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視角下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構建途徑芻議
——以山東省原縣刺花產業為例

王處輝 謝培熙

(南開大學 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71)

一、問題的提出

齊美爾分析了空間的社會性，為空間進入社會學領域奠定了基礎，芝加哥學派將空間思想用于城市生態學研究。而空間社會學的真正繁榮卻是在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新城市社會學派，空間由具有社會性的物理存在轉變為社會的產物、社會關系的凝結[注]Henry Lefebvre,1991,The Production of Space.Malden:Blackwell Publishers.P.26.，城市空間的生產融入資本主義生產體系，成為資本控制的產物，特別是城市空間的集體消費成為資本主義勞動力再生產的必要環節[注]Manuel Castells,1983,The City and the Grassroots.London: Edward Amold.P.115.。城市時代逐漸來臨，城市空間主導了現代生產[注]吳寧：《列斐伏爾的城市空間社會學理論及其中國意義》，《社會》2008年第2期。。國內空間社會學研究也延續了城市路徑，在理論上對其追根溯源[注]鄭震：《空間：一個社會學的概念》，《社會學研究》2010年第5期。，指出其不足，論證了空間對于社會學研究的工具性意義[注]張品：《何謂“空間”——一種來自城市社會學學科的思考》，《前沿》2011年第15期。，也嘗試了空間概念的再塑[注]文軍、黃銳：《“空間”的思想譜系與理想圖景：一種開放性實踐空間的建構》，《社會學研究》2012年第2期。。

目前空間社會學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社會學中，這一取向與城市化的時代背景密不可分，其根源卻是空間與工業化生產的固有聯系。如今，農業生產已不可避免地成為工業生產的一部分[注]Elden,Stuart,2004,Understanding Henry Lefebrve. 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P.131.，而學界到目前為止對于農業社會空間卻鮮有研究，即使偶有涉及，也以城市為前提，如研究城中村、城鄉結合部。

農業空間已不是單獨的存在，特別是在我國努力“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注]《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2013年11月12日。的現在，從空間視角研究農村、農業，特別是研究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具有鮮明的時代意義?；诖?，本文以山東省原縣刺花產業為例，從空間社會學視角研究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途徑，揭示其空間意涵，以期對城鄉一體化研究有所裨益。

本文田野調查地點是山東省原縣，原縣刺花鎮是官方認可的“中國刺花之鄉”，刺花種植已推廣到全縣。[注]本文中的刺花是一種花卉，由于調查對象的獨特，對文中地名、花卉名均做了處理。刺花是一種花卉，屬多年生薔薇科落葉灌木，花期較長，開花高峰在五月份，其主要用途在于花蕾烘干后作為中藥或保健品。本文采用質性研究方法，主要包括無結構訪談法、觀察法和文獻法。訪談對象包括原縣各鄉鎮政府和科研機構工作人員、多個典型村的負責人、種植戶、技術傳播的關鍵人物、與種植相關的各組織負責人，以及不種刺花的原縣居民。同時，筆者深入觀察刺花生產的各個環節，并查閱相關文獻，包括政府文件、歷史記載、縣志、相關企業宣傳材料和網絡資料，作為對實地研究的補充。

二、空間視角下原有農業經營體系的解構

原縣刺花本是野生花卉，20世紀50年代末，為了促進與社會主義友好國家的交往及發展當地經濟，原縣政府鼓勵農民把刺花移植進農田種植。人民公社時期，刺花由集體種植，集體收獲，政府包銷，而改革開放后，土地承包到戶，刺花種植和銷售開始由市場調節，建立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實踐自此開始。

(一)農田空間的變化

社會學視閾中已少有純粹的自然空間，但是具體研究卻避不開這一點[注]列斐伏爾：《空間：社會產物與使用價值》，載包亞明主編：《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筆者的研究也始自農業自然空間。農田空間的演變從未停止，直接體現為農作物分布。刺花種植空間由荒野轉移至農田，與季節交替同步的農作物被固定不變的刺花取代，并且刺花種植是有明顯工業意味的標準化空間格局，植株南北成行，株距2米，行距1米，每畝約種植330棵。一旦種植了刺花，農田空間即趨于固定化，這取決于刺花的多年生特性。這必然要求農田使用權固定，而這一點卻難以輕易實現。

(二)原有土地制度的阻礙

到目前為止，原縣土地分配大部分仍以生產隊(組)為單位，按人口數量平均分配到戶，基本上10年一次大調整，1至3年一次小調整，當地群眾通俗地稱之為“均田制”[注]下文中沿用“均田制”這種通俗說法。。雖然1999年政府倡導土地承包三十年不變，但是原縣相當一部分村莊仍依據自身條件實行均田制。

因種植刺花，農民分化為兩個群體：花農和非花農?；ㄞr希望農田使用權固定，卻與均田制相矛盾，常用的解決方式有：1.分地前，聲明保留原來的花田，土地面積差額由口糧地找平；2.分地后，用其他土地換回花田或承包回來。

上述僅是權宜之計，并非總是有效，導致許多村莊的土地管理出現矛盾。面對兩個群體不同的規范訴求，很多村領導無奈只好減少分地頻率，以避免來自花農的集體性直接抵制[注]斯科特：《弱者的武器》，鄭廣懷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譯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35頁。。以刺花鎮東村為例，因刺花種植，分地變得沒有規律，一般是在新班子產生后且村委會成員達成一致時才會重新分地，長時十一二年，短時八九年一次。

(三)一個原有農業經營體系解構的案例

調查中發現，有的村子通過重組社會空間化解了這一矛盾，比如刺花鎮駐地夏村。夏村有人口951人，耕地1308畝，其中花田約650畝[注]夏村數據均來自于2012年對夏村干部的訪談。，該村實施一種新的土地分配方式。名義上，土地每年都重新調整，一如“均田制”慣例。分地時先算出每戶應得的土地面積，然后依據該戶現有花田面積，在盡量不動花田的前提下，面積差額從其他土地中找平。如果難以完全找平，多得的土地按承包處理，向村委交承包費；少得土地的人得到村委支付的經濟補償。但是承包費與補償款并不是一一對應，這種方式致使夏村每年需補貼給村民幾萬塊錢，因此這一政策需要村委會具有較強的經濟實力支撐。

原縣原有土地制度是農田空間隊為基礎、共有均分的“均田制”，而刺花種植導致花農要求農田空間使用權的固定化。許多村子仍在消極維持原有制度，而夏村用貨幣置換出土地使用權，貨幣助力于空間劃分[注]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趙旭東、方文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20頁。，把被置換出土地使用權的農民從原有的生產模式中抽離出來，使他們無法在社會空間格局中定位自身[注]詹明信：《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陳清僑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年版，第497頁。。夏村的做法表面上是經濟手段調節，實則是社會空間的再造。

三、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暨新型社會空間的建立

社會關系在自然空間中固化產生了社會空間，社會空間更貼近社會生活，既是行為的起點，也是行為的著力點[注]邁克·迪爾：《后現代血統：從列斐伏爾到詹姆遜》，載包亞明主編：《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97頁。。刺花種植改變的不僅僅是自然空間，由此引起的社會空間變化尤具社會學意義。

(一)花農時空軌跡變化與花農合作社

一種生活模式、一種空間或時間都蘊含著某種生產關系，比如“水澆地”、“大寨田”等空間稱謂。以往社會學主要關注農村居住空間的意義、現代化和城市化，然而恰似赫格斯特蘭德所述，居住空間只是農民空間軌跡中的一個“停留點”，對農民生產生活的完整探討，必須探究農民完整的時空路徑，時空路徑的重復性再現了日常生活的重復性[注]吉登斯：《社會的構成》，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225頁。。

每一種農作物生產背后，必然包含農民的空間軌跡，只有把空間與時間結合才能發現花農的時空路徑被極大改變。非花農主要種植小麥和玉米，每年秋分之后種小麥，芒種之后收獲；收獲后種玉米，國慶節前后收獲。而花農的收獲季節在五月份，因此花農與非花農的時空軌跡是不同時間在家與農田之間的往返，花農的親歷空間發生極大改變，這為花農建立新的經營體系提供了時空背景。

刺花以鮮花蕾形式收獲并出售，容易被盜。為防盜，花農在收獲期間需夜間巡視守護花田?？醋o職責均由男性承擔，但是原縣男性外出打工的比例很大，因此刺花看護往往集中在幾個青壯年男性花農身上。其他家庭為表達謝意，會在生活中為其提供其他幫助，或者直接送些小禮品?；ㄌ锟醋o者與其他花農并非形成契約性雇傭關系，而是鄰里互助關系。相鄰花田種植者之間組成的這種非正式群體類似于清末已有的“青苗會”，“青圈”范圍也標志著花農刺花實踐空間中形成的新組織的邊界。隨著“青圈”逐漸擴大，在種植大戶主導下，花農成立了眾多合作社，產生了另一重社會空間。而非花農在以隊為基礎、共有互助的原有經營體系中沒有形成類似組織。

(二)專業大戶主導下的刺花銷售網絡

隨著原縣刺花產業發展，當地已經形成了一個產業網絡，銷售網絡是其中之一，由種植大戶、普通花農和花蕾商販組成。普通花農把花蕾出售給大戶，由大戶烘干后再銷往外地。烘干爐一旦點燃，從成本角度考慮，必須連續生產，因應穩定貨源的需要產生了商販群體。

花蕾商販分為兩種，即有固定收購地點和沒有固定收購地點的。第一種在村里固定地點等待送貨上門，這些人一般在村內開設各種營銷網點，比如小賣部、農資代售點等。這時形成的銷售網絡呈現出明顯的習慣性區域特征，空間的影響顯而易見。另一種沒有固定地點，在田間地頭或交通路口收購，這種商販一般是外村人。此時商販利用路口等因素打造了“全景式監視”局部空間，農村原有的關系網絡、人情親疏體現其中，卻稍顯復雜。如果不考慮空間因素，一般來說，花農賣花蕾時，即使價格稍低，也會首先賣給自己生產組的收購者或者親友。但是外村人給的價格高，并且與自己關系較近的收購者不在場時，花農會賣給外村商販?？臻g在一定程度上隔斷了原有的社會關系，但是這種隔斷不是完全的，即使關系近的收購者價格較低、并且不在場，花農還是會賣給他們部分花蕾，以維持原有關系，此時社會關系超越了空間距離。

花農從原有時空結構中剝離，為形成新的社會空間提供了基礎。合作社和銷售網絡即是這樣一種新社會空間，是刺花產業信息流動的途經，也是花農間互動的場域，成為一種社會支持體系，維持著新空間的存在，一種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初具雛形。其中大戶居于主導地位，主導著技術傳播和刺花銷售。這個新空間形成的動力是市場銷售，商品關系是支撐性維度之一，商品關系對日常生活的統治，推動了資本的擴張，生產關系被鞏固，并且得以再生產。[注]Henry Lefebvre,1976,The survival of capitalism: reproduction of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New York: St.Martin's Press貨幣在其中扮演了重要作用，它作為一種時空延伸工具內含了社會空間的再生產。[注]吉登斯:《現代性的后果》，田禾譯，譯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21頁。

四、面臨的挑戰及應對

從信息角度看，商品的市場化是商品信息從本體空間中抽象出來進入市場，而市場就是信息的“流動空間”。如果信息從專業大戶流向市場后不能有效地被傳播利用，該信息就會被擠出市場。1980年至2002年的22年之間，刺花價格幾起幾落，例如2001年，鮮花蕾價格達到21元/斤，到2002年卻只有0.5元/斤，種植刺花不僅無利可圖，而且陷入虧損，花農迅速刨掉刺花，改種其他農作物，農民的行為敏銳地反應了市場變化。

(一)穩定空間的組織化策略——原縣刺花協會

城市空間的各種設施一旦建立，就成為資本的一部分[注]列斐伏爾：《空間：社會產物與使用價值》，載包亞明主編《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49頁。，生產體系在城市空間的擴張具有剛性，某空間一旦都市化則難以逆轉。而農業空間由于耕地屬性不變，可以隨時更改種植的農作物，這導致種植空間的不穩定，也為農民退出某種經營體制提供了空間基礎。市場一旦波動，刺花可能在農業空間中大量退出，基于此的農業經營體系會面臨毀滅性打擊。類似情況在原縣刺花發展史上曾出現過幾次，種植空間的維持與再生產成為緊迫問題。

刺花作為藥材銷售是外地商人主動發現的結果，大戶主導的合作社作為花農與市場的連接點，適應原縣的地方空間，卻沒有主動融入市場，地方與市場的矛盾促使大戶為應對市場挑戰成立了原縣刺花協會。協會由專業大戶組成，對內要求大戶每年收購鮮花蕾前開會，確定大致收購價格；每個有烘干設備的大戶交1萬元保證金，等收購季節過后再返還；并且制定了許多技術標準，涉及收購、種植等方面。對外則參加廣交會、美容博覽會、茶博會等，積極開拓市場空間。

刺花協會使原縣在全國刺花產業鏈中可以作為一個整體去面對市場競爭，拓展自身發展空間，并取得了良好效果。近十年來，刺花價格穩定提高，刺花產業存在的地理空間及社會空間逐漸穩定，并不斷擴大。協會的成功使大戶進一步掌握了市場銷售，普通花農更加依賴于大戶，這也導致新空間內部出現分層。然而市場形勢的好轉使原縣大戶暫時擺脫生存危機的同時，內部聯系具有逐漸松散的趨勢。目前原縣當地建立了一些刺花加工企業，緩解了對外銷售壓力，可是空間中新成員的出現也對協會現有的運行機制構成挑戰，對未來變化的具體認識有賴于進一步研究。

(二)空間節點的打造

原縣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開始種植刺花即得益于政府倡導，當時原縣建立了加工企業和科研機構，并通過行政命令推廣種植。種植、采購、加工、銷售完全受計劃經濟體制控制，原縣政府成為刺花產業的積極主導者和實際控制者。改革開放后，政府不再直接控制刺花產業的各個環節，轉而打造產業空間節點。

我國刺花種植較廣泛，其中最著名的是山東省原縣和甘肅省K鎮，在市場經濟體制中，兩地競爭難以避免。原縣政府通過積極召開或參加刺花生產、科研會議，開展技術研究，獲得國內學術界和政府的高度認可。20世紀90年代，原縣刺花鎮先后被中國特產之鄉命名委員會、國家林業局和中國花卉協會授予“中國刺花之鄉”的稱號。但是，此時其他地方仍然可以引進原縣刺花品種，借此與原縣競爭。之后，原縣政府向國家質檢總局申請了原縣刺花原產地域保護，并獲得批準。從此原縣刺花被固定在原縣這一確定的空間內，原縣刺花不再僅僅是品種來源，原縣土地與刺花被連接在一起。

學術和行政認可劃定了原縣刺花產業空間節點的邊界，另外原縣政府也在不斷加強這一節點的內部建設。1959年，原縣成立了原縣刺花研究所[注]下文中簡稱為“研究所”，如無特別說明，均指原縣刺花研究所。，是目前國內唯一一家專業的刺花科研機構，原縣種植的各種刺花品種均出自該研究所。研究所不斷創新種植技術，使原縣成為相關技術發展的核心；并且研究所主持舉辦了一屆刺花技術培訓班，目前原縣刺花的專業大戶大部分出自該培訓班；原縣及下屬鄉鎮科協和林業局(站)堅持技術普及，到各村開講座，免費提供知識，有力地支持了花農和刺花經營組織的發展。這些措施使原縣成為刺花產業信息流轉繞不開的節點，原縣新的刺花經營體系得以穩固建立。

五、結論

本文把空間視角引入農村社會學研究，從刺花種植對農田空間的改變入手，分析了刺花產業新經營體系發展鞏固的過程，并可得出以下基本結論：

刺花作為經濟作物之一，其產地落實到具體農田空間后，導致農田空間固化，進而產生對農田空間使用權固定化的訴求，但這和原縣普遍實行的“均田制”相矛盾。這一矛盾導致花農在制度上從原有社會空間抽離，并在生產實踐中促使花農形成新的社會空間——農業合作社。并且在工業邏輯的驅使下，大戶、商販和花農組成了當地的銷售網絡。以市場銷售環節為基礎，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內含了社會空間的再生產，新經營體系初具雛形。

基于地方空間產生的新經營體系與市場流動空間的矛盾，新經營體系分化出專門應對市場信息的組織——行業協會，完善了新經營體系。原縣通過“中國刺花之鄉”稱號和原產地域保護，加強了刺花的地方空間特質，并且重視產業技術的創新及地域內傳播，使原縣成為市場中的空間節點，為經營體系的穩定提供了空間保障。

考察原縣現有及曾有的其他產業，可以對上述結論有更清晰的認識。鄉鎮企業為什么沒有把農業融入工業？自我國開始近代化以來，農村的手工業、近現代工業都獲得了巨大發展，費孝通就曾研究過蠶絲業對于農村的影響[注]費孝通：《江村經濟》，商務印書館2001年版，第172—200頁。，然而這些因素為什么沒有促成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從社會空間視角考察，手工業、商業、工業固然改變了農村空間，卻是點綴于農村居住空間或者空間間隙。即使占了部分農田，卻只是導致農田減少，以農田為基礎的關系結構沒有改變。農村工商業空間與農業空間形成二元格局，鄉鎮企業鑲嵌在農村社會結構中，沒有形成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存在的新空間基礎。

原縣曾經一度興起果樹種植，卻如陣風般很快消失。果樹種植改變了土地的自然空間，但是果農都是等待銷售商上門采購，沒有由此產生銷售、加工的社會空間，有新型農業，卻沒有建立起新型經營體系。與市場對接的失敗阻斷了空間再生產，導致其發展難以為繼。

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是農業發展的保障，誠如孟德拉斯所言，“農業是唯一沒有中間決策層次的重要部門”，當農民“創建了……農業技術研究中心、農業集體利益協會、經營集團……重建新的社會的時候，也就為農民的最后殘存者敲響了喪鐘”[注]孟德拉斯：《農民的終結》，李培林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199-211頁。。當然筆者不認為這是農民的終結，這只為原有經營體系的解體提供了可能，新體系的建立必須考慮農業空間的彈性。在農業地方空間和市場流動空間運行邏輯之間存在卡斯特爾所說的結構性精神分離，然而農產品不同于工業產品，加強農產品的地方空間特征這種擴大空間分離的方式可以促使農業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在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建立過程中，暫時還無法把空間作為具有決定作用的因素，不過空間的資本化和資本的空間化是資本發展的必然邏輯[注]莊友剛、仇善章：《資本空間化與空間資本化：關于空間生產的現代性和后現代性話語》，《山東社會科學》2013年第2期。，空間是農業變革無法擺脫的知識理路。空間是我們認識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一種途徑，對于學術研究及生產實踐均有一定的工具性意義。

從空間視角看，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應立足于農業自然空間，從建立穩定的新型土地承包關系入手，讓農民從原有的社會空間抽離。之后以相關農產品的生產、加工、銷售為依托，構建農民新的社會空間，如合作社或新型產業體系等。地方社會空間與市場銷售空間的對接關乎空間再生產，而成立相關產業協會等地域性互助和政府支持的農產品地域特性品牌打造是保障地方空間與市場協調并存的可選擇途徑。

總之，一種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建立和穩固，不僅是以新型農業生產的自然空間為基礎，還需要相應的社會空間支撐，并且要與市場空間成功對接。社會空間維持著新體系的運營管理，是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存在的社會基礎。在此基礎上，社會空間只有與市場空間成功對接，才能維持社會空間的再生產，進而維持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存在和發展。農業生產的自然空間、社會空間和市場空間共同構成了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建立和發展的空間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