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經濟結構改革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

曾國安 司 凌

(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武漢大學政府管制與公共經濟研究所，湖北武漢 430072)

伴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我國居民收入水平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但收入分配不公平與兩級分化現象也比較嚴重。新近結束的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指出，要緊緊圍繞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深化社會體制改革，改革收入分配制度，促進共同富裕?？梢?，進一步深入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實現收入分配公平是我國當前面臨的重要任務。我們認為，造成收入分配不公平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經濟結構的失衡無疑是造成收入分配不公平的重要因素，因此推動經濟結構改革是推進收入分配改革的前提。

一、當前中國經濟結構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實體經濟行業與虛擬經濟行業發展的失衡

改革開放以來，實體經濟取得了巨大的發展，支撐起了居民物質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但相對而言，近年來虛擬經濟行業則取得了更快的發展。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發展的失衡導源于實體經濟行業和虛擬經濟行業投資利潤率的差異，所謂“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商不如虛”。根據中國企業聯合會發布的《2012中國500強發展報告》分析，2011年中國企業500強的收入利潤率平均為4.67%，資產利潤率平均為1.61%；中國制造業企業500強收入利潤率為2.90%，資產利潤率為3.18%；中國服務業企業500強收入利潤率為7.67%，資產利潤率為1.29%。①徐燕燕：《中國500強規模增長效益卻下降，平均利潤率不到5%》，《第一財經日報》2012年9月4日。在500強中共有14家商業銀行，其營業收入利潤率達到25.9%；銀行資本利潤率達到20.4%。②賈廣軍：《關于銀行利潤水平問題的思考》，《和訊網·評論》2012年9月3日。從占比來看，這14家銀行2011年共實現營業收入3.25萬億元，占500強營收總額的7.23%；資產總額達到71.48萬億元，占500強資產總額的54.90%；職工人數總量達到了180.49萬人，占500強職工總數的4.7%；實現利潤總額8414.82億元，占500強利潤總額的40.13%；納稅總額達到了3740.39億元，占500強納稅總額的11.2%。①馮立果：《銀行業和制造業利潤鴻溝持續擴大》，《和訊網·評論》2012年9月3日。最大的5家商業銀行營業收入占500強企業營業總收入5.7%，但其利潤卻占到32.2%；272家制造業企業的營業收入總額雖占500強的42.7%，但利潤卻僅占25.04%。②《銀行利潤率遠超制造企業情況分析》，《中國行業研究網》2012年9月6日?？傮w來看，商業銀行資本利潤率平均在20%以上，而大多數制造業企業利潤率僅在3%-5%之間，制造業企業的毛利潤率甚至低于銀行貸款利率，商業銀行人均獲利是實體經濟行業產業工人人均獲利的十多倍。利潤率的巨大差別使得實體經濟行業的資本越來越“不安分”，外資不斷撤離，內資也加速流向虛擬經濟行業，外國金融資本等虛擬經濟行業的資本則正在努力進入中國的虛擬經濟行業。結果是，實體經濟行業的基礎越來越不實，虛擬經濟行業聚集的資本越來越多。

(二)壟斷行業與競爭性行業發展的失衡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全方位壟斷的格局被打破，許多行業出現了高度的競爭，也因此帶來了經濟的活力。但由于經濟管制等原因，壟斷性行業和競爭性行業的發展格局卻呈現出不同的狀態。一方面是壟斷行業的壟斷地位不斷強化，壟斷行業發展整體呈強勢狀態，另一方面是競爭性行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競爭性行業發展整體呈弱勢狀態。與此同時，壟斷性行業得以持續享有高利潤水平，而競爭性行業則整體性的陷于低利潤態勢。有資料顯示，當前高速公路營運行業的利潤率超過50%，石化行業的利潤率超過40%，電信行業利潤率超過20%，而競爭性行業的利潤率一般都在5%以下；一方面是壟斷性行業對其上下游競爭性產業的企業以及消費者的掠奪性爭利，另一方面是競爭性行業同業之間的近乎自殺式競爭。壟斷行業與競爭性行業發展的格局損害了整個國民經濟的競爭，遏制了創新，損害了經濟效率的提高。

(三)城市經濟與農村經濟發展的失衡

近年來，盡管國家采取了多項惠農政策，但因為歷史原因以及城市化所處階段等因素決定了城市經濟發展越來越快，農村經濟發展相對遲緩，城鄉之間的發展差距越來越大，經濟發展的重心正在不斷向城市傾斜。固定資產投資絕大部分投放于城市，第二、三產業主要集中在城市，公共服務設施也主要集中于城市。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人均消費、耐用消費品普及率等指標都充分顯示出城市經濟與農村經濟巨大的發展差距。2012年城市居民人均消費水平達到20864元，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水平只有6475元；城鎮居民電冰箱、洗衣機、電腦等家用電器的普及率達到90%以上，農村居民電冰箱、洗衣機的普及率尚未達到70%，在小汽車等普及率方面的差異就更大。

(四)發達地區經濟發展與落后地區經濟發展的持續失衡

盡管落后地區努力謀求更快的經濟發展，但并未改變發達地區經濟發展與落后地區經濟發展持續失衡的局面，其典型表現在東部和中西部地區之間經濟發展的持續失衡。一方面東部發達地區經濟越來越發達，因其不僅有很強的自發展能力，而且具有很強的從落后地區吸引經濟資源的能力，另一方面中西部落后地區的經濟發展相對越來越遲緩，因其自發展能力弱，而且遏制資源流失的能力也弱，特別是資金和人才資源大規模的流出削弱了落后地區的發展能力。東部發達地區無論是產業結構水平、產業技術水平，還是資源配置能力和水平等均遠超中西部落后地區，盡管東部和中西部地區之間經濟發展的持續失衡是東部和中西部地區經濟都在快速發展的條件下的失衡，但由此造成的差距卻在繼續拉大。近35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東部、中部、西部地區的經濟增長速度都很快，但中西部地區不僅沒有超過東部地區，其GDP在全國GDP中所占比重還出現了下降，人均GDP的差距則更大。

(五)生產環節與非生產環節利益的持續失衡

產品生產和非生產環節對于一個完整的社會生產過程而言均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并且產品的生產環節始終是社會生產的關鍵和基礎。對社會生產而言，一方面要維持產品生產和非生產環節的順利運行，要實現生產和非生產環節的合理平衡，另一方面要確保生產環節的資源投入，要確保生產環節的高效率，而其前提就是必須實現生產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分配的合理化，否則就會導致生產環節和非生產環節關系的失調。盡管生產環節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分配的波動不可避免，也很正常，但如果生產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出現持續性的失衡則會導致生產和非生產環節關系的失調，最終危害整個社會生產，損害社會生產力的提高。近年來一直存在的突出問題就是無論是農戶，還是企業，都不愿意從事產品生產活動，資源大量流向非生產環節，農戶、企業不愿意從事生產出現資本越來越不愿意投資于產品的生產，大量的經濟資源從生產領域流向流通等非生產領域，由此嚴重打擊了生產者的生產積極性，制約了經濟增長，嚴重損害了社會生產力的提高。究其原因，主要在于生產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分配的持續失衡，具體而言，就是生產環節獲利過少，而流通等非生產環節獲利過多。這一現象不僅存在于農產品等初級產品領域，也存在于多個工業品領域。例如農產品，大部分利潤不是被農民獲取，而是被流通環節的經營者獲??；①詹慧龍：《要讓農民在生產環節中獲得更大的利潤》。根據作者的研究，在糧食產銷各環節的總成本中，生產環節占73.9%，其他環節占26.1%；在總利潤中，生產環節占26.45%，其他環節占73.55%。在生豬飼養屠宰銷售等環節總成本中，生產環節占86.9%，其他環節占13.1%；在總利潤中，生產環節占69.88%，其他環節占30.12%。在肉雞飼養屠宰銷售等環節總成本中，生產環節占76.66%，其他環節占23.34%；在總利潤中，生產環節占15.75%，其他環節占84.25%。在牛奶產銷各環節總成本中，生產環節占53.6%，其他環節占46.4%；在總利潤中，生產環節占34.0%，其他環節占66.0%。在蔬菜產銷各環節總成本中，生產環節占42.5%，其他環節占57.5%；在總利潤中，生產環節占7.6%，其他環節占92.4%?！吨袊母飯蟆?008年5月19日，第5版。又如藥品，大部分利潤不是被藥品的生產企業得到，而是被藥品流通環節的經濟主體獲得；②潘志賢：《揭秘“天價藥”背后利益鏈：見者有份、層層加碼》。作者指出，很多藥品的零售價格達到產品出廠價格的十倍以上甚至于幾十倍，藥品的生產商所獲取的利潤微乎其微，藥品高得驚人的利潤絕大部分被經銷商以及在流通過程中的其他各類經濟主體瓜分。如，“山西泰盛制藥生產的醫保乙類40mg注射用泮托拉唑鈉，零售價是每支68.2元，供貨價是2.7元；山西泰盛制藥生產的醫保乙類農合藥品2mg注射用尼莫地平，零售價是22.1元，中標價是10.08元，供貨價是2.3元；石家莊宇惠制藥生產的10ml乳酸亞鐵糖漿，零售價是每盒38元，中標價是29.45元，供貨價是6.5元；山東仁和堂生產的醫保乙類40mg泮托拉唑鈉腸溶膠囊，零售價是每盒98.1元，中標價是44.99元，供貨價是8.5元”?！吨袊嗄陥蟆?011年11月28日。再如電力，發電企業不僅利潤率低，甚至于虧損，而供電企業卻能獲得暴利。

(六)勞動成果分配權利與勞動成果創造貢獻的失衡

按照勞動價值論，商品的價值是勞動者的勞動創造出來的，雖然在商品經濟階段，必須承認和鼓勵非勞動生產要素為價值創造做出貢獻，但始終必須明確勞動才是價值的源泉。由此，在勞動成果的分配中，價值的創造者應當對價值的分配享有應有的權利，否則既會損害社會公平，也會損害效率。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勞動成果的分配權利所呈現出來的總的特征是不斷向生產資料的所有者、經理階層和政府集中，勞動者享有的分配權利趨于弱化，由此造成的結果是勞動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所占的比重長期下降，即便經過國民收入再分配之后，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也依然不高。

(七)資源類、壟斷行業市場勢力與其他行業市場勢力的失衡

資源類、壟斷行業市場勢力與其他行業市場勢力的失衡主要表現在：第一，市場定價能力的失衡。總體而言，資源類、壟斷行業享有商品定價權，其他行業則只是市場價格的接受者。導致的結果是資源類、壟斷行業商品價格大多只漲不降，總體呈現出長期上漲之勢，而其他行業商品的價格大多數或下降，或上漲幅度遠低于資源類、壟斷行業商品價格的上漲幅度，資源類、壟斷行業商品價格的變化與其他行業商品價格的變化呈現出明顯的剪刀差。第二，獲取資源能力的失衡。資源類、壟斷行業在獲取資金、土地等“硬資源”和政策支持等“軟資源”方面均具有明顯的優勢，其他行業則處于弱勢地位，結果是資源類、壟斷行業獲得和占有了越來越多的經濟資源，而其他行業所能夠獲得和占用的資源相對越來越少。由此造成的結果是資源配置失衡與低效率和收入分配的失衡。

(八)經濟增長模式轉型的要求與經濟政策系統的失衡

傳統的經濟增長模式是高投入、高能耗、高排污的粗放型增長模式，經濟增長以產出規模的擴大和創匯作為主要目標，這種增長模式已無力維系經濟的持續增長，因此必須加快實現由傳統的經濟增長模式向高效率、低能耗、零污染或者少污染的集約型增長模式的轉型。雖然經濟增長模式轉型的必要性早已形成共識，但轉型目標一直沒能實現。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經濟政策沒有進行根本性和系統性調整。從現行的經濟政策來看，仍以追求數量擴張為主要目標，這一政策取向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對地方政府的考核仍以國內生產總值(GDP)為主要指標。無論其在環境保護、結構優化等方面做出了多大的貢獻，只要GDP增長目標沒有實現，就依然不合格。因此，各級地方政府無不傾力于增加GDP，而將其他目標和手段置于次要地位。第二，投資政策仍注重投資規模和增長速度。各地仍普遍存在著投資饑渴癥，漠視投資項目和結構的優化，不注重環境保護，甚至于不惜犧牲環境和生態，一味上項目、搞開發區，不斷重復著投資拉動GDP增長的模式。第三，財政政策的性質依然是支持GDP的規模擴張。確保財政收入增長依然是財政政策的核心目標，而財政收入的增長依賴于GDP的規模擴張，而不是經濟增長質量的提升，因此財政政策傾向于鼓勵經濟規模的擴張，結果是一方面財政收入政策沒有反映出對提高效率、降低能耗和減少污染的鼓勵，另一方面財政支出政策也沒有體現出對節能減排、環境和生態保護的鼓勵。第四，金融政策沒有反映出對經濟增長模式轉型的支持。信貸投放、利率、匯率等等都沒有體現出對節能減排、環境和生態保護行為的激勵，利潤導向依然是決定性的，而支持節能減排、環境和生態保護行為在當前絕對不符合逐利的要求，因此得不到金融支持。第五，外貿政策依然支持傳統的經濟增長模式。外貿政策的基本取向仍然是出口的數量擴張和創匯，而不是出口附加值的增長，因此出口退稅等政策仍在實行，沒有體現出促進節能減排、保護環境和生態、促進內需擴大的取向。第六，產業政策仍以產業規模的擴張為主要目標。盡管提出了推進產業升級和產業結構升級，但一方面產業升級只注重產能的擴張，特別重視擴大產能的技術引進、創新和應用，而不是促進節能減排、保護環境和生態的技術引進、創新和應用，另一方面產業結構升級注重產業結構單純的數量比例關系的變化，許多地區產業結構升級正是在增加污染、破壞環境和生態的情況下實現的，產業政策沒有能夠體現出對節能減排、環境和生態保護的導向。第七，環境保護政策對粗放型經濟增長模式仍然高度包容。雖然已經出臺了一些鼓勵節能減排、保護環境和生態的政策，但這些政策是零散的，在政策體系中沒有什么地位，主要是現行環境保護政策對高投入、高能耗、高排污的粗放型增長模式沒有任何具有約束力的限制措施，同時環境保護政策的執法部門為了地方和行業經濟利益往往成了環境破壞行為的保護傘。此外，從土地政策、資源開發政策、消費政策等來看，對粗放型增長模式也是高度包容的?？偟膩砜?，現行經濟政策從性質上分析，并不支持經濟增長模式的轉型。

(九)經濟開放與經濟管制的矛盾

市場經濟是自由經濟，市場取向的經濟體制改革意味著除了部分特殊行業之外，其他行業都應該全面地向社會資本開放，都應該實行自由競爭，這也是市場功能得以發揮的前提條件。但從現實來看，在采礦、電力、燃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航空和鐵路運輸業、金融業、房地產業、郵政業、金融業、水利、環境和公共設施管理、教育、社會保障各社會福利業、文化、體育和娛樂業、公共管理業以及多種商品的流通等都存在著廣泛而嚴格的經濟管制，這些管制妨礙了自由競爭和資源的優化配置，使得社會資本很難進入到這些行業，而這些行業依靠管制獲得了持續高額的利潤。

(十)“特權”資本與普通資本的結構性矛盾

公平競爭是法治經濟的需要，也是提高經濟效率的重要條件。但從實際情況來看，不同的經濟主體在投資領域、經營權、定價權等方面的競爭中是存在諸多不公平的，一方面少數特權資本具有很強的能力，能夠進入高利潤行業，能夠控制市場，甚至于突破環境保護政策以及其他法規的限制，及至于侵害居民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普通資本既沒有能力進入高利潤行業，無力控制市場，甚至于自身的正當權益也沒有維護的能力。

二、經濟結構存在的問題是導致收入分配不公平的重要因素

第一，實體經濟行業與虛擬經濟行業發展的失衡導致實體經濟行業職工與虛擬經濟行業職工的收入分配不公平，助推收入分配的分化。實體經濟行業職工與虛擬經濟行業職工的年平均工資的絕對差距和相對差距多年來一直呈現擴大之勢。虛擬經濟行業的就業人數占比長期低于實體經濟行業的就業人數占比，而工資總額占比則長期高于實體經濟行業的工資總額占比，平均工資最高的行業一直是虛擬經濟行業(金融業，2011年其平均工資水平達到81109元)，而平均工資最低的則一直是實體經濟行業(農林牧漁業，2011年其平均工資水平只有19469元)。

第二，壟斷行業與競爭性行業發展的失衡導致壟斷行業和競爭性行業職工收入分配的不公平。壟斷行業職工的收入水平長期高于競爭性行業，而且差距持續擴大，工資收入最高的壟斷行業與工資收入最低的競爭性行業的人均工資收入差距已經高達4.88倍。

第三，城市經濟與農村經濟發展的失衡導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由于城鄉經濟發展的持續失衡，使得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呈現出長期擴大的趨勢。1978年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是343元，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是134元；2011年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21810元，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只有6977元，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了63倍，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增長了51倍，1978年城鄉居民收入相對差距是2.56倍，2011年是3.13倍。①根據《中國經濟網統計數據庫》和《中國資訊行數據庫》有關數據整理、計算而得。以下數據若無特別說明，均由此而得。

第四，發達地區經濟與落后地區經濟發展的持續失衡導致地區間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東部和中西部地區居民收入差距呈現出長期擴大之勢，而且迄今沒有縮小的跡象。1990年東、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是1735元、1285元、1417元，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分別是834元、620元、533元，東、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為1：0.74：0.82、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之比為1：0.74：0.64；2011年東、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是25524元、18153元、17731元，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分別是8840元、6655元、5197元，東、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為1：0.71：0.69 、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之比為1：0.75：0.59。

第五，生產環節與非生產環節利益的失衡導致生產企業與非生產企業職工的收入差距擴大。非常典型的是體現在農林牧漁業、制造業、建筑業職工的低工資水平上，2003年農林牧漁業、制造業、建筑業職工的年平均工資分別是全國平均工資水平的49.6%、89.0%、81.8%；2011年分別只有全國平均工資水平的46.6%、87.7%、76.8%，并且農林牧漁業、制造業、建筑業職工平均工資水平的增長始終低于全國平均工資水平的增長，與其他行業職工的收入差距在不斷擴大。

第六，勞動成果分配權利與勞動成果創造貢獻的失衡導致收入向生產資料所有者、經理階層和政府高度集中。享有分配決定權的經濟主體不會在勞動成果的分配中置自身于不利的地位，而且會利用其享有的分配決定權推行對其有利的分配政策。雖然勞動者的勞動創造出了商品的價值，但在分配中并不具有決定權，結果是勞動收入和居民收入的增長得不到保障。勞動收入和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份額持續下降，工資、勞動者報酬和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所占比重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整體呈現出長期下降的趨勢，工資占比下降了近6個百分點，勞動者報酬占比下降了10多個百分點，居民收入占比下降了近20個百分點，生產資料所有者、經理階層和政府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占比則快速上升。

第七，資源類、壟斷行業市場勢力與其他行業市場勢力的失衡導致收入向資源類、壟斷行業轉移和集中。供電、供水、石油、燃氣生產和供應、電信、煙草、金融等資源類、壟斷行業憑借其壟斷性的市場勢力獲得了高額利潤，也使得其職工獲得了遠高于其他行業職工的薪酬，多年來資源類、壟斷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都是其他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2倍以上，并且資源類、壟斷行業職工相對收入越來越高，其他行業職工相對收入越來越低的趨勢一直沒有得到扭轉。

第八，經濟增長模式轉型的要求與經濟政策系統的失衡導致制造業和中小企業職工收入、普通勞動力收入相對下降?，F行的經濟政策阻礙了經濟增長模式的轉型，為了刺激經濟增長，政府傾向于依靠擴大投資和出口，在出口受阻時，則依賴于擴大公共投資和對壟斷行業的投資，其結果是一方面制造業發展困難，職工收入增長下降，多年來制造業中除了煙草制品、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等壟斷行業，其它行業的平均工資均未達到全國平均工資水平，低的還不到全國平均工資水平的2/3；另一方面中小企業發展困難，既阻礙了就業的增長，也使得職工收入增長下降。國有單位與城鎮集體、非公有制單位的平均工資之比可以近似地反映出現行經濟增長模式對收入分配的影響。1995年，國有單位與城鎮集體、非公有制單位的平均工資之比分別是1∶0.71、1∶1.39，2011年則為1∶0.66、1∶0.95，1995年國有單位職工平均工資超過城鎮集體單位職工平均工資1619元，2011年則達到14692元，1995年國有單位職工平均工資比非公有制單位少2175元，2011年則比非公有制單位多2160元。

第九，經濟開放與經濟管制的矛盾導致壟斷企業和大型企業職工的對收入越來越高，而競爭性企業及中小企業職工的相對收入越來越低。從平均工資水平來看，壟斷企業和大型企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水平總體上始終高于全國平均工資水平，競爭性企業及中小企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水平始終低于全國平均工資水平。平均工資水平最高的企業基本上都是壟斷企業和進入世界五百強的大型企業，平均工資水平最低的企業基本都是競爭性企業及中小企業。

第十，“特權”資本與普通資本的結構性矛盾導致“特權”資本持有者或者經理層的收入及財富與普通民眾的收入及財富的差距不斷擴大，呈現出越來越嚴重的分化?！疤貦唷辟Y本可以運用各種力量(包括利用政策支持、運用強大的資本力量或者利用社會關系等)在市場準入、市場控制等方面獲得普通資本所不可能有的勢力(在礦山經營、公用設施經營、房地產開發、能源開發和經營等諸多領域都存在)，運用這種勢力，“特權”資本的持有者或者經理層就能夠獲得遠超普通資本的經營收入和利潤，他們就有能力獲得普通民眾所難以企及的收入與財富。

三、要以推進經濟結構改革來推進收入分配改革

經濟結構是原因，收入分配是結果，若要有效推進收入分配改革，就必須大力推動經濟結構改革，只有經濟結構進行了根本性改革，收入分配改革才能獲得突破，應將經濟結構改革作為收入分配改革的重要途徑。

第一，推進以實體經濟發展為基礎的實體經濟行業與虛擬經濟行業的協調發展。盡管經濟的虛擬化是一個趨勢，但實體經濟的高度發展始終是虛擬經濟發展的基礎。必須通過經濟管制的結構性改革和稅收政策的調整，提高實體經濟行業的利潤率，改變實體經濟行業和虛擬經濟行業利潤率嚴重不均等的局面，促進實體經濟行業投資的增長和發展，促進實體經濟行業收入水平的提高，最終促進實體經濟行業和虛擬經濟行業收入分配的公平。

第二，推進壟斷行業改革，促進形成行業間的自由和公平競爭。一方面要實施反對壟斷的政策，對壟斷性行業進行結構性改革，取消或者弱化市場進入管制，促使壟斷性行業壟斷程度的不斷下降；另一方面，要規范市場競爭秩序，確保市場主體的正當權益，縮小壟斷行業和競爭性行業的收入差距，矯正壟斷性行業和競爭性行業收入分配的不公平。

第三，推行城鄉均等的公共政策，促進城鄉間公共資源的合理配置。改變系統性的偏向于城市的制度和政策安排，推進城鄉制度和公共服務等的均等化，促進城鄉經濟的協調發展，逐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第四，實施平衡與不平衡相結合的發展戰略，縮小地區之間經濟發展的差距。要在平衡東、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思路下，加大對西部和中部地區的財政轉移支付和公共投資，促進地區間產業分工和利益分配的合理化，縮小地區間經濟發展差距，從而縮小地區間居民收入差距。

第五，調整現行的財政與金融政策，實行鼓勵生產的財政與金融政策。應充分運用稅收、財政補貼等財政政策和信貸、利率等金融政策在調節生產環節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分配中的作用，加大對生產環節的稅收優惠、財政補貼、信貸支持、利率優惠，矯正生產環節和非生產環節利益分配的失衡，大力提高生產環節的相對利益，促進生產企業與非生產企業職工之間收入分配的公平。

第六，對分配決定權進行結構性調整，加強勞動者的分配決定權。應將加強勞動者的分配決定權作為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方向，推進勞動成果分配決定權與勞動成果創造貢獻的匹配，改變勞動者在分配中的弱勢地位，提高勞動收入和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

第七，推進資源類和壟斷行業體制改革，破除資源類和壟斷行業的壟斷性市場勢力。要推進資源類和壟斷行業體制改革，建立既有利于競爭，也有利于效率的管制體制，打破資源類和壟斷行業的壟斷性市場勢力轉化為行業和單位經濟利益的機制，同時通過財政政策等建立資源類和壟斷行業超額利潤的社會共享機制，改變資源類、壟斷行業和其他行業職工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的格局。

第八，促進經濟政策的系統性根本性調整，實現經濟增長模式的根本性轉換。必須根本改變現行的鼓勵或者包容傳統的高投入、高能耗、高排污的粗放型經濟增長模式的經濟政策，實行新的鼓勵節能減排、增長質量導向的集約型經濟增長模式的經濟政策，促進制造業和中小企業的發展，促使制造業、中小企業職工和普通勞動力收入水平的提高。

第九，深化經濟管制體制改革，提高經濟開放度。要以自由和公平競爭為導向，放松和取消各種不合理的經濟管制，允許和鼓勵社會資本進入更多的行業，促進市場的公平競爭，激勵創新，提高競爭性企業及中小企業職工的收入，改變壟斷企業、大型企業職工和競爭性企業、中小企業職工收入差距拉大的格局。

第十，推進公平競爭，消除“特權”資本。“特權”資本的存在是對公民社會的藐視，必須通過法治建設，消除“特權”資本，建立起公平競爭的經濟秩序，消除“特權”資本持有者或者經理層利用特權獲取超高收入、聚斂巨額財富的經濟條件，建立起促進社會收入分配公平的經濟基礎，同時通過收入再分配解決收入和財富分配的分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