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俄羅斯白銀時代音樂中的象征主義

郭倩倩

【摘要】1870年，象征主義在法國誕生并迅速蔓延到了俄國，俄羅斯人民特有的精神以及俄國特殊的社會環境，使俄國象征主義發展形成了具有自身特點的風格，俄國作曲家的作品在抒發自己悲憤的同時具有強烈的革命精神，這是區別于西歐象征主義的特點。

【關鍵詞】俄羅斯；白銀時代；音樂；象征主義

19世紀末20世紀初是俄國社會的大變革時期，俄國國內在經濟、政治、技術、科技、文化、藝術等各領域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藝術領域上最突出的表現就是“白銀時代”的到來，這是一場先從社會文化領域展開的“俄羅斯精神文化復興”，對近代俄羅斯文化藝術發展產生深遠影響的大運動，在音樂藝術領域表現為現實主義發展到象征主義。

“白銀時代”這個概念最初是由俄羅斯僑民作家H_奧楚普明確提出來的，指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俄羅斯詩歌尤其是現代主義詩歌興起這段特定的歷史時期。后來，俄羅斯學術界就把奧楚普的“白銀時代”概念變成一個文化史意義的概念，也是對這段時期藝術文化創作的一種隱喻說法。

白銀時代社會變革中兩個新的概念，使俄羅斯知識分子的思維方式發生了改變，首先他們對德國哲學家尼采在《查拉如是特拉如是說》中的著名論斷“上帝死了”產生認同感，對這一論斷的認同感使信仰上帝和基督的俄羅斯人帶來了毀滅性的后果，開始出現信仰危機，但同時這也讓俄羅斯人的精神得到解放，以一種新的思維方式去認識生活、創造文化。其次一個充滿爭議的短語“物質消亡了”，引導藝術家從描繪日常生活轉向對存在、對哲學等問題的思考，轉向對現實與幻想的融合以及對各種現象的分析和綜合。因為，事實上，這一短語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物質的不復存在，而是講物質以新的面孔呈現在人們面前。

在這樣一個大時代背景下，俄羅斯音樂的方向從格林卡開創的俄羅斯民族音樂到其繼承人強力集團和柴可夫斯基踐行的音樂創作之路。在此時，俄羅斯音樂中傳統的現實主義正受到新興流派現代主義的巨大沖擊，而現代主義各個流派之間雖存在著繼承關系但也存在著分歧，各流派也呈現出百家爭鳴的局面。

因此，編織出了19世紀到20世紀之交俄羅斯藝術發展色彩斑斕的畫面。象征主義在俄羅斯音樂中也就此誕生，作為現代派音樂中出現最早、持續時間最長、影響最大的一個美學流派，高舉著現代派的大旗，進入人們視野和社會生活中。

一、俄羅斯音樂民族化的道路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俄羅斯處于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它經歷了1861年農奴制改革，19世紀70年代的民粹派運動，1905年失敗的資產階級革命，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及1917年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十月革命導致了20世紀最大的一次俄羅斯人流亡浪潮，也是俄羅斯僑民知識分子離開俄羅斯的主要原因。在經歷了如此多的變革和革命，此時的俄國可謂是傷痕累累，人民仍是沒有擺脫黑暗貧困的生活。但是，國家和社會越是動蕩，人民的創造能力和情感思維能力就越是豐富。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電子、量子假說和愛因斯坦狹義相對論的確立，人們熟知的東西變得既陌生又熟悉，變得變幻無常。隨即“上帝已死”和“物質消亡”的斷語也應運而生。俄羅斯的一些知識分子們力圖以新的思維方法去重新認識俄羅斯的文化，以新的價值觀和世界觀認識傳統文化。這些人被稱之為俄羅斯文化中的反傳統派。反傳統派改變傳統的哲學、文學、藝術文化等領域，也成為這個時期的一種思想傾向和文化潮流。

19世紀俄國音樂家在格林卡開場的現實主義民族化道路上不斷前進，在強力集團和柴可夫斯基繼承和發展上，滿足了時代的精神需求，真實再現了人民的生活。白銀時期的音樂家們在此基礎上追求個性的精神世界，表現出極大的創新精神。

維也納古典音樂家用一種通用的音樂語言說話，浪漫派用各自的音樂方言講話，而20世紀的音樂家們則用一種不同的語言表達著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將民族化的語言風格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中，繼而更多地轉向了社會生活和探究“人”的方向。在民族化的基礎上探究更深層次的音樂內容。也進入了更深層次的探究“我”的世界，出現了很多音樂現象。每一個作曲家以及音樂流派風格各不相同，俄羅斯的現代派音樂也隨著時代的潮流應運而生。

二、白銀時代現實主義民族化音樂的發展

古典時期的音樂就像是有著嚴格規定的格律詩，那么浪漫主義就是自由式的散文。而民族樂派就是用自己各民族特有的“方言”而構成的音樂。民族主義音樂體現著人民的生活和心理，是一個民族生活的寫照。民族樂派的作曲家是構成19世紀音樂創作的很重要的一部分，代表人物有格林卡、強力集團、柴可夫斯基。

19世紀的俄羅斯民族樂派以現實主義為作品創作的出發點，以俄羅斯特殊的音樂語言為基礎，創作出了許多令世界為之震撼的作品，是作為浪漫主義音樂中一支重要流派。而這個時期的歷史特殊性也無疑造就了許多現實主義音樂家、作曲家，為俄羅斯20世紀的現代派音樂的發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礎，代表人物有拉赫瑪尼諾夫、斯特拉文斯基、斯克里亞賓。在繼拉赫瑪尼諾夫、斯特拉文斯基、斯克里亞賓之后，俄羅斯現代派音樂繼續發展著，其中以普羅科菲耶夫和肖斯塔科維奇的音樂為代表，他們都是在俄羅斯民族音樂的基礎上，加入了時代性的風格和手法。結合自己的個性特點，創作著一部部影響世界的作品。

三、俄國白銀時代象征主義音樂的概念

象征主義的興起給俄國帶來了藝術文化的復興，帶來了俄國現代主義運動。俄國象征主義不是本土藝術流派，象征主義源于西歐，法國象征主義給予了俄國象征主義十分多的養分。在法國象征主義的基礎上，俄國形成了具有自身特點的本國象征主義。所以要了解俄國象征主義，還是要先從俄國象征主義音樂與西歐象征主義音樂的關系人手。

（一）象征主義音樂的起源

象征主義源于希臘文，首次提出這個名稱的是1886年詩人讓·莫雷亞斯發表的《象征主義宣言》。后此概念引申為任何事物或觀念的代表，凡是能代表某個事物或某種觀念的物品或符號就叫做象征。

在藝術領域的象征，多被比作是一種創作手法，用一種虛幻的不具體的小事物來作為暗示，代表一個遠遠超出其自身含義的大事物。而作品則是連接現實和虛幻的橋梁，使兩者達到互通的地步。象征主義反對膚淺的抒情和直白的說教，主張通過象征、隱喻、想象來表達作者豐富的情感和復雜的思想。

象征主義音樂是對浪漫主義音樂的繼承和發展，象征主義繼承了浪漫主義的著重個性的發展和情感的抒發，很少有對于客觀事物的描繪。象征主義主張主觀、個性、更內在的精神世界，在浪漫主義的基礎上對感情的表達形式更具有隱喻性。在形式上則追求一種華麗和裝飾的效果，整體達到一種神秘的感覺。

象征主義是1870年在法國誕生，隨后在其他國家迅速蔓延并發展起來，在德國、英國、俄國等國家都出現了集群現象。1892年象征主義傳到了俄國，俄國直接繼承了法國象征主義的美學思想，但相對于俄國象征主義卻有著自身獨特的特點。正如俄國象征主義者梅烈日可夫斯基所講：“俄國象征主義并不是在效仿時髦，而是對古老的象征藝術的復古。”俄羅斯人自古以來以自信、不屈服的精神在動蕩的時代中不停地發展和前進，象征主義之所以可以在俄國迅速發展起來，正是因為同法國象征主義一樣，俄國的象征主義同樣是歷史動蕩時期的產物。作曲家們對于社會的無奈和絕望是象征主義同頹廢主義間產生聯系的主要原因，但是俄國象征主義的作曲家們的作品，更多地表現出積極奮進的革命精神，尤其在白銀時代，象征主義開始廣泛在音樂作品中流行起來。斯克里亞賓的《第三交響曲》——也稱之為《神圣之詩》，由“斗爭、喜悅、圣游”三個樂章組成，體現著人們同敵人斗爭中的痛苦，愉悅的樂觀精神同樣貫穿其中。

拉赫瑪尼諾夫《第二協奏曲》是在俄國革命的大背景下創作的，反映了當時俄國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絕望。拉赫在憂郁和悲傷的同時，通過磅礴的高潮來表達他的憤怒和時刻起身革命的精神。

作曲家在抒發自己悲憤的同時具有革命精神，這是西歐象征主義所沒有的特點，是俄國象征主義超越西歐象征主義的地方，但是并不能將俄國象征主義同西歐象征主義完全割裂開，它具有象征主義者們對美的追求，對音樂境界的崇尚等象征主義傳統，其夸張、隱喻、象征等手法則是對西歐象征主義的繼承。在繼承的基礎上，俄國象征主義的發展已經形成了自身的風格特點。

（二）俄國象征主義音樂的創作手法及音樂特色

象征主義作曲家創作的作品都有著一種撲朔迷離、亦真亦幻的感覺，營造一種虛幻朦朧的氛圍，這是象征主義音樂的主要特征。這種特點得益于作曲家們在感受生活、體驗生活的基礎上，在創作中根據個人的主觀感受，運用區別于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對音樂素材進行加工。象征主義作曲家主張用象征的手法和各種創作方法來揭示客觀事物的本質和人內心細膩的情感世界，他們反對浪漫主義對于自我的過度關注以及現實主義的客觀冰冷。象征主義作曲家更傾向于用象征、隱喻、借喻等手法，用一些不同以往的特殊手法吸引觀眾，并且使作品有一種神秘感。聽眾根據自身的不同感受來理解作品，用象征來表達思想無限的一面。

象征蘊含的象外之象、弦外之音、味外之旨、韻外之致，通常要比其他創作方法來得濃郁和突出，具有不同于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藝術表現力。因此，白銀時代的現實主義作曲家們也吸納了一些象征主義作曲家們創作手法，使這時期的作曲也不同于傳統的現實主義作曲，象征主義音樂創作手法風靡俄國。

象征主義是俄國現代主義的源泉，它有其獨特的創作手法和美學思想。象征主義音樂也有它獨有的特點，在白銀時代占據著一席之地。其音樂語言特色主要表現在象征性、神秘性、多義性三個方面。

首先，俄國象征主義作曲家們重視象征手法的運用，這是毋庸置疑的。各種用于象征客觀的音樂素材對于象征主義作曲家來講是創作的基礎，這是連接現實和作曲家意念的橋梁，靠它來實現聽眾和作曲家的“通感”。例如“鐘聲”對于俄羅斯人來講具有特殊的意義，對它有著特別的依戀和感悟，拉赫瑪尼諾夫就在自己的前奏曲《敲鐘》《和平的鐘聲》中對鐘聲進行了各種局部的細微的處理，其《鐘聲》中道院的鐘聲在俄羅斯的文化中象征著反政府的武裝力量。

其次，象征主義作曲家們提倡藝術的神秘性，他們力求將作品以朦朧神秘的姿態示人。因為象征主義作曲家要克服貧乏的詞語，并且最大限度地挖掘音樂的潛能，以形成象征的意象。最具代表性的是被奉為俄羅斯象征主義的偶像之一的斯克里亞賓，神秘主義是他個性的長項。他有著對神秘的渴望，對宇宙理想的強烈追求，他也將象征主義中神秘這一特點發展到了高峰。

最后，象征主義音樂的多義性可以講是象征主義音樂的典型特色。因為象征主義不主張直接反映現實客觀事物，而是采用一種隱喻、朦朧的手法，所以作品所要表達的東西往往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每個人的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又不同，對待同一個作品的看法、側重點不同，導致了作品所傳達出的意思也各不相同，這就是在有限的作品中，體現著無限，也就形成了象征主義音樂的多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