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時代的內涵

高岸起

［摘要］歷代哲學，無論是唯物主義哲學還是唯心主義哲學，都涉及時代范疇。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以前的很長一個時期內，哲學家們始終沒有給“時代”一個科學的規定。只有馬克思主義哲學才第一次對時代范疇作出了科學的規定，揭示了時代的本質，并實現了建立完整而系統的科學時代觀的歷史使命。從本質上講，時代既是一個社會關系范疇，又是一個社會實踐范疇，也是一個動態范疇。

［關鍵詞］時代；內涵；社會范疇；實踐范疇；動態范疇

[中圖分類號]B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2426(2014)07-0012-04

當前世界格局發生了歷史性的變化，和平和發展成為時代的主題，新的科學技術革命迅猛發展，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也獲得了令世人矚目的進展。在這種形勢下，馬克思主義時代觀面臨著重大的轉折和躍進，馬克思主義時代觀的任務也就明確地提了出來。

歷代哲學，無論是唯物主義哲學還是唯心主義哲學，都涉及時代范疇。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以前的很長一個時期內，哲學家們始終沒有給“時代”一個科學的規定。只有馬克思主義哲學才第一次對時代范疇作出了科學的規定，揭示了時代的本質，并實現了建立完整而系統的科學時代觀的歷史使命。然而，恩格斯對時代范疇的論述分散于眾多的經典著作中，加之各人理解的不同，致使其后人們對時代范疇的規定存在一定的差異，這從中國哲學界中流行的眾多的時代范疇的定義中可以得到證明。因此，有必要結合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關論述，進一步揭示時代的本質，科學地規定時代范疇。從本質上講，時代既是一個社會關系范疇，又是一個社會實踐范疇，也是一個動態范疇。

一、時代是一個社會關系范疇

時代是與社會主要矛盾和主要任務密切相關的范疇，因此，時代并不純粹是一個經濟范疇，而是一個社會關系范疇。時代作為一種社會關系范疇，是人所特有的，是人實現其本質的根本方式，是人的社會本質的表現形態。在人的社會關系中，時代關系是最基本的關系，是人們社會生活的本質內容。時代關系和社會關系是同一的。時代是人類社會本身所特有的一種社會現象。人必須生產自己的生活，必須用一定的方式進行生產，人類的自我認識、發展和完善只能在時代活動中才能完成。

另一方面，時代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的本質的體現。社會性、勞動和思維等人的本質特征都需要在時代中實現。時代反映人的本質特征，人的本質的確證依賴于時代關系。

時代，是人類社會發展中一個大的歷史時期，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社會歷史進程中的一個重要階段。人類社會的發展，是沿著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由低級向高級演進的歷史過程，也是新的時代不斷取代舊的歷史時代的前進過程。

時代作為標志歷史發展的重要分期，它依據歷史發展進程中帶有根本性的標志，將歷史發展進程劃分為前后相繼的不同階段。那么究竟依據什么標志來劃分不同的時代呢？

在唯心史觀占據主導地位的時期，一些人主要是將帝王將相的編年史當做區分時代的標志，如中國歷史上的秦、漢、隋、唐、宋、元、明、清等不同朝代都成了時代的同義語；歐洲也曾出現過默洛溫王朝、加洛林王朝、薩利克王朝等不同的時代區分。

然而在馬克思主義時代觀看來，這種區分雖然也有著重要的意義，但是這種區分并沒有觸及時代的本質，不能成為區分時代的標志。馬克思主義時代觀是依據社會形態的不同，將人類歷史過程區分為幾個由低級到高級的具有不同特點的歷史發展階段，即不同的社會形態。

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指出：“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保郏保蓠R克思從人類最基本的社會存在即物質資料的生產和再生產出發，把社會關系的本質歸結為與生產力發展的一定水平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從生產關系的總和來把握社會的經濟結構，以一定生產力基礎上占主導地位的生產關系與建立在其上的上層建筑的統一來判定社會的基本性質，這樣就抓住了社會發展的本質，展示出人類社會發展中若干相繼出現的發展形態和時代。

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１８８３年德文版序言》中也指出：“每一歷史時代的經濟生產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的基礎”［２］。馬克思和恩格斯是依據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這一社會基本矛盾的性質來區分社會形態，認識時代本質的，從而使人們正確地認識和把握社會發展的基本線索有了科學的依據，也為馬克思主義時代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根據馬克思主義時代觀的基本觀點，在一定時期里，哪種社會形態走在世界歷史的前面，居于世界歷史的主導地位，代表世界歷史發展的方向，這是區分歷史時代的主要標志。在世界歷史的發展中，由于各自條件的不同，各個國家和民族的發展是不平衡的，有的發展要快一些，有的則要慢一些；一些國家和民族的歷史發展走在了前面，而另一些國家和民族則落在了后面。這樣，在同一歷史時期里，世界范圍內就有幾種社會形態同時并存。其中，走在世界歷史的前面、居于世界歷史主導地位、代表世界歷史方向的那種社會形態，就是區分歷史時代的主要標志。

１９１６年８—９月，列寧在《論面目全非的馬克思主義和“帝國主義經濟主義”》一文中指出：“時代之所以稱為時代，就是因為它包括所有的各種各樣的現象和戰爭，這些現象和戰爭既有典型的也有不典型的，既有大的也有小的，既有先進國家所特有的也有落后國家所特有的。像彼·基輔斯基那樣只是泛泛地談論‘時代，而回避這些具體問題，這就是濫用‘時代這個概念。”［３］每一種社會形態中包括著不同的發展進程，每一種社會形態區分為幾個前后相繼各有特點的歷史發展階段。時代也是用來描述這些小的特殊歷史階段的重要概念。

在一定社會形態下，社會的根本矛盾并沒有改變，但是社會的主要矛盾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由此使得同一社會形態下又區分為若干不同的時代，即時代又體現世界各國在一個時期經濟、政治、文化的總體特征。雖然各個國家在同一時期社會形態會各不相同，需要解決的矛盾也各不相同，但是各個國家在同一時期又有著共同面對的主要社會矛盾和問題，這樣就構成了一個時代的總體特征。

按照列寧時代觀，所謂時代，是指根據某種特征為基礎區分的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階段，它以某個階級為中心，以全球為舞臺，以重大歷史事件為路標，能在全世界范圍內產生深遠的影響，屬于對國際社會發展進程和基本方向的戰略概括。

二、時代是一個社會實踐范疇

時代是以人的社會關系為條件的，但社會關系則是在改造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時代過程中實現的。人們通過時代活動創造自己的世界、改變自身的環境，同時作為自己時代活動的結果被產生、被改造。時代既有社會性，又有實踐性。

時代是人類實踐活動的產物。時代展示了人與外部世界的認識關系、實踐關系、利益關系以及人的活動的本質特征。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一定的社會共同體在長期的社會實踐和共同交往中形成的。因此，任何一個時代都體現了特定創造活動的特點。時代依賴于人類實踐活動的發展而發展，從人類實踐活動的沃土之中吸取營養。同時，人類的活動又借助于時代而獲得可交流的、可感知的形式，特別是它能使人類在時代中被感知和被理解。因此，對人類的把握和認識不能離開時代。

時代的力量是在人類的實踐活動中自發地起作用的，個人往往自覺不自覺地在這種作用下進行著自己的活動。在這種力量面前，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任何一個人，只要接受一個時代，同時也就進入這一個時代中，并在自覺不自覺地受其影響。正因為如此，人們研究時代必須立足于人類的實踐活動。

時代總是離不開主體的。人們都是在時代中進行各種認識活動和實踐活動。時代是人們社會實踐的產物，它從產生的第一天起就具有實踐的品格。人類可以借助實踐所內化了的時代認識系統進一步指導實踐。因此，時代本身就為超越時代提供了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只能在社會實踐中特別是在主體運用時代認識所指導的實踐中成為現實。人們的社會實踐建構了時代與認識之間的聯系，建構了時代的確定意義。

人在時代中，在改造外部世界的同時，也改造著自身；人在創造和更新外部世界的同時也創造和更新著內在的人的世界；人在不斷地把自身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為外部世界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充實和更新著人自身的本質力量。人作為一種時代創造著的、有意識的存在物，他不僅按自己的本質力量來構造對象世界，而且在構造對象世界的時代活動中，同時現實地塑造自身。馬克思說：“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人自身作為一種自然力與自然物質相對立?！保郏矗菟詴r代不僅僅是人作為主體力量的發揮過程，同時也是對對象作為客體力量的利用過程。在時代的產生、發展的整個過程中，人始終是發動者、控制者和操縱者。在時代活動過程中，雖然世界現實存在著，客觀世界的規律總是這樣或那樣地規定著時代者的活動，但作為現實的世界并不是主動地呈現給主體的，“物自體”也不會自動地轉化為時代的對象，時代活動的方向、方式、方法、程序等在其主導方面是由時代者決定的。

可見，時代一方面否定并超越著人和世界的既定狀態，從而顯示出革命的批判的意義；另一方面則為人在世界中的存在開拓著普遍性和可能性，從而發揮出創造和建設的功能。于是通過時代，人與世界形成全面的“為我”的關系，人則由此而成為“自為”的存在物，亦即為自身而存在著的存在物。時代不僅是人的生存與發展的手段、基礎，更是人和人的世界得以同生共存的機制、根據。時代不僅是人現實地把握世界的方式，更是人獨特的存在方式。時代即現實、實踐。時代觀即現實觀、實踐觀。

三、時代是一個動態范疇

隨著歷史條件的變化，時代的內涵會有所不同。每一個時代有每一個時代的認識，人們可以從一個側面感受和理解人們對這個時代的認識。盡管時代與認識的關系在任何一個歷史時代都存在，但人們所經歷的時代畢竟是中國社會發生巨大變化、中華民族由淪落走向復興的時代，因而此時時代與認識的關系便有了特殊的內涵。

關于時代，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中，對“時代”條目的解釋是：“①指歷史上以經濟、政治、文化等狀況為依據而劃分的某個時期”［５］，如石器時代、封建時代、五四時代、時代潮流?！阿谥競€人生命中的某個時期”［５］，如青年時代。

關于時期，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中，對“時期”條目的解釋是：“一段時間（多指具有某種特征的）”［５］，如抗戰時期、社會主義建設時期。

美國科學家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在《古代社會，或人類從蒙昧時代經過野蠻時代到文明時代的發展過程的研究》一書中使用了蒙昧時代、野蠻時代和文明時代三個術語。

蒙昧時代指人類社會發展的第一個時期。在蒙昧時代，人類以采集天然食物為主，學會漁獵、用火、打擊石器以至發明弓箭。蒙昧時代相當于考古學上的舊石器和中石器時代。恩格斯援用蒙昧時代術語，指出民族在其中級階段上發生，在其高級階段上繼續發展。

野蠻時代指繼蒙昧時代之后人類社會發展的第二個時期。野蠻時代以陶器的發明與使用為開始，結束于鐵器與文字的出現。野蠻時代相當于考古學上新石器時代至金屬器時代初期。后來恩格斯援用野蠻時代術語，指出野蠻時代以動物的馴養繁殖和植物的種植為其特有標志，確定此時代是人類學會靠自身活動來增加生產的時期，其上限處于民族制度的全盛時代，下限處于原始公社制度的解體與階級社會的產生，隨后便進入文明時代。

文明時代指繼蒙昧時代、野蠻時代之后人類社會發展的第三個時期。文明時代開始于文字的產生，分古代和近代。人類生存于地球上，文明時代僅為一小部分，不過五千年。后來，恩格斯援用文明時代術語，并賦以新義，指人類學會對天然物進一步加工，勞動分工已有發展，是真正的工業和藝術的時期。在文明時代，社會分裂為階級，產生了國家。

時代召喚著與其相適應的認識。時代使人與世界的關系發生相應的變化。在日常生活中，越是頻繁使用的東西，人們對它越是缺乏深入的思考，時代就是其中之一。在這里，我將力圖說明時代的本質和特點是什么，為什么要對時代進行思考，這一思考有什么意義。

在一定意義上說，人生活在一個時代之中。在社會生活領域，時代是組成個人結構、家庭結構、社會結構、政治結構、經濟結構、文化結構的重要手段，是維系家庭關系、社會關系、政治關系、經濟關系、文化關系的重要紐帶。時代是人處理人與世界的關系須臾不可或缺的中介。

對于時代，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認識。例如，人類學家可能注意到，時代是人類文化行為的形式，是文化在社會上遺傳的手段。社會學家可能注意到，時代是社會集團及其成員之間交往的工具，它甚至被看做是解決國家沖突的重要手段，時代的變化反映了社會的變遷。文學家可能注意到，時代是情感世界的形式，是把握和理解人的內心世界的手段，是人類藝術的重要表現形式。

時代是在人們的社會交往和社會實踐中產生的。時代在產生之后必定會反過來對人們的社會交往和社會實踐發生影響。時代不僅是人們觀念地掌握世界的重要工具，而且還調節人的社會活動，為改造世界提供觀念。在這個意義上，人們可以說，離開了時代，人就無法觀念地掌握世界和實踐地改造世界。因此，時代是人處理人與世界的關系的現實的中介，是人觀念地掌握世界和實踐地改造世界的一種重要工具，是人進行認識活動和實踐活動的一種重要手段。

時代的飛速發展極大地改變了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傳統方式，對人類觀念地把握世界和實踐地創造理想世界發生了巨大的影響。

從人類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的發生學基礎來看，人類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是借助于時代而發展起來的。一切人類行為皆由時代而構成，或依賴于時代。人類的行為是時代行為；時代行為是屬人的行為。從個體來說，兒童在某種意義上仍然是一個生物學上的個體，而不是文化學上的人類個體。一個人只有當他成功地掌握了時代，他才把自己與一個文化的世界和精神的世界聯系起來。他也正是借助于時代而掌握人類文化和精神的財富，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文化創造。就整個人類來說，人類的全部知識和全部文化是依賴于時代而建立起來的。毫無疑問，對人類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的反思離不開時代。

時代對于人的存在和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想象一個時代就意味著想象一種生活方式。時代乃是人存在和發展的家園。時代作為人的一種存在方式，它對于理解人的社會生活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很難想象離開時代的生活是真正的人的生活。在認識世界的活動和改造世界的活動中，借助于時代創造理想世界，進行有計劃、有目的的活動是人之區別于動物的根本特征之一。從時代入手理解人、人的本質、人的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是超越傳統認識論的一個重要方面，它對于擴展認識論的研究領域，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

人類的全部知識和全部文化是從神話、巫術、原始宗教、原始藝術中發展起來的，它們是人類最初的時代文化形式。隱喻思維、神話思維等非邏輯思維是人類最初的時代思維形式。時代性就其本性和本質而言，是多義的、隱喻的、增生的。分析時代性的意義是認識論研究的首要任務。

人是時代的產物。對人的研究、對人的本質的理解，不能離開人的時代。對人的研究、對人類的研究必須研究人的時代、人類的時代。對時代的意義的認識是一個歷史的過程。這種認識必然受到認識者自身的主體條件的制約。時代一旦被表達出來就脫離了認識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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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5)[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07-208.

[5]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責任編輯姚黎君彭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