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與自然——品讀盧禹舜《八荒通神》

○方曉輝

在起伏多變的文化交流與社會融合中,新潮藝術滋生蔓延，流派運動花樣翻新，無論在形式與取向上，還是觀念與思維方式的轉換中，技法、素材、表現媒介都比以往更加活躍。透析一些浮躁的追逐、盲動的熱情和部分矯揉造作的造型表現及混雜媒介的侵蝕，再加上畫商市場的多重誘惑等諸多表象，我們看到這場時代變革中由文化對流引起的漩渦，隱約也看到了藝術家和他的作品中的各種緊張、迷茫、困惑。然而也有一些藝術家在面對各種文化思潮的起伏激蕩中找到了自我。品讀藝術家盧禹舜的作品《八荒通神》，我們看到了純真與自然的融合，看到了“天人合一”的理念，看到了在視覺美感的設計與構圖中體現出的“時代渴望大靈魂的激動”，也聽到了“筆墨當隨時代”的吶喊。

一、繪事后素 妙造自然

從中國繪畫視角理解”繪事后素”是外在表現形式與內在本質精神的巧妙融合，是藝術的情感表達，精神實質和審美意境與繪畫表現形式的高度統一，凸顯著作品與藝術家的內心表達。

《八荒通神》是作者用心感悟自然萬象，以大自然純凈的真，滌除雜念，使自身精神得以升華；用澄明、純凈的內心去親近自然，表達物我互融、互納、互興、互物的思想感情。在作品的黑白水墨之間流露著“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感受。

畫面中軸式裝飾性的構圖，端莊穩定。深邃的天空中白色的倒三角形態與地面水云中的倒影呼應，展示了“天地一體”大自然的現象是純真的、是永恒的存在著，不規則符號式山的結構與柔軟的云線形相互交織與流暢銜接，在一片混沌中，不斷地移動、變化著，形成了神秘的生命符號，一種顆粒狀生靈有序、密集的排列，巧妙地安排在山云中，既像微觀生命組織，又與宇宙聯系在一起，這些使畫面具有了無限延展性，恰到好處地表達了作者對生命的深刻認識和對未來的憧憬和不安。畫面圖式語言單純且富有張力：一方面表現了生命的衍生變化的動感；另一方面也表現了對自然的崇敬。是任何事物不可顛覆和改變的理念，這是自然與人文精神互動與同構的圖像變現。

畫面左右均衡式的布局，空間結構制造的凸起效果，豐富多樣的不規則的云，以及一些特定符號形象被編碼、整合，在“無形”與“有形”中建立了特定的空間關系和語言秩序，同時構建了一個充滿著時空意味的東方水墨圖。畫面中似云非云、似水非水的意象圖形充滿了空間，大氣、深邃——如山洪傾瀉、氣勢磅礴，以宇宙中的大美表達對人、自然、社會的感悟，以符號化詩意般的物象呈現畫面，在點、線、面的對比關系中讓觀者細細品味內涵，給予觀者深深的思考。

畫面在大面積的水墨渲刷暈染和宣紙的相互作用下，仿佛有光從深處透射出來，這種神秘的光，使我們看到了點式的物狀均衡地飾綴著宇宙般的畫面。可謂其立意、其意境、其構圖、其神韻充分體現了作者追求的天人合德的藝術境界；追求的中國文化的“天地精神”；給觀賞者產生的是“動靜得當”，氣韻橫生的妙境之美。

這幅作品猶如一曲交響樂章，時而黃鐘大呂，管弦鏜鞳，時而小弦切切，余音繞梁，時而毫絲哀竹，綿渺流暢。輕盈處如美女披紗，凝重處如莊嚴妙相。有時疏能走馬有時密不藏針。它一氣呵成，得心應手。這里面有各種家數的皴擦渲染，卻統一在他自己的風格上。這里還吸收了西洋繪畫的光暗原理，甚至中國傳統繪畫所少見的水光云影，可是絲毫不妨礙其為傳統的中國畫。

二、筆墨簡括 元氣淋漓

中國畫講究水墨變化，這種變化其實與用筆的深厚功力有關。作者平時很欣賞唐詩宋詞“元氣淋漓幛猶濕”，“元氣淋漓”要通過筆墨的揮灑來表現；他的作品，從形式到內容，都完全有自己的獨特風格。

意境是從真實山水中觀察，通過畫家的思想感情和藝術修養，對真實山水進行抉擇、取舍、吸收它的精華，汰去它的糟粕，從而創作出比真實山水更美的藝術境界。每一位畫家的思想感情和經歷、修養不同，對真山真水的感受不同，筆墨的表達方法也不同，因此畫家的意境也就自然各不相同。筆墨可以區別畫家的功力，意境更能區別畫家的天分、修養和造詣。

盧禹舜畫山水總是帶著滿懷激情去對待所畫的物象，因此，他的作品使人感到是自己感情的化身，也才能感染觀賞者。這幅水墨創作，打破了古典水墨程式化的構思，代之的是水墨的視覺效應對應現代人文精神的傳遞和情緒的反映，是當代時空狀態中藝術家心靈的展示。在作品中，藝術家將山、水、生靈符號化了，以少勝多，筆墨簡括，形象夸張。從生活入手，對于一個山水畫家來說，就是觀察自然界的真山真水，研究它的造型、色彩、樹木、水石、人文、建筑、四時變化等等及其相互關系和各自形態，通過自己的思想感情，從生活中觀察得來的外界感受，用自己的筆墨再現出來。

藝術家筆下的山水，非是真山、真水，而是“近觀其質，遠觀其勢”的胸中丘壑。居于畫面中下方圓臺的突起，筆墨疏密有致，增添了畫面意蘊的深度——畫面中動與靜、虛與實、遠與近、大與小、露與藏、主與次、對比與調和、相互間的呼應，相得益彰。為繪畫開啟了一個全新的話語空間，畫面中那些曲、靜的線條，構建了一個充滿秩序的宇宙，一個無限被擴大的空間，萬物化入了這個“虛無”的時空，這“虛無”是終極，同時也是開始，它是無比“充實”的。

畫面透視采用了高遠與平遠相結合的方法，使有限的畫面有無限的空間，整幅畫呈現豐富而美妙的音樂般的旋律與節奏感。從技到道，由道到精神，再由精神回歸自然，在平衡、寧靜、虛無、充實中，表達幽遠靜美的意境內涵。

三、意趣橫生 氣韻傳神

作品《八荒通神》讓世人在寧靜中看到畫幅蘊涵的“生命力的脈動”。畫面中淡水墨色在宣紙上暈染涂抹的山、水、生靈恰到好處的位置經營，讓觀者意興難收，萬分遐想。形象的藝術化、結構的符號化、線條的色彩化，都來自于大自然浩瀚的宇宙，在這里我們重溫一下唐代畫家王維在《山水畫訣》中寫道：“夫畫道之中，水墨之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可謂大自然是畫家永恒的資源。這幅水墨創作，打破了古典水墨程式化的構思，代之的是水墨的視覺效應對應現代人文精神的傳遞和情緒的反映，是當代時空狀態中藝術家心靈的展示。觀賞者為畫面的雄渾而寧靜的氣勢所感動，可謂“沁人心脾”。

《八荒通神》裝飾化構圖取勢傳情，意境深邃。疊疊的山、層層的云、游動的生靈、騰空而起的物象上下呼應、左右均衡，詩意般的布局傳達出悠遠闊大的時空感。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讓符號化的藝術形象自己與觀賞者對話，使這種“有意味的形式”貼近自然、貼近生活、貼近觀眾。

《八荒通神》是作者與觀者心靈的對話，是無聲的精神文化的交流，是作者將胸中之象提煉成全新的藝術語言，以寧靜、宏大、崇高和神秘感形式，將象征意義的宏觀景象與自己認為有文化意味的形式符號組合，面對自然敞開胸襟，抒發心中的情懷，表達美的意愿。無論天上地下、陸地水中、人神鳥獸；過去未來、宏觀微觀；一切事物都可以交陳互處，渾然一體。就創作而言，《八荒通神》是作者大膽地釋放了追求自己心中的夢“天人合德”的詩化藝術。

評論家葛冰華認為：盧禹舜先生的山水畫非常博大、深邃、典麗。他既不在“柳絲長、春雨細”中留戀，也不在春江花月夜下吟詠。他是一位復古至深又出古至遠的藝術家，先生才高名盛卻淡泊名利，謙謙然潛心于書畫藝術中。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人尚態、清人尚質。憑先生的才情和睿智是深明此理的，取舍把握胸中，這種理性的取向，與他對宇宙和時空的悠然敘述，及畫境所折射出的大壯美、大氣勢，一脈相承。

四、素以為絢靜雅幽遠

2006年盧禹舜先生有言：“我的山水畫創作的題材選擇自然著眼于這塊黑土地。盡管如此，我的作品絕非是一種客觀的靜止的外部環境的自觀描繪與表現，我認為它是山水畫藝術，也是一種文化，更具有一種哲學理念；它是自然與人精神的互動與同構，它是與生命存在交織在一起的人的藝術。熱愛故鄉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對我來說是一種近乎先天的行為，也是別無選擇并得天獨厚的選擇。但是，由于我選擇了自己的切入角度，以自己的目光觀察這個世界，所以在實踐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的語言與風格。蒼茫、神秘、幽遠、深邃的北方山水的自然氣質與天地之氣相和諧，也盡量使作品透出濃郁的北國大山大水的恢弘氣息，展現濃郁的北方文化色彩。對我來說，大小興安嶺、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北大荒等北方山水不僅僅是時空框架，當它被地域文化浸潤過的畫家筆下畫出來時，總是折射出自己對這塊土地的深深的感情眷戀和文化的洞悉與思考，這在我的作品中還是有所體現的。”

任何一位藝術家要使自己的作品達到形式與內容在藝術作品中高度統一，創造出富有內涵和靈魂的藝術作品，都需要學習和吸收中國古典哲學之智慧。即博古通今，繼承與勇于創新，同時還要借助特有的藝術形式和繪畫語言，把對人生的思考和內心情感的提煉并融入藝術形象中以達到“素以為絢”靜雅幽遠的效果。這是需要過程的，需要修養、需要自信、需要傾聽某種上蒼的聲音，并樂于響應。《八荒通神》的整幅畫面格調可謂“素以為絢”，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靜雅之美。

《八荒通神》作品，無論筆墨、結構、符號化的造型語言及藝術家心靈的體驗，都是精神物化為作品的過程，這個過程應該充滿了力、氣和神。因為，“只有充滿了生氣的過程，才能造就氣韻無窮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