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金玉
摘要:《赤地之戀》和《第九個寡婦》分別是張愛玲和嚴歌苓的作品,這二部作品都有對土改運動的描寫,她們的作品都是從小人物的視角出發(fā)來描寫大事件,以此剖析人性。她們的作品和以往土改作品的不同是他們更注重從個體的生存體驗與感悟著手。本文試圖研究《赤地之戀》和《第九個寡婦》的原因是前人沒有對此做過細致的比較和分析。在對《赤地之戀》的土改運動的研究中,很多研究者更多的從知識分子劉荃的視角來看問題,沒有更多的對平民百姓的看客心理進行分析。在《第九個寡婦》中王葡萄的形象雖是個值得研究的對象,但本文更多的是借王葡萄的形象來對比和分析像孫少勇這些人物的看客心理。當然,本文通過對《赤地之戀》和《第九個寡婦>中人物看客心理的成因,看客之行為表現(xiàn)進行對比分析,試圖借此比較作家與作品成因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土改;看客心理;比較研究;《赤地之戀》與《第九個寡婦》
以往張愛玲的小說更多的是從男女情愛,二性關(guān)系等角度來詮釋,像《第一爐香》、《第二爐香》、《傾城之戀》《金鎖記》等,《赤地之戀》的出現(xiàn)讓我們對張愛玲的作品眼前一亮。關(guān)于《赤地之戀》學界討論的很多,有的學者是從政治的視域來討論它,有的學者更多的是從真實性的角度來談?wù)摗R灿械膶W者是從張愛玲小說的整個脈絡(luò)體系來討論.有人說張愛玲的獨特價值不是寫政治而是寫日常生活,但是從張愛玲的作品《赤地之戀》中,我們很容易發(fā)現(xiàn)張愛玲不是不談?wù)危遣幌胍酝ㄐ械碾A級論的方式談?wù)危缢约核f:“一般輿論對于左翼文學有一點常態(tài)不滿,那就是‘診斷不開方。張愛玲的政治話題總是和生活,和人相關(guān)聯(lián)的。她更多的是以政治做背景來關(guān)注人性。
嚴歌苓的作品主要分為其出國前和出國后二個部分。由于新移民小說的風生水起,嚴歌苓后期的小說頗為學界關(guān)注。《少女小漁》、《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等屬于嚴歌苓出國后的作品,不同于嚴歌苓出國后的前期作品那樣,是以移民為主要描寫對象。《第九個寡婦》更多關(guān)注的是政治背景下的中原農(nóng)村的故事。當然,嚴歌苓作為女性作家,關(guān)注女性命運的書寫情懷也一直縈繞在其作品中,對扶桑,小漁,王葡萄的人物形象塑造讓人印象深刻。在《第九個寡婦》中嚴歌苓也是以王葡萄這一女性形象看周圍的世界,借此對歷史這個重要話語做出深刻的思考。
土改敘事中的看客形象
張愛玲和嚴歌苓的這二部作品都有以土改運動為背景的部分,而土改運動也是本文分析她們作品中看客形象的肥沃土壤。而對于看客形象,嚴歌苓和張愛玲的小說,雖不像魯迅的作品中把“看客”成為其主要的書寫對象之一,但是她們對小人物看客形象的書寫也給其作品增加了亮色,為作品中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出鋪墊。
張愛玲和嚴歌苓筆下的土改運動(揭露社會的陰暗面——看客形象滋生的土壤)
說到張愛玲和嚴歌苓筆下的土改運動,讀者首先要了解土改運動這段歷史。土地改革運動是在1946年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的。1946年5月中共中央發(fā)布五四指示,標志著黨的土地政策從實行減租減息到實現(xiàn)耕者有其田的轉(zhuǎn)變。1950年6月中共七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八大任務(wù)”,其中第一項就是進行土地改革。隨著土改運動的展開,有關(guān)土改運動的文學作品也相繼出現(xiàn)。在同時代的周立波、丁玲等作家的筆下,土改運動代表了陽光的、積極向上的一面,他們的筆下,土改運動革除了農(nóng)村羈絆千年的陋習,大快人心。然而張愛玲在《赤地之戀》中描述的卻是不一樣的一個世界,因為沒有足夠多的地主,土改運動擴大化,像唐占魁這樣老實巴交的中農(nóng)也被批斗成地主,最后慘被槍斃的命運,村里的小混混李向前等,轉(zhuǎn)眼就成了村干部。所有這些情節(jié)不禁讓讀者感到荒謬。在張愛玲的作品當中,這場土地改革運動似乎成了一把殺人的利器,大批的貧苦農(nóng)民在暴力和恐懼面前成了“中國式”的看客,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工具。嚴歌苓的《第九個寡婦》也有關(guān)于土改方面的敘事,同樣對于土改這段歷史進行文學敘事,作者也沒有對此歌功頌德,而是從小人物小事件出發(fā),來解構(gòu)歷史。和《赤地之戀》不同的是,《第九個寡婦》雖說寫的是歷史,讀者幾乎讀不到歷史的感覺。作者主要從主角王葡萄的女性視角來看世界。葡萄不在的地方,讀者便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這樣的手法像是在一個封閉的蛹里感受外在世界的猙獰,但因葡萄對外界的無知,這種感受更加地隱約而模糊。在文章中,作者筆下的很多小人物形象不得不多次蛻變以求茍活。他們?yōu)榱松妫瑸榱俗陨砝嫠尸F(xiàn)出的丑陋的看客形象與愚昧樸拙的卻始終恪守其最樸素準則的女主人公葡萄形成鮮明的對比,突出小人物的劣根性,也讓讀者對小人物的看客心理進行反思。
《赤地之戀》和《第九個寡婦 》 “看客”心理的相同刻畫
空虛無聊、愚昧無知 、“隨大流”的“看客”心理
魯迅在《墳·娜拉走后怎樣》中說過這樣一句話“群眾——尤其是中國的永遠是戲劇的看客,犧牲上場如果顯得慷慨,他們就看了悲壯劇;如果顯得觳觫他們就看了滑稽劇。北京的羊肉鋪時常有幾個張著嘴看剝羊,仿佛很愉快,人的犧牲能給他們益處,也不過如此。”魯迅的這段話向讀者很好的詮釋了看客心理。“顯然,看客心理是指人們面對一個事件時像看一場戲一般,只對事件的內(nèi)容本身發(fā)生興趣,而對事件的真實人物沒有同情的不良心理。”
在《赤地之戀》的文章中,我們看到這些看客形象,他們一窩蜂圍觀吶喊的行為更多的是無聊的起哄,湊熱鬧。由于教育的缺失讓他們更容易被洗腦。愚昧無知的特性讓他們較少的去思考問題和辨別是非。文中,對開展批判唐占魁等斗爭對象的斗爭大會這一段的描述,張愛玲描寫了這樣一個看似熱鬧的場景“小學生打著紅綠紙旗子,排著隊唱著歌,唱得震耳欲聾”,婦會主任點名道姓的讓那些婦女如夏三嬸按照他們的要求來做“夏三嬸!上勁些呀,大聲著點!拳頭捏得緊點!”張愛玲把筆墨重點放在婦女和孩子身上,更多的讓我們感受到人性的悲涼感。孩子本身是天真無邪的,他們無法明白成人的政治世界,他們有的只有對大千世界的熱情和好奇,可是這種特質(zhì)卻恰恰被土改積極分子利用,他們無辜又無知的被拉入了“看客”的行列。張愛玲關(guān)于婦女吶喊的語言描述更讓我們感到滑稽。那些婦女們不但圍觀,而且在斗爭大會中一味的符合著孫權(quán)貴等人的口號,吶喊助威的行為,無疑使她們成了免費的群眾演員。張愛玲通過自己的語言深入的解構(gòu)了她們的看客心理。從她們內(nèi)心來說她們不在意誰被批斗,誰被折磨,因為批斗的不是自己,“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所以一切都無關(guān)痛癢。
在《第九個寡婦》土改篇中,我們也不乏找到這種看客心理。“喇叭里面的口號像是生了很大的氣,下面跟著喊的人也生起氣來,他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股怒氣在心里越拱越高,他們被周圍的理直氣壯給震了,也就越來越理智氣壯。”斗爭大會開始的時候,他們誰也不說話,他們本身是沒有什么怒氣可言的。看別人——喇叭里面的聲音有怒氣,他們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滿腹怒氣才合情合理,不然就是吃虧了,或者是傻子的行為。當女隊長讓鄉(xiāng)民們舉手評定孫懷清的成分問題,有這樣一段細節(jié)描寫“這里有粘粘糊糊舉起來,又放下來,看看周圍又粘粘糊糊舉上去。”從這些動作中,我們能看出這些人是猶豫不決的,他們或許不知道真正意義上的惡霸到底是什么,所以難下定論。或許是因為膽怯怕得罪人的心理在作祟。但是很清楚的一點是他們的行為是從眾的,他們往往是愚昧無知,人云亦云,“隨大流”如“墻根草”一樣的一群人。在后文中一個老鄉(xiāng)的話淋漓精致的剖析了他們這些人的心理:“誰知你們解放軍要在我們這里住多久。我沒旁的意識,我死了沒事,萬一國軍打回來,收拾我兒子......”他們無論是“舉”還是“放下”更多的是從自身的利益來考慮,他們以保全自己為首要目的,他們或許并沒有很高的政治覺悟,對誰是統(tǒng)治者也不感興趣,由于缺乏辨別是非的能力,他們往往會扎推做事,扎推選擇,一窩蜂的行為似乎是為自己的無知,膽怯的心理而壯膽。當有發(fā)言的人說:“孫懷清當保長,替人找壯丁替身是為了自己的油水。”叫孫懷清買壯丁替身的人家全都吼叫起來:“叫他說,他貪污了俺們多少錢!”對于這群看客的語言描寫,嚴歌苓雖寥寥幾筆帶過,然而她卻通過對劉樹根的一大段心理描寫,從側(cè)面闡釋了這種看客心理存在的緣由,并給孫懷清加上莫須有罪名的人以有力的反擊。從劉樹根的心理描寫中,我們知道孫懷清是好心替他們幫忙,有時他們壯丁錢不夠,孫懷清還要陪上老底替他們墊,但是他們最后不但不領(lǐng)情,反而誣陷孫懷清貪污。這點足夠體現(xiàn)他們不明是非,不分敵我,只會道聽途說,不會加以思考的愚昧無知的看客心理。也正是因為在這種冷漠的人情世道中,文本中的劉樹根才會有“做好人是在逞能”的思想。
在《赤地之戀》 和《第九個寡婦》土改篇中,看客心理的不同刻畫
冷血無情,貪婪的,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看客”心理
在《赤地之戀》中,馮天佑本身還算是個有良知的人,他對唐占魁借錢給他買棺材的事是抱有感恩之心的,但是當李向前說:“這一點小恩小惠算得了什幺?你真跟他算起賬來,他的地怕不要分一半給你!”“馮天佑聽了這話,心里不由得活動起來。”作為同樣的貧苦農(nóng)民,馮天佑對唐占魁家的情況是熟知的,對普通農(nóng)民的辛苦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但是在利益面前,他的內(nèi)心世界開始“翻滾著”。他對唐占魁的同情心理似乎已經(jīng)完全被自己的自私心理給打敗,他開始盤算著這樁不會賠本的買賣,雖然他知道這樁買賣是建立在損害唐占魁一家人的利益,甚至威脅他們生命的前提下。從他心理活動的轉(zhuǎn)變,我們看到了他人性當中自私,貪婪,冷血的一面完全戰(zhàn)勝了他內(nèi)心中善良的一面。當然馮天佑并不是張愛玲筆下唯一貪婪的,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看客形象,當李向前說“現(xiàn)在的天下都是窮人的天下,人窮就大三輩,你盡管去跟他鬧,他欠你的工錢你去跟他要回來。放心,有政府給你撐腰,”“同馮天佑同來的兩個傭工開始囁嚅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起話來,說唐占魁少算了工錢給他們”作者通過自己的語言,把農(nóng)村小民的無賴心理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前文中他們有提到唐占魁是不欠他們錢的,“給工錢爽快”。他們一聽到有政府可以撐腰,膽子就大了起來,他們覺得他們?yōu)樗麨楹皖嵉故欠堑男袨槭潜皇跈?quán)的。這種愛占小便宜,大言不慚,厚顏無恥的行為充分體現(xiàn)了他們奴性的嘴臉,也體現(xiàn)了他們冷血無情,貪婪的,自私自利的“看客”心理。同樣在《赤地之戀》中,面對挺著個大肚子手無縛雞之力的韓廷榜妻子,那些積極分子和佃戶沒有表現(xiàn)出一丁點的同情和憐憫心理,相反他們好似與她有血海深仇似的,殘忍的把她像吊豬一樣的吊起來,又把那懸空掛下來的左臂和左腿綁在一起。再在那條腿上栓上兩只沉重的木桶,在桶里不停的加水。他們無視她的求饒,把她折磨致死。他們之所以做出這么慘無人道的行為只是為了從她的嘴里套出金子,金戒指等的下落。當她被折磨至死后,他們覺得自己沒達到目的,太便宜她了,這種漠視生命,麻木不仁,令人發(fā)指的行為讓讀者領(lǐng)略到潛藏在“看客”心理中的冷血的殘酷,這種殘酷在于通過施虐他人,以尋求刺激,通過刺激獲得某種快慰和滿足。“媽的,今天干他一個痛快”通過這句話,我們看到了張愛玲筆下的活生生的社會現(xiàn)實,這種以別人之災(zāi)禍為己之人生樂事的活生生的現(xiàn)實世界。
如果說張愛玲描述的看客心理是在土改的特定時期,小人物的劣根性被誘發(fā)的表現(xiàn)。那么嚴歌苓筆下的小人物看客形象更多的是借土改之名而肆無忌憚的展現(xiàn)了他們不能示人的一面,而恰恰,作者也都是利用主人公王葡萄的形象揭開了他們丑陋的嘴臉。
1、嫉妒復仇的看客心理
所謂嫉妒就是指看不得別人的“優(yōu)”,尤其是優(yōu)于自己,所謂復仇,是因為某種原因而惱恨,因惱恨而要瀉憤。在《第九個寡婦中》孫克賢對孫懷清是嫉妒的,孫長清的生意做的風風火火,孫克賢的孩子被覓壯丁的時候,也是孫懷清去應(yīng)付的。孫克賢對孫懷清有怨氣的,王葡萄七歲那年,好色的孫克賢準備用二袋白面來買王葡萄回家當小老婆,但是孫懷清強行買下葡萄。在土改時期,孫懷清被作為惡霸地主而被批斗,孫克賢終于逮到復仇的機會,以泄當年的心頭之恨,他在人群中帶頭喊“槍斃孫懷清,把封建頭子孫懷清零剮”“把大惡霸老財主拉出去斃了,給王葡萄報仇!”。作者通過對葡萄的心理描寫“每次看到他特煩,他的笑老臟”作者通過王葡萄的心理活動揭示這種借著冠冕堂皇的政策、口號來借機抱負的小人心理。
2、“隨波逐流”的看客心理——孫少勇,蔡琥珀
《第九個寡婦》中孫少勇為了追求政治進步,獲得組織接納,公開與惡霸”父親決裂,并且主動要求槍斃父親.革命寡婦蔡琥珀對昔日交好的鄉(xiāng)親毫不留情,過于“公事公辦”,對于孫少勇欲殺爹,以及蔡琥珀的行為,作者顯然是持批判態(tài)度的,與常見的“革命敘事”不同,嚴歌苓筆下的孫少勇虔誠上書要求馬上處決父親不是大義滅親,也不是出于革命的利益,而是為了保存自己現(xiàn)有的地位和飯碗。他認為在政府馬上處死父親會給她帶來雙重好處:一是消除政治拖累;二是證明自己的立場堅定與政治清白。嚴歌苓以王葡萄的視角來看蔡琥珀,孫少勇這些看客,她不理解孫少勇“叫別人把爹的房子、地分分,又把光洋拿出來紛紛,這就叫進步?”她不明白這種進步為什么是泯滅人性的屠殺?從葡萄之眼中,讀者看到這群典型的“隨波逐流”的看客,他們的人性在與現(xiàn)實的交鋒中,軟弱無力。他們以積極進步的名義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人性中迎合、巴結(jié)、自私的嘴臉。
張愛玲和嚴歌苓筆下不同的“看客”敘事
夏志清在他的文章中這樣提到過張愛玲:“她是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可同時又是個活潑的諷刺作家。她深深的知道人總是人,一切虛張聲勢的姿態(tài)總歸無用。她所記錄下來的小人物,不可避免的做些有失高貴的事情,這些小故事讀來叫人悲哀,不由得使人對于道德問題加以思索。” 在《赤地之戀》中張愛玲對小人物的看客形象的刻畫表現(xiàn)的就是一種蒼涼感。而這種蒼涼更多的表現(xiàn)在底層小人物之間的內(nèi)訌和相互殘害。說張愛玲是戲臺下的小說家,這也是一點不為過的,她的很多作品如《小團圓》、《華麗緣》中就有很多關(guān)于戲曲和戲曲角色方面的描述。在《赤地之戀》關(guān)于土地改革的章節(jié)中,張愛玲把斗爭大會的地點巧妙的安置在戲臺上,不禁就給人一種荒誕感,在小說中張愛玲筆下的張厲像個虛假,做作的舞臺導演,他一邊自言自語的說:“發(fā)言人還是布置得太少,太少。跳出跳進總是這幾個人。”一邊又對錢向前說:“你去跟婦會主任說一聲,叫她再加一把勁。怎么看不見那些女人出拳頭?”而愚昧無知的百姓就成了免費的群眾演員,成了所謂的“土改積極分子”的幫兇和扼殺無辜同胞生命的劊子手,而當幫兇的結(jié)果沒能讓他們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而是讓他們更沉淪于無知中。張愛玲試圖通過自己的語言來批評這種虛無,愚昧。小說中,當斗爭對象唐占魁被迫戴著白紙糊的高帽子時,他表現(xiàn)的不是一種滑稽,丑角的姿態(tài),而是“忠厚平坦的臉上有著怨毒的表情”,張愛玲借唐占魁這一人物形象與文本中的看客形象進行對比,表達了自己對愚昧大眾的譏諷心理。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農(nóng)民的揭發(fā),訴苦都是反復啟發(fā),多次演習的結(jié)果,很自然的這種理不直氣不壯的批斗會只有以鬧劇收場,以后為挖浮財而采取的逼供,毒打行為更體現(xiàn)這些看客們?nèi)狈υ撚械娜诵浴?/p>
在《第九個寡婦》中,嚴歌苓通過王葡萄的渾然不分和包容一切的地母形象,與小人物的看客形象進行對比,緩解了土改背景下現(xiàn)實的殘酷性,淡化了作品中的諷刺意味。小說里的民間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它的藏污納垢特性首先體現(xiàn)在滋生于民間的邪惡的文化心理,譬如嫉妒、冷漠、仇恨、瘋狂,而這種心理也是看客形象的來源。無論是嫉妒復仇的看客心理,還是“隨波逐流”的看客心理在作者的筆下,似乎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邪不壓正”的觀念似乎也是貫穿于整篇文章的底色。作者似乎給予文本一個不錯的結(jié)局:在風雨的洗絳中,人性中陰暗的一面被過濾掉,留下了陽光的一面。正如陳思和《在自己的書架:嚴歌苓的《第九個寡婦》》提到“在政治權(quán)力的無盡無止的折騰下,一切雜質(zhì)都被過濾和篩去,民間被翻騰的結(jié)果是將自身所蘊藏的純粹的一面保留下來和光大開去。”通過分析我們能夠了解,嚴歌苓對于歷史的關(guān)注的獨特之處在于她不僅關(guān)注歷史,而且關(guān)注以何方式出現(xiàn)的歷史。“歷史不僅僅是對事件的敘述,而且是對事件中人物關(guān)系的敘述,對人物關(guān)系的不同傾向性決定了歷史敘述所呈現(xiàn)的形象也是不同的。”在《第九個寡婦》土改篇中,作者以特定的歷史階段土改為背景,以王葡萄為中心來進行敘事,以小人物的看客形象來襯托王葡萄的人物形象是其整個敘述主線。
《赤地之戀》和《第九個寡婦》都是作家張愛玲和嚴歌苓出國后寫的作品,她們都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問題。無論是嚴歌苓還是張愛玲的小說都植入了深刻的人文關(guān)懷。對于歷史的敘述嚴歌苓和張愛玲都避開了宏大的視角,采取的是民間的視角。張愛玲的《赤地之戀》對小人物看客形象的揭示更多的是一種諷刺的口吻,但是她的諷刺并不是試圖勸善懲惡,這或許是她悲劇人生觀的體現(xiàn),她對主人公悲劇性命運的刻畫,更多的體現(xiàn)一種悲涼。嚴歌苓小說《第九個寡婦》的成功,在于其將民族意識融合在自身的性別經(jīng)驗和日常生活經(jīng)驗中,傳達出女性作家在特定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下對人性之思考,在《第九個寡婦》土改篇中,作者通過王葡萄的女性立場,以同情,憐憫的柔腸審視周圍的看客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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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壇
試論土改背景下的“看客”心理
(作者單位:汕頭大學文學院,廣東 汕頭 515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