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玩具

關是宇

“鄰之，玩了一天怎么不記得把玩具收起來?。俊?小時侯爺爺總喜歡這樣大聲喊著我的小名，笑著埋怨我把玩具亂堆一地，我呢也總是不屑爺爺的喊叫，玩得不亦樂乎，哪顧得上收拾?，F在回頭來想想，我雖為九〇后，當時的玩具真夠憋屈的，幾乎找不到帶“電”的，既沒有電動的也沒有電子的。身為老師的爸爸只知道給我買書，唯一給我買的玩具就是智力拼圖，連玩都不忘開發我的智力。我大多數的玩具都是我爺爺親手為我做的，彈弓、雞毛毽子、陀螺、鐵環、空竹、風箏等等，這些個玩具呀，全都是我的爺爺教我玩、陪我玩的。

我是甲戌年生的，爺爺也是，正好相差一個花甲子，長我六十歲，一對狗汪汪叫，有我倆在，家里哪有不熱鬧的。我小的時侯雖說家里不算很富裕，但玩具還是買得起的，但為什么我的玩具都是自制的呢？原來爺爺小的時候，家里很窮，讀書只讀到初?。ㄏ喈斢诂F在的小學三年級），就開始幫家里織布了，忙里偷閑時，他練就了一身好手藝，他會修織布機、會納鞋底、會織毛衣，特別是他還會做各種小巧別致的玩意兒，他做的鐵把彈弓據說打中過黃鼠狼，還給家里掙了幾塊大洋，經他手做的雞毛毽子踢得又高又穩，他做的陀螺能轉好幾分鐘不停，風箏飛得又高又遠，還能穩穩當當收回，至今家里還掛著一只漂亮的帶風鈴的風箏，就連每年立夏裝雞蛋的網兜都是爺爺給我編織的。有一手好功夫卻又節儉出名的爺爺當然不會花錢給我買玩具了。

小時候我要什么玩具爺爺都能變著法兒滿足我。至今我的玩具箱里還保留著許許多多小玩意，紙飛機、紙魔方、手工鉛筆帽、旋轉木風鈴、木口琴等等。說到玩具箱，那是我小學四年級時，學校要開展童話節的活動，我真希望爺爺給我扎一個兔兒燈，讓我帶到學校，在同學們面前露一下臉?？蛇@次爺爺沒有馬上答應，給我提了一個條件：要做到自己的玩具自己收拾。爺爺指著家里的大衣箱說：“以后玩具玩好后，要將它們收到這個箱子里?！睘榱送脙簾簦抑缓么饝?，從此家里的那個大衣箱就成了我的玩具箱。也就是那次，我真正目睹了爺爺的好手藝，對爺爺做玩具的本領更是深信不穎。至今兔兒燈的制作仍深深留在我的腦海里。記得當時爺爺找來了一根三、四米長的鐵絲，剪成長長短短的七、八根，彎成大大小小的橢圓，用細繩扎緊，兔子的大體框架形成了。再用白紙粘上，就是雪白的兔身，用紅紙粘上就是紅紅的兔眼。兔子有了，怎么才能在路上跑呢？爺爺在屋前屋后轉了幾圈 ，找來了一根木棍，爺爺把木棍放在凳子上，一只腳踩在上面，一只手扶著，另一只手拉鋸，很快就鋸下了四個圓餅，在中間打了一個小圓孔，就成了兔兒燈的四個小輪子。那次童話節的閉幕式上，我清楚的記得自己拉著爺爺做的紅紅的兔兒燈，唱著《永遠住在童話里》：“……我寧愿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長大，我永遠永遠永遠永遠住在童話里?！?/p>

不長大，那只是童話，我還是長大了。兒時的玩具慢慢從我生活中淡去，那時丟了一顆彈珠都會急躁地四處尋找，現在根本就想不起有這樣的玩具了。中考、高考，更是讓我忘記了我曾擁有一個大大的玩具箱。過去一直愛抖空竹、放風箏的爺爺也很少玩他得意的玩具了，轉眼高考結束，我才發現玩具并沒有從爺爺的生活中消失，而是開始轉型了，由體力轉向智力了。爺爺說自己年歲大了，只能玩不花大力氣的，動腦為主的玩具了。

一天，爺爺拿出華容道，給我限時兩小時，要我把曹操放了。這華容道有十個大小不一樣的小方塊，它們分別代表曹操、關羽、張飛、趙云、馬超、黃忠和四個小卒，盤中有一個空檔。通過移動各個小方塊，讓曹操從最初的位置移到最下方中部，從出口逃走，不允許跨越棋子，還要求步數最少。爺爺再三叮囑：曹操逃出華容道的最大障礙是關羽。想不到，小小的木格中卻蘊含著如此的玄機，我搬弄了一小時左右，開始沒有耐心了?？蔂敔斠恢倍⒅夷兀缓糜仓^皮撐下去，又過了半小時，終于讓曹操逃出華容道了。我直了直身子，大喊一聲，如釋重負，正準備離開，爺爺拉住了我：再來一次吧。重復做太簡單，我以為一會兒就可以完成，沒想到，第二次居然花了二十分鐘。我若有所思，爺爺是想告訴我一個道理：舉一反三很重要。

爺爺房間的窗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單看魔方，就有十多種，常規的有三階、四階、五階魔方，還有金字塔魔方、粽子魔方、八鉆魔方等，都是爸爸媽媽給他買的。最近爸爸又從網上給他買了九連環、傷腦筋等新玩具。最為有趣的是，爺爺的這些玩具，居然成了他與他的兄弟姐妹交流的好東西。爺爺經常與我的姑爺爺、姑奶奶們電話交流玩后心得，碰面更是樂在其中。每逢家庭聚會，這些爺爺奶奶們都會圍著我的爺爺向他討教。記得去年春節，一大家子歡聚，飯前，爺爺得意的曬出了所有益智玩具，我的那些爺爺、奶奶們一個個低頭坐在那里，有的翻魔方、有的解連環、有的傷腦筋、有的放曹操，時而安靜、時而討論切磋、時而歡笑，滿屋子的喜悅，而我的爺爺來來回回這邊指導、那邊巡講、好不忙碌、好不得意。

今年寒假回來，我花了一天時間為爺爺整理房間里的玩具，邊做邊想著奶奶的嘮叼：“你爺爺現在的玩具太多，還到處亂放，跟小時候的你差不多了?！蔽蚁胂胄α?，其實老人就是孩子，等我拿到獎學金，一定給爺爺買更多的玩具。

（作者單位：中央民族大學文傳學院 ）

本欄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