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永
京津冀協同發展,產業轉移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塊,也是河北各市以及其他省市爭奪最激烈的一塊。京津冀產業轉移的現狀如何?三地的產業應該如何定位?什么是產業轉移比較合理的模式?在這一過程中應該注意避免哪些問題?《中國新聞周刊》專訪了河北省工業與信息化廳廳長王昌。
中國新聞周刊:河北和京津的合作現狀如何?
王昌:不管是交通、產業、農副產品、生態建設還是水資源保護,河北和北京的結合還是緊密的。張家口和承德是北京的水源地,也是生態屏障,北京一直很關注,河北項目上也受到一些限制。河北一直在探討北京能不能給一些補償。河北是農業大省,蔬菜、瓜果都在全國排名靠前,有一半北京的“菜籃子”是河北供應的。前幾年,環繞北京的十幾個縣,河北做蔬菜基地,專門供應北京,河北省每年拿出兩個億支持。
涉及到工業,像濱海新區,唐山曹妃甸一直在同質化競爭,比如化工、石化,天津上了很多,曹妃甸原來定位就是石化、鋼鐵、煤炭。跟北京同質化競爭少一些。首鋼已經出來了,后來探討燕山石化也要出來,原來規劃也要到曹妃甸,后來放緩了。
中國新聞周刊:原因是什么呢?
王昌:首鋼出來主要是趕了個奧運會,比較著急,這個有壓力。燕山石化沒這個壓力,就放下來了。首鋼的裝備制造已挪到到廊坊的大廠縣,整個的園區是首鋼裝備工業園區。這樣首鋼總部達到8平方公里,可以做一些高科技了。
河北聚集高端人才的能力還是有限,人才還是愿意在北京,總部的經濟還是愿意在北京,信息流、資金流、人流、物流都在北京,教育資源、醫療資源、金融也在北京,但生產環節放那兒確實不合適了,可以拿到河北來,這是產業轉移的一種成功的模式。
北京的定位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還有創新中心,創新成果出來以后在河北轉化。
還有一種模式和首鋼模式差不多,比如金隅,現在北京清理水泥就剩琉璃河一個廠了,其他都關了。金隅在河北有11個水泥廠,它跟著電廠,處理電廠的廢渣,像首鋼搬到曹妃甸,金隅也跟過來。
這種模式能充分發揮北京創新中心的作用。但從河北的企業來講,它的創新能力比較差。河北一些企業,也把研發中心建到北京了,要么買一層樓,要么買一棟樓。這樣北京創新中心就有支撐了。這恐怕是以后京津冀產業互動的一種有效模式。
中國新聞周刊:在產業轉移中,有沒有河北特別想要的?
王昌:現在河北還沒有明確說就要哪一個,都在探討。比如北京三元,在河北要做嬰幼兒奶粉,上次兩會簽訂了協議,要在新樂市做5萬噸的嬰幼兒奶粉、25萬噸的液態奶,這個已經簽約了,搞一個乳業園區。
首鋼也好,三元也好,總部肯定不可能搬到河北來,就這種模式。你養牛、牧場、草場肯定都在河北,加工也在河北,但北京有兩千多萬人的市場,河北也有幾千萬人呢。我們一直在探討,比如北汽到了滄州了,下一步汽車轉移的話,作為集聚效應說,都轉到滄州比較合適,這是合理的。要是燕山石化搬遷,是不是就搬到曹妃甸去,要說河北有什么愿望,大概也就這些愿望。
實際上,產業轉移過程中,不要太看重哪個企業過來了,我不是很看重這個。北京全部工業加起來,3500億元,假設它自己留1500億,要轉出2000億來;天津有它的優勢,比如轉去天津1000億,轉來河北也是1000億。對經濟排全國第六的河北省來講,管用,河北每年自己增長也1000多億,也就是一年的增量。這個增量當然是要做的,應該主要看產業分工。充分地利用北京的技術、科技創新的優勢,如果把這個利用起來,就遠遠不是從北京轉過來那幾家企業的事情了。做不到這個,京津冀合作的優勢就用不起來了。
中國新聞周刊:在產業轉移過程中,政府和企業是怎樣的關系?
王昌:最后還是企業的行為,企業有可能愿意來保定,也可能是石家莊,它的產品市場在哪兒,配套廠家在哪兒,原料在哪兒,這是政府做不了主的。只能把可能轉移的地方提供給你。你來選擇。
北京產業轉移不光是河北和天津的事情,還有外省,但最終企業愿意去哪兒,決定權還在企業。政府,包括北京市政府和河北省政府不包辦。轉的過程是一個政府引導創造條件,下面就是企業行為了。
中國新聞周刊:但政府出臺政策,會不會讓這個轉移的步伐快一些?
王昌:不那么簡單。這種轉移要涉及很多職工,牽涉每一個職工的安置;有些企業還有債務,有些還涉及到整個產業鏈條的逐漸過渡。你把這個企業趕走了,可能影響了整個產業鏈。它也有個逐漸的過程。實際上這幾年,北京好多企業已經出來了。到固安,到大廠也好,到涿州、高碑店也好,包括張家口的懷來,工業園區的企業基本上都是北京出來的。從北京出來以后,在河北買了或租了一塊地,廠房建起來,活也干上了,但北京那一塊它沒放,也還干著,他要逐步收縮北京的戰線,往外擴展。
第二個,如果政府要沒要求,肯定就那么干下去了;要是政府有要求,它肯定出來的快。
中國新聞周刊:如果說僅僅是一種市場行為的話,政府的主要作用體現在哪里?
王昌:政府會主動引導。像我說的,以前在北京可以搞一廠二廠,現在不行了。以前鑄造在北京能存在,現在不讓存在了。不管去哪兒,你得給我出去。以前比如看上北京一個企業,我招了好幾次,你不來;但這次你不來,北京不讓你存在了。推的力度大了,這是不一樣的。
中國新聞周刊:為什么這些年河北一直在推京津冀,但一直進展不大?按說京津也有需求,是因為雙方的需求有個落差嗎?
王昌:也有進展。從北京的定位來說,現在定位不做經濟中心了,但前幾年也在大力發展經濟,包括工業經濟,包括現代汽車一廠、二廠、三廠、四廠,包括長安汽車也在建廠,這就是一個區域的定位的問題,首都發展什么,天津發展什么,前幾年在那個環境下,天津要發展,河北也要發展,但屬于一種同質化的發展。
這樣的發展現在作為北京來講不可以,所以才轉移。一個區域的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矛盾,也是逐漸認識到的。北京三產高達70%多,二產20%左右,一產基本上沒有了。
河北說,我的城市化率很低,比全國低六個百分點,這種說法都不是很科學。為什么呢?因為京津如果把河北放進來考察城市化率,哪怕是河北北邊,從保定往北,你去考察城市化率,把北京和天津包含起來,考察一產二產三產分布的比例,這是合理的,因為這兩個大城市吸附作用很強,河北在這周邊發展服務業,肯定發展不起來,城市化率也不行。統籌考慮,城市化率也就上來了。一產二產三產比例也就合理了。按行政區劃來是不合理的,所以北京一再說要保留二產達到多少,我說你把河北的一些地方起碼保定、廊坊包括進來,二產不就上來了嘛。這是個區域概念,不是個行政區劃概念。
在我看來,北京就是個創新中心。這個我們跟北京經信委交流,他說北京二產占比20%左右,將來怎么也不能低于20%,起碼不能低于18%。我說你要那18%干什么,這可能有個認識上的差距。
中國新聞周刊:保定、廊坊、承德、張家口等城市,一般意義上工業也不讓發展了。
王昌:你再搞一般意義上的產業,相當于北京攤大餅攤到河北了。一點意義也沒有。北京周邊的那些縣應該搞什么,應該搞高端的,把低端的再往外走。
產業轉移從北京下去有個梯次,這些縣和北京的差距不能太大。產業轉移要按市場規律辦事,要有個過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