上體現(xiàn)為“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在資本主義社會條件下無產階級的不自由狀況就是因為在資本主義生產中資本家對無產階級的剝削關系的存在。“只有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并使用現(xiàn)實的手段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解放；沒有蒸汽機和珍妮走錠精紡機就不能消滅奴隸制……‘解放’是一種歷史活動，不是思想活動”[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7頁。，因此，自由的實現(xiàn)應該以一種現(xiàn)實的力量通過現(xiàn)實的手段，去推翻資本主義所有制關系，而不是像傳統(tǒng)西方哲學那樣訴諸精神的革命。馬克思恩格斯的這種創(chuàng)新性探討無疑呈現(xiàn)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獨特思想力量，也只有在這個高度上才能真正理解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本質”的科學回答所具有的積極理論和實踐意義。

當然，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內容非常豐富，它與當代社會生活的內在關聯(lián)也是需要深入探討的重大課題。但筆者認為只要立足于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采取思想史比較方法把相關問題講清講透，從中凸顯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精神和思想力量，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學就必將會收到預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