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翻譯傳播、學術研究和大眾傳播三個方面,展現了《金瓶梅》和《紅樓夢》在西方傳播概況。與此同時,本文也試圖探討在當今的西方社會什么樣的傳播方式最適合中國古典小說和戲???答案是網絡傳播。精彩的電視劇和網絡視頻不可能代替原著本身,但是能引起廣泛關注,西方觀眾很可能轉變為閱讀這些中國古典文學作品譯本的讀者,甚至還有可能對中文原著產生濃厚興趣。
關鍵詞:《金瓶梅》《紅樓夢》跨文化傳播
1.《金瓶梅》和《紅樓夢》在西方的翻譯傳播
19世紀中期,法國的巴贊和俄國的柯萬科分別翻譯了《金瓶梅》和《紅樓夢》的第一回,這是兩部小說傳入歐洲后最早的譯本。19世紀后期陸續出現了多個版本的節譯本《金瓶梅》和《紅樓夢》,但是往往僅包括小說中幾回的內容,或者情節極其簡略。20世紀前期,德國漢學家弗蘭茨· 庫恩(Franz Kuhn)奉獻了情節完整且翻譯水平較高的多部中國古典小說的德語節譯本,其中包括分別在1930年和1932年譯成的《金瓶梅》和《紅樓夢》的德譯本。遺憾的是,庫恩版本進行了大量的刪減,例如他將《紅樓夢》原有的120回刪減改寫成了50個章節。庫恩的德文譯本后來又被翻譯成了英語、法語、俄語等其他語種在歐洲傳播開來。就英文全譯本而言,真正逐字逐句翻譯《紅樓夢》的是英國的漢學家大衛·霍克斯(David Hawkes)和約翰·閔福德(John Minford)翁婿以及中國的翻譯家楊憲益和戴乃迭夫婦。霍克斯和女婿閔福德的五卷本英譯《紅樓夢》簡稱霍譯本,霍譯本沿用了《紅樓夢》最初的書名《石頭記》(The Story of the Stone);而楊憲益和他的英國夫人戴乃迭合作的三卷本英譯本簡稱楊譯本,書名保留了“紅樓夢”三個字的本意,譯為: A Dream of Red Mansions?;糇g本和楊譯本各有千秋,都是花費了二十年多年的時間陸續翻譯出版的嘔心瀝血之作。而《金瓶梅》的英文全譯本直到2013年底才出現在西方世界,是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芮效衛(David Tod Roy)花費30年時間譯作的五卷本,英文書名為: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 or, Chin P'ing Mei。芮效衛教授在譯書中添加了多達4400條的注釋 ,以幫助西方讀者理解書中有關中國明清時期民俗、方言、服飾、器具等方面的內容。實際上,先于芮效衛,英國的漢學家克萊蒙特· 伊格爾頓(Clement Egerton)在1939年曾經完成過一部足本翻譯的《金瓶梅》英文譯本,也是這本小說外文翻譯的首個全譯本。然而,伊格爾頓采用的底本是本身存在不少刪減的清康熙年間的版本《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張竹坡評點本,而芮效衛所用底本則是明萬歷年間初刻本《新刻金瓶梅詞話》的翻印本,因此芮效衛的《金瓶梅》全譯本一出現就在西方世界和中國國內引起了廣泛關注,并且贏得了滿堂贊譽。
2.《金瓶梅》和《紅樓夢》在西方的學術研究
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跨文化傳播,通常是從歐美學者那里開始的,學者們的翻譯和評論在學界和社會中引起反響,通過各種媒體報道,然后逐漸在普通讀者中傳播開來。《金瓶梅》和《紅樓夢》在西方的翻譯傳播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這兩部小說在歐美國家的學術研究發展。相關的學術研究萌芽于19世紀的歐洲,但真正繁盛的時期是20世紀的后期和21世紀初期,歐美學術界在這兩段時期涌現了大量有關《金瓶梅》和《紅樓夢》的學術論文和著作。魯迅、胡適、俞平伯、周汝昌等中國學術巨擘的名字頻頻出現在歐美學者有關《金瓶梅》和《紅樓夢》的論述中。整體而言,大多數西方學者積極引用中國國內學者的研究成果的,并且傾向于運用20世紀出現的各種現代文藝理論來闡釋這兩部中國古典小說。國外學者對于《金瓶梅》和《紅樓夢》的研究中也不乏別出心裁的解讀。例如,有關為何賈寶玉仰慕未婚女子而憎惡已婚婦女,澳大利亞學者路易斯· 愛德華(Louise P. Edwards)在她的《中國清代男女:<紅樓夢>中的性別》一書中說到:“Power appeared the most influential pollutant for women within the signifying system at that time .”(在當時社會的意義架構下,權力似乎是最能對女性產生影響力的污染物)。 基于愛德華的觀點,我們可以推論賈寶玉之所以區別對待女性,不是因為少女們結婚后失去了貞潔,而是因為她們通過婚姻獲得了權力,比如說王熙鳳就是書中女性貪戀和濫用手中權力的代表人物。
值得注意的是,《金瓶梅》和《紅樓夢》這兩部小說在西方世界一樣備受推崇,而兩者在中國國內的地位卻是天壤之別。在中國,有關《金瓶梅》的學術論著,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不如《紅樓夢》。雖然魯迅先生評價《金瓶梅》是“中國小說史上的轉折點和里程碑”,法國著名漢學家安田樸稱贊《金瓶梅》是“世界上最精彩的小說之一”,美國的英文全譯本作者芮效衛教授認為《金瓶梅》堪比《源氏物語》和《堂吉訶德》;但是,至今為止它依然被“淫穢之書”的污名遮蓋著光芒。
3.《金瓶梅》和《紅樓夢》在西方的大眾傳播
21世紀以來,明清小說和戲劇除了以文字的形式在西方讀者中傳播,還以形形色色改編的音樂劇、歌舞劇、電影、電視作品的形式出現在西方觀眾眼前。同時,大眾傳媒的宣傳也成為了中國文學作品在西方傳播的重要手段。然而,實際上多數中國古典作品通過再創作后登上西方劇院的舞臺或者電影熒屏,收到的效果差強人意,甚至出現西方觀眾看不懂,中國觀眾也看不懂的尷尬局面。筆者曾經在英國愛丁堡藝術節上觀看過中國中央芭蕾舞團改編的舞臺劇《牡丹亭》,這部舞臺劇試圖融合芭蕾舞和昆劇兩種元素,所以特意安排了三個不同的演員來飾演女主人公杜麗娘,其中兩個演員展示芭蕾舞,而第三個人裝扮為昆劇演員??墒菍嶋H的效果卻弄巧成拙,這名昆劇扮相的演員常常莫名其妙地出現,哼唱著昆調從舞臺的這邊飄到那邊,最后這些謹守劇院禮儀的西方觀眾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演出之后,我詢問了一些外國觀眾,不少觀眾覺得里面的芭蕾舞場景讓他們想起了《天鵝湖》當中的芭蕾舞片段,舞蹈演員們跳得非常優美,配樂的交響樂團也十分出色,可是劇情確實看不懂。這樣的評價很中肯,筆者也認為中央芭蕾舞團和中央交響樂團的技藝無可挑剔,但正如外國觀眾所說的那樣,似乎僅是西方名劇和名曲的重現??峙录词故鞘煜ぁ赌档ねぁ非楣澋闹袊^眾也會看得云里霧里,整個舞臺劇的氣氛陰森,色調濃墨重彩,人物設定復雜。筆者實在難以認同國內某些媒體的相關報道,評價這部舞臺劇“意境優美、中西合璧”。至少筆者所看到的這場演出不能算作成功,失敗之處在于失掉了原著的優雅和清麗,過度迎合西方觀眾心目中曾經的中國形象,即神秘而詭異的古老中國。
就中國古典小說和戲劇而言,遠赴海外的現場演出和巨額投資的國際電影似乎都不是最佳選擇。原因之一,舞臺演出和電影播放時間非常有限,無法充分展現像明清小說和戲劇那樣的鴻篇巨制。原因之二,對于普通西方觀眾而言,觀看劇院的現場表演意味著一次價格不菲的消費,而中國電影也難以和好萊塢大片相匹敵。那么什么傳播方式是最佳選擇?毫無疑問,當今網絡傳播是受眾最多而且快速高效的傳播方式。一段頗有創意的視頻數小時內便可以在YouTube上創下驚人的點擊量。當下受到全球觀眾熱烈追捧的英美劇,大多數都是通過互聯網傳播。也許讓中國觀眾想不到的是,當我們在電腦面前苦等美劇更新的時候,歐美國家的觀眾也通過網絡如癡如醉地看著原汁原味的最新中國電視劇,并且由劇迷們不辭辛勞地配上了各國語言的字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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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McMahon, Keith. Misers, Shrews, and Polygamists: Sexuality and Male-Female Relationships in Eighteenth-Century Chinese Fiction.[M]. 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95.
作者簡介
張戎茸(1988-),女,漢,英國愛丁堡大學比較文學專業碩士,目前任職于四川師范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承擔本科生英語寫作和外國學生漢語課程。學術研究興趣包括明清小說和戲劇、跨文化傳播以及漢語國際教育課堂教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