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摹景 以象傳情

陳相婷

《再別康橋》作為現代詩歌的經典篇目，在創作上繼承了傳統文學的手法，又融入了新詩的元素。作品中既保留了古代的莊重典雅，又兼有現代的自由浪漫，營造出細膩纏綿的夢幻般的意境，給讀者一種迷醉的審美體驗。

在眾多的意象中，象征性意象是該詩的核心意象。這種意象能通過具象載體，由淺入深，由此及彼，開拓其深層含義，將所要表達的思想感情與多種意象自然地結合在一起。本詩中的象征性意象主要有“云彩”“康河”和“夢”。

首先，我們細品“云彩”。詩題為“再別康橋”，詩中作別的卻是西天的“云彩”。這里的“云彩”已非自然之物，而是康橋的詩化符號，是詩人對康橋的印象式疊加。作者以詩意的“云彩”替代物性的“康橋”，不僅更有韻致和美感，也多了些浪漫情調。同時“云彩”還能引導我們浮想聯翩，讓我們追隨詩人的腳步徜徉在因康橋而擁有的自由和幸福中。另外，“云彩”在傳統的詩歌中還有往事如云煙，盛年不再來的象征意義，所以，作者借助“云彩”這一意象，既營造了浪漫纏綿的氛圍，又表達些許凄愴悲涼之意。

其次，我們聚焦“康河”。“康河”是詩人生活的縮影，也是詩人靈感的源泉。詩人以水光瀲滟的康河為舞臺，展現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劇本。

這里詩人把河畔的“柳”視作嫵媚婀娜、風情萬種的“新娘”，那詩人何嘗不是多情的“新郎”，正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的“新娘”呢？青青荇藻，在康河的柔波里，輕輕招搖，與被夕陽染成金黃的柳樹的艷麗倒影交相輝映。在這里，詩人以“康河”為思維的原點，或工筆細描，或皴染彩繪，一組組意象迤邐而出，似一幅幅氣韻生動的康橋小景的寫生畫，令人目不暇接，心馳神往。在這幅畫里，柳、荇、波、泉，柔婉纏綿，深情繾綣，醞釀著一種溫馨靜謐、田園牧歌式的氛圍。這組意象“富于感官表現力，精細而氣韻飽滿”。這些不僅是自然風景的人格化，更是審美主體與自然的同化，是詩人一生追求“愛、自由、美”的集中體現。

再次，我們尋“夢”。那“沉淀著彩虹似的夢”在作者心靈深處是一首不老的歌謠。想當年，詩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為了夢想，從滿身瘡痍的中國漂洋過海來到英國；為了愛和自由，又只身來到寄寓自己希望的康橋。這個“夢”是美麗而朦朧的，是詩人留學生活的寫照，是詩人的鐘情和向往之所在。詩人撐船尋夢與古人“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的動機一樣，希望多一點時間，多一點親近。在水波與星光交相輝映時，情不自禁地“在星輝斑斕里放歌”。但是景色雖然依舊，人事卻全然非昨。在這里追懷的只能是美好的往事還有與“伊人”的臨別一晤。尋夢尋來的是離別的憂傷和悵惘，那“不能放歌”的詩句把詩人失落的心境渲染到了極致。詩人曾經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然而，他那由康橋培養起來的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的理想，卻被軍閥混戰時代中國的殘酷現實撞得粉碎，因此，當他再訪英倫之時，便只能獨自尋“夢”了。

在這首詩里，詩人像一個高明的畫家，以“康河”為背景，把與之相關的各種意象信手拈來，或纏綿凄婉，或清麗典雅，抒寫了自己對夕陽中的康橋的無限留戀和依依惜別的心情，極其微妙地展露了自己因“康橋理想”的幻滅而無限哀傷的情懷。

通覽全詩，詩人在意象的篩選、提煉與綰合上，匠心獨運，既工于錘煉又師法自然。透過象征性意象的整合，整首詩營造出濃郁、雋永的意境，猶如一曲悅耳徐緩的散板，輕盈婉轉，撥動著讀者的心弦，體現了精神的升華和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