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傻歡樂多

劉俏到

越是聰明睿智有念想的人，越是活得累。古代比較知名的過勞死，當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諸葛亮，這個工作狂從27歲“受任于敗軍之際”到54歲去世，堅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三國演義中去，與其說是病死，不如說是累死。這精神當然可嘉，但年富力強時撒手西去，不僅是對家庭的不負責任，也是給蜀漢帶來遺憾和損失。

精神病人思維廣，弱智兒童歡樂多。金庸在《天龍八部》里描寫鮮卑族的貴族后裔兼帥哥慕容復，英明神武到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一生不愛美女只愛江山。為了光復傳說中的燕國，他壓力山大，手段卑鄙，甚至聽任深愛自己的女人傷心投井，讓圍觀男群眾紛紛放射出鄙視的目光。最初，慕容帥哥的復國夢還只是有點強迫癥跡象，到后來走火入魔，終于成了精神病。小說末尾，精神失常的慕容帥哥坐在土堆之上，興高采烈接受孩子們朝拜，看不出來思維有多廣，但歡樂終比前半生多得多，不知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諸葛亮和慕容復都是活得太累的名人，雖然歷史與小說不可并列，好人跟壞人不好相比，但教訓同樣深刻。不過應當承認，他們雖然活得很累，但都不是為己為名，與契訶夫小說里累死在上司目光之下的小公務員相比，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

這世上，契訶夫小說里的公務員才是沉默苦累的大多數。就像唐朝初年有個高級干部李義府，當了宰相后大修祖墳，各地部屬紛紛發來慰問電并且給錢給物。其時有個小縣令名叫張敬業，關鍵時刻馬屁精神爆棚，親自上陣幫忙筑墳，出工又出力，竟把自己給活活累死，硬是將契訶夫的小說提前一千多年預演了一遍。這事兒放現在，李領導肯定要受處分。

誰沒有活得累的時候呢？身邊就有一位同事，每逢出門總要拍拍自己上下左右四個口袋確認鑰匙在身，再把房門猛力平推三下，之后才敢離開。這哥們拍摸口袋的動作規律又有序、快捷且嫻熟，我們常說他“每逢出門先打一套拳，打完推門才肯收工”。

這不能怨他多事，只能怨他過去粗心，據說他已經為當地開鎖行業貢獻了不少于三位數的現金，不反復檢查一下怎么行？嘲笑他，他就說：你看上回新聞里有個人去柜員機取錢，錢是吐出來了，但卡和錢都沒拿人就走了，估計下回不磨蹭五分鐘，他肯定不會走人。也對，活得太糊涂，那不是給自己找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