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悅


“天呢,我要遲到了!”,只是拐錯了一個街口,掉頭回來便足足堵了10分鐘——硅谷堵車的勁頭讓人立時穿越回北京。而下一秒的現實卻是車子剛剛在停車場停下,我便抓起背包沖進大堂。Cole Crawford正在沙發上耐心坐著,跟業界思想領袖、OpenStack創始人等等耀眼身份不沾邊的第一印象竟然是,他長手長腳的樣子很像個籃球運動員。這個不靠譜的第一印象倒是跟他目前從事的工作可能有類似之處——Crawford現任硅谷熱門的Open Compute Project Foundation(簡稱OCP,開放計算項目)的COO。
如果你對2011年春天由Facebook發起成立的OCP還感到陌生的話,看看2013年6月Facebook投資3億美元,在瑞典呂勒奧鎮(Lule)邊沿森林(北極圈以南100公里)建成的開源試驗中心吧!這個巨大的數據中心是Facebook在美國本土之外建立的第一座數據中心,也是Facebook在歐洲最大的數據中心。它由數以千計的矩形金屬板組成,好似一個外表不規則的飛船。這個數據中心幫助Facebook每天處理3.5億張照片、45億個“贊”和100億條消息。一般來說,普通的數據中心要消耗3瓦特的能量用于電力和冷卻,才能產生1瓦特用于計算。但呂勒奧鎮數據中心的PUE(Power Usage Effectiveness的簡寫,是評價數據中心能源效率的指標,基準是2,越接近1表明能效水平越好)僅為1.04,這就意味著它比一般數據中心環保三倍左右。
這當然和數據中心的選址和系統效率相關,但引發人們注目的是服務器的設計,Facebook的工程師做了極大的簡化,去除了許多典型的組件,比如額外的內存插槽、電纜和塑料保護包裝。InfoWorld的Serdar Yegulalp將OCP對于硬件設計帶來的影響歸納為四點:加速設計的迭代、保持設計的持續性、增加供應商之間的競爭、OCP許可模型的放射性效應。
沒錯,重新設計數據中心,這正是OCP成立的目的。不過Facebook的雄心不僅于此,它更在乎分享數據中心產品的設計。免費與分享,這也正是最重要的互聯網精神。這使得既有的惠普、戴爾、思科等硬件巨頭備感壓力。因為在這個年銷售額1000億美元規模的市場內,Facebook所公開更高效且免費的設備結構設計,使得任何企業都可以復制這種模式,進而繞過整機提供商,自由選用供應商,按照自己的想法構建起個性化系統。那些被整機廠商“綁架”的日子漸行漸遠,別忘了自由同樣也是互聯網精神所在。
當傳說中的“互聯網思維”滲入到產業,引發的不啻于一場地震。你會看到傳統的服務器、芯片、存儲、網絡產品等廠商,開始繞開OEM制造商,放下身段直接與用戶打交道——“你們想要什么樣的數據中心啊?”而OCP之于Facebook的打算顯然也在新的商業模式之上。Amazon在自己的數據中心之中“玩”出了云計算,而如果只是做一個云計算的IaaS服務商顯然無法滿足Facebook的創新使命。近年來,經過了用戶爆發期的Facebook一直在尋找新的盈利點。效果不佳的Facebook手機之后,硬件上會有怎樣的發力?OCP是一個充滿想象力的空間。
Crawford說,“希望Google也能加入進來一起做事,因為從長遠角度來看,這有利于整個行業”。客觀上講,從OCP目前的成員來看,如果說硬件廠商加入OCP的宣誓意味更大一些,微軟等的加入表明了對市場競爭的趨勢判斷,互聯網企業的加入更有實際意義。目前活躍在OCP社區中的企業已經有634家 ,而百度、騰訊、阿里巴巴等的加入,讓Crawford希望“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加入”。看起來很像籃球運動員的Crawford是個典型的技術男,回答問題簡明扼要,甚至有點惜字如金,不過一談起自己熟悉的技術細節,就明顯地話多了起來。這倒很像籃球運動——迅速、精準地增加己方進球,進球時充分顯示自己的技術水平,不過留給對手的不是阻擋犯規,而是一場破壞式創新。
破壞式創新在硬件產業發展中并不陌生。ARM之于英特爾即是一例。ARM公司于1978年成立于劍橋大學,最初研發了基于MOS Technology 6502處理器的BBC Micro處理器系統,這顆處理器在上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曾主宰了英國的教育市場,但這并沒有給ARM帶來可觀的收益,而當時ARM迎來了一生的對手——Intel。沒有退路的ARM不得不考慮研制一顆屬于自己的處理器。由于采用X86架構的Intel處理器過于強勢,ARM無法正面回擊。而X86采用的是CISC(復雜指令集),強調高性能,因此,為了避開與Intel的競爭,ARM重新定義了自己的設計理念:低成本、低功耗、高效率,也因此選擇了RISC(精簡指令集)。
嚴格來講,這樣的設計理念與當時的市場潮流并不吻合,但ARM別無選擇。而湊巧的是,若干年后的今天,這個理念與智能手機的需求不謀而合,在艱苦地熬忍過30年后,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讓ARM揚眉吐氣。英特爾在與AMD對戰多年之后,赫然發現已經無法阻擋ARM的崛起。
ARM的故事印證了破壞性技術的發展特點——當破壞性技術剛開始出現時,幾乎總是提供更低的產品性能。但破壞性技術擁有某些邊緣消費者(通常也是新消費者)所看重的其他屬性。因此,破壞性技術打開了新市場。此外,由于積累了相關的經驗并得到了足夠的投資,破壞性技術的開發者總是能夠提高其產品的性能,并最終能夠占領原來的市場。這是因為它們不但能夠在原有屬性的基礎上提供完善的性能,還能增加一些新性能。
哈佛商學院的克里斯坦森教授不惜在《創新者的窘境》一書傳授包括4項突破性技術原則的框架——企業的資源分布取決于消費者和投資者,小市場并不能解決大企業的增長需求,企業無法對并不存在的市場進行分析,技術供給可能并不等同于市場需求。他希望管理者可以利用這些原則,使他們所在的企業能夠更加有效地開發代表市場發展趨勢的新技術。
不過一個現實擺在那里,道理從來容易理解,至于是否實踐或者實踐到什么程度那就是兩回事兒了。不然,就不會出現轟然倒下的摩托羅拉、柯達等等產業巨頭。你說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