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唯一的愛——

姚堯 孟亞玲

摘要：母愛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被多少文人志士所歌頌。天下的母親都是平凡的，但在孩子眼中，她們又是偉大的，正是她們平凡而偉大的愛撫

育了一代又一代中華兒女。走過歲月我才發現，母親的前半生是如此坎坷，在母親五十歲生日來臨之際，特作此文向母親致敬。

關鍵詞：母愛，母親，婚姻，苦楚，歲月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2

20多年前，一個平靜的夜晚，兩聲撕心裂肺的吼聲掠過蒼穹，一聲是母親分娩時的慘叫，另一聲是我的啼哭。

“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母親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當我2歲的時候，父親暫別了我和母親，去外地讀研究生，這一走就是三年。家庭的重擔壓在她一個人身上，既要照顧我年幼的我

，又要上班養家，20多年后，我回憶起這一段時光都覺得不可思議，真的無法想象一個正值青春的女人是怎樣的動力使她熬下去的。

小時候家里并不寬裕，母親是一個普通工人，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記憶中的一個下午，母親興致勃勃的買來肉，要給我改善伙食，讓我在一旁玩耍。大約十幾分鐘過去，她把一盤香噴噴的蒜苔肉絲放

在桌子上，讓我乖乖地等待開飯。當時我的手就像不聽使喚一樣，把她辛苦做的菜打到地上，母親聞聲趕來，失望而憤怒地看著我，并痛打了我，打完后她抱著我哭了好久，之后的事情我已淡忘，但那

是我記憶中第一次被母親打，后來的十幾年里沒少讓母親操心，挨打自然是家常便飯，但每次被打后，我們都會抱在一起痛哭，我是因為疼痛而落淚，母親似乎不止與此。這件事發生在我4歲那年，歲月

的痕跡始終不能使我將此事淡忘，這些年每每看到這道菜我都會想起當年的事、會想起那個美麗善良的女人、會想起這個飽受生活磨礪但愈挫愈勇的女人，她就是我敬愛的媽媽啊。

小時候家里住的是平房，北方的冬天必然是要燒煤取暖的。那個年代，大家都是自己拉著小推車去很遠的地方搬煤，而不像現在賣煤的人可以直接把煤送到家里。這一點在后來我與湖南師大張楚廷校長

攀談時他也提及，1990年時任校長的他，沒有任何特權，冬天來臨之時，他和妻子推著車走很遠的路、費很大的勁才能把一小車煤運到家里，況且一個冬天至少要燒幾車煤。試想母親一個人做這些體力

活一定是異常艱辛的，幾十斤的煤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往返幾次過后，衣服上都是煤漬，她總是灰頭土臉地沖我笑，似乎心里在說：“沒關系兒子，只要有你，媽媽再苦也不怕”。多年后，想起母親

當年搬煤的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今，這樣的工作讓一個小伙子去做都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更不要說是一個而立之年的女人。

罐頭對于稍長些的人而言再熟悉不過了。如今擺在家里茶幾上的新鮮水果放腐爛了都無人問津，更不要說去買水果罐頭了。那個年代，水果并不多，罐頭算是奢侈品了，只有我生病的時候，母親才會買

一小瓶罐頭，而她自己卻失去了晚飯。因為那個時候，我們的每天的生活費必須要精確到角（毛）的，這頓透支了下頓的錢，月底母親就會餓肚子。兒時的我，體弱多病，每次母親下班第一件事就要親

吻一下我的額頭，試一下我的體溫，如果是發燒了，她會萬分著急，自己餓肚子給我吃罐頭暫且不說，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母親會用一種偏方：用嘴使勁吸我的脖子、胳膊、腿和背部。這個過程對我來

說，是及其痛苦的，每次疼得我嗷嗷直叫；對于母親或許更加痛苦，由于小時候不能經常洗澡，身上非常臟，母親吸完我以后吐出的口水每次都是又紅又黑的，牙齦也會流血，還會時不時伴隨著干嘔。

用現在的保健方法來解釋母親的偏方不是沒有根據的，這就相當于現在的拔火罐，把寒氣從體內吸出，起到活血、消腫止痛、祛風散寒的功效。但母親用嘴給我“拔罐”的滋味我可能這一生都無法體會

到，就這樣，我偎依著母親，貪婪地享受著她無盡的愛。

人們常說“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的確，1995年父親碩士畢業，載譽而歸。31歲成為了醫院里最年輕的科主任，我們一家三口住上了“雙氣”（天然氣和暖氣）樓房，生活日漸好轉，母

親粗糙的雙手也逐漸變得嫩滑，之后的三年無疑是我能回憶起來的相對幸福的時光了，因為在我人生中只有這三年是一家三口共同度過的。就在這幸福之中伴隨著更多的苦澀，父母幾乎每天都會為一些

瑣碎的小事吵架、打架，而我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不知如何是好，很多年后回憶起這段場景，我都會痛恨自己為什么不去緩和他們的矛盾呢。因為我看到這樣的場景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以至于身

體麻木地動彈不得，目光都呆滯了。再到后來，父親偶爾晚上不回家了，也許是怕再爭吵，也許是為考博做準備，也許.......

直到有一天母親清早帶著我去父親的辦公室，母親讓我在門外等著，里面不知發生了什么，如果不出意外，是“捉奸”的場景。母親哭著拉著我的手回到了家，父親也隨后趕到了家里，我們一家三口躺

著床上。可能是清晨的我還有蒙蒙的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接著一聲巨響將我驚醒，那是母親用手砸墻，用頭撞墻的聲音。父親急忙將她制止。母親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辛酸地維持著這個家的

穩定。之后的一段日子味同嚼蠟，沒有爭吵、沒有廝打，當然也沒有和諧，大概是一種漠然罷。不知過了多久，父親考上了博士，我剛開始對“父親”這個詞有些懵懂，而他又一次離開了我，這一走也

是三年，亦或永遠。

家庭、生活的重擔又一次落在母親肩頭，似乎這個三年比上一個三年過得更慢一些。經濟上的壓力與過去相比，有所改善，但對于一個青春已逝的中年婦女而言，每天、每時甚至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父

親早日學成歸來，給她一個完整、安逸的家。母親呆呆地等待父親、默默地撫養著頑劣的我。等待無情地在她的鬢角上勾勒出歲月的痕跡，但她依然在等待，她把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用來守候一段

未知的情感、等待一個她認為可托付的男人、撫養一個乳臭未干的兒子。

突然有一天在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母親的心連同著她的夢破碎了。的確，妻子等回了丈夫，兒子等回了父親，父親帶著另一個女人。之后，母親從家里搬了出去，那段日子很少來看

我，無知的我也沒有過多地尋找失意的母親，十幾年后的今天，我猜想那段日子必是母親一生中比等待更痛苦的日子了。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世界。她是怎樣度過的？我不

敢再去揭母親的傷口，我也不知道怎樣撫慰母親的傷口，我依然呆呆地像是一個旁觀者。終于，他們離婚了。母親拿到了一筆買不回青春的分手費，父親得到了我的撫養權。我曾經天真地認為母親不要

我了，后來我才明白母親這樣做是為了讓我受到更好的教育，因為此時她已身心疲憊，沒有能力再撫養我了。直到現在，感情經歷匱乏的我也無法完全明白那種因為愛而放手的痛。

離異之后，父親因為工作調動，離開了我和母親廝守的城市。我事實上的撫養權還是在母親手中。不惑之年的母親內心充滿了糾結，她雖青春不再，但風韻猶存，加之母親勤儉持家、寬以待人，改嫁并

非難事。但母親不忍我再受委屈，擇偶時堅持對方必須沒有孩子且無意生子為底線。最后，母親找到了一個長她兩歲的中年男子，我親切地稱他為慶叔。他從未娶妻，也無子女。他做得一手好菜，這也

許是我中學時代最美妙的回憶，每天放學回家都能吃得上可口的飯菜。四十未娶的他在感情上有盲點是在所難免的，他和母親的感情也很微妙，時好時壞，但十幾年也無大的紛爭。母親常常抱怨要放棄

這段感情，但她自己也時常自我安慰“半路夫妻，又奈何求”。雖然當初我有些排斥這個中年男人，但后來想想，母親身邊需要一個成功男人嗎？不是的，

她需要的是一個相伴一生的男人。

在下崗的那段日子，母親學會了開車，她用為數不多的分手費買了一輛最便宜的轎車，用行話說就是開“黑出租”。在這段拮據的日子里，這輛車就是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來源。無論母親的生意有多忙，

她每天都接送我上下學，風雨無阻。

中學時代的我極其叛逆。飽受離異的影響，我從未認真學習，每天都過著一種消沉的生活，我甘心學習墊底、甘心自我放縱，更多時候我會呆呆地想一想冒著危險掙錢的母親、想一想異鄉的父親、想一

想我們曾經的那個不算和諧但比較完整的家，就這樣我度過了憂郁的中學。逃課、打架、談戀愛，現在青少年經歷過的我當初都經歷過。母親沒有什么文化，她無力輔導我學習，也不知如何撫慰我的心

，生存的壓力更迫使她無暇照顧我那顆和她一起受了傷的心。每當我犯錯的時候，她從未打罵過我，只是靜靜地陪我坐著，給我講大道理，說著說著她先哭了，我也哭了，若干行眼淚在兩個不同的面龐

上流淌著，彼此互不交流，但我們對對方內心的苦悶已不能了解的更多。

母親不是一個聰明能干的女人，但絕對算得上吃苦實干的女人，在開“黑出租”屢次受挫之后，母親忍痛賣掉了汽車，去給一家公司當司機，同時也幫忙做做雜事。公司的老板是三個中年婦女，這一點

和母親相似，但不同的是她們生活富足、婚姻美滿、家庭幸福，且都是交際花，每日出入于高檔會所，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母親在一旁靜靜地羨慕著。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女人都有虛榮心的，不

，或許母親那個時候已無虛榮可言，應該是一種巨大的心理落差吧。

離開這家公司以后母親開了一個能勉強維持生計的麻將館，自此母親跌入了人生中又一個低谷，直到現在她也摸不到攀爬繩索。麻將館堪比老舍先生筆下的茶館，這個地方匯聚了三教九流的社會人，但

總的來說，大多是地痞流氓、潑辣婦女，吸毒，偷盜者也不時候少數，一個大麻將館就堪比小社會。曾經不止一個人在我面前夸過母親精明能干，能在這樣混亂的環境里游刃有余、左右逢源一定是個女

強人，我默不作聲，只是會意地一笑，或許只有我知道母親在用她的善良、忍讓甚至是屈辱維持著這份生計。這些年，母親臉上被吐過口水、潑過冷水、扇過耳光，更有那流不完的淚水，而她把委屈的

眼淚吞到肚子里，在我面前偽裝成一個打不垮的“硬漢”。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母親被一個中年婦女毆打：兩人隔窗爭吵，那個女人拿起來杯子把窗戶的玻璃砸破，玻璃的碎片濺到母親臉上，母親因此

破相。放學回家，我看到母親的臉心如刀割，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悲憤的時刻。我隨即找到了那個女人和她廝打在一起，母親見狀，立刻占到我兩中間抱著我怕我挨打，可是重重的拳頭卻一下下地落在了

母親的身上，母親趴在我身上痛苦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之后的若干年里，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可是母親從未反擊，我也不曾替她強出頭，因為我們心里都知道，我們需要這每天每人的五

塊錢才可以生存下去，這是知天命之年的母親最后的退路，如果失去了這份工作，家庭的經濟來源就切斷了，她就無力撫養我了，于是母親默默地忍受著、等待著，等待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快快長

成男人，把她從深淵中救贖。母親的一生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希望這次她可以等待到屬于她的那份等待。

一位偉大母親的背影在夕陽下漸漸地淡去，歲月使她的步伐不再沉穩，身軀不再婀娜，聲音不再甘甜。歲月啊歲月，你打濕了母親的臉，卻遮不住她的笑容；你風干了母親的手，卻掩不住她的溫柔；你

刺穿了母親的心，卻擋不住她對我深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