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理人生神話

黎潔

摘要：唐朝是詩歌發展最為繁盛的時代，出現了大量優秀的音樂詩。本文就唐代三大音樂詩——韓愈《聽穎師彈琴》、白居易《琵琶行》、李賀《李憑箜篌引》作對比

研究。

關鍵詞：事理；人生；神話；音樂詩

中圖分類號：G633.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1

清人方扶南認為韓愈《聽穎師彈琴》、白居易《琵琶行》、李賀《李憑箜篌引》是唐代音樂詩中鼎足而三杰作，他在《李長吉詩集批注》中云：“白香山‘江上琵琶，韓退之‘穎師琴，李長吉‘李

憑箜篌，皆摹寫聲音至文。”本文將對這三大音樂詩作比較分析。

一、 描寫對象

韓愈描寫琴。穎師是來自異域的和尚，善彈古箏。古箏音質高昂，高潮部分宛如孤鳳長鳴。

白居易描寫琵琶，一種弦撥樂器，又名“批把”，出于北方胡族歌手。據統計，《全唐詩》里“琵琶”出現216次。以琵琶為描寫對象的詩歌，以白居易的《琵琶行》為最；以琵琶為描寫對象的戲劇，以

元末明初高則誠的南戲《琵琶記》為高；以琵琶為曲調的琵琶曲集，以清代無錫人華秋蘋編輯的《琵琶譜》三卷為優。

李賀描寫箜篌，一種古老的彈弦樂器，歷史悠久、源遠流長，音域寬廣、音色柔美清澈，表現力強。

二、 表現手法

韓愈大量使用意象來描寫琴聲，塑造動人心弦的音樂形象。他正面描繪音樂形象，寫出了音樂的起伏變化：“昵昵兒女語，思怨相尓汝”是以聲寫聲，寫出了琴聲的輕柔、細碎、纏綿，宛如青年男女談

情說愛，輕聲地笑低聲地說，忽而又小聲地吵起嘴來；“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是以形象寫聲，寫出了琴聲的高昂、雄壯；“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風揚”是以形態寫聲，寫出了琴聲的悠揚

、飄遠音樂聲仿佛散開在天空里，像浮云、柳絮漫無邊際地浮蕩著要把人帶到遠方；“喧啾白鳥群，忽見孤鳳凰”寫出了合音，熱鬧場面猶如百鳥競喧，高音降至谷底時猶如孤鳳長鳴；“躋攀分寸不可

止，失勢一落千丈強”描寫了聲調高低的變化。韓愈從多方面描摹音樂，也寫聽者的感受和聯想，溝通視覺、聽覺，將抽象的樂音化為具象的畫面，意境美妙，形象可感。

白居易也以意象描寫琵琶聲，但采用鋪敘手法，將個人與琵琶女的身世遭遇熔鑄在琵琶聲中，突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感基調。具有濃郁的抒情性和音樂性，全詩以“情”字為詩眼展開描寫。“轉

軸撥弦三兩聲”，寫正式演奏前的轉軸調弦試音，還未彈奏就已經脈脈含情；“弦弦掩抑聲聲思”，彈時用掩按抑遏的手法，寫曲調悲愴，一弦一聲都含有深長的情思；“低眉信手續續彈”，寫舒緩的

行板。攏、捻、抹、挑，都是彈奏琵琶的手法。從“大弦嘈嘈如急雨”到“四弦一聲如裂帛”共十四句，描寫琵琶樂曲的音樂形象，由快速到緩慢、到細弱、到無聲，到突然而起的暴風驟雨，再到撥子

一劃的四弦齊響，最后戛然而止。詩作將音樂和彈者、聽者的情感相結合，生動細膩、惟妙惟肖地寫出了琵琶樂音的變幻無窮，表現了琵琶女卓越的藝術才能，抒發了彈者和聽者情感轉折的波瀾起伏，

塑造了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完美音樂形象。正如陳寅恪先生所說“則既專為此長安故倡女感今傷惜而作，又連綰己身遷謫失路之懷。直將混合作此詩之人與此詩所詠之人，二者為一體。真可謂能

者雙亡，主賓俱化，專一而更專一，感慨復加感慨。豈微之浮泛之作，所能企及者乎？”①《琵琶行》篇幅宏大，聲情并茂，音調鏗鏘，結構嚴謹，層次井然，堪稱千古第一音樂詩篇。

李賀大量運用神話傳說中的意象組合，以神話寫箜篌，創造出奇絕詭異的音樂形象，對李憑箜篌作了客觀的自然主義的描寫。“吳絲蜀桐張高秋”開門見山點名了箜篌制作工藝的精良，借以突出音樂的

高雅，演奏者的對樂器的講究和技藝的高超；“空山凝云頹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從側面描寫了箜篌聲美妙動人，那悅耳的聲音使得空曠山野上的浮云丟為之停下腳步，似乎在俯首聆聽，亦勾起了善

于鼓瑟的湘娥和素女的滿腹愁緒，不禁為之潸然淚下；“昆山玉碎鳳凰叫”以形寫聲，著重表現聲音的起伏變化，尤其突出了氣勢和聲音，箜篌聲起，眾弦齊響，如山崩玉碎一般，氣勢宏大，有時又一

弦獨鳴，如鳳凰之音，聲振云霄，響遏行云；“芙蓉泣露香蘭笑”側重用通感、擬人的手法寫音樂的感人至深。低沉的樂聲低回婉轉，猶如帶露的芙蓉花哭泣；歡快的樂聲喜悅高亢，好像盛開的蘭花的

笑顏。“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動紫皇。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用側面烘托和化無形為有形的通感和夸張的手

法寫了音樂的效果，進而襯托音樂本身的美妙。箜篌的聲音由人寰延伸到仙境，詩人想象奇特，構思新穎，用超凡的想象和瑰麗的仙境表現了樂聲的巨大影響。

三、 藝術風格

韓愈繪聲繪情，造語新奇，筆力恣肆雄健，體現了韓體“以文為詩”的奇崛橫放的風格。描繪了動態變化、起伏不斷的音樂形象，但未引入神話傳說，顯得比較平實。以新穎貼切的比喻，把無形的、抽

象的音樂形象具體化，化聽覺形象為視覺形象。高步瀛《唐宋詩舉要》引吳曰：“無端而來，無端而止，章法奇詭極矣。”海曰：“昵昵兒女語，思怨相尓汝，言輕柔細屑，真情出見也。劃然變軒昂，

勇士赴敵場，精神余溢，竦觀聽也。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風揚，縱橫變態，浩乎不失自然也。喧啾白鳥群，忽見孤鳳凰，又見穎孤絕不同流俗下俚聲也。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起

伏抑揚不主故常也，皆指下絲聲妙處，惟琴為然。”②

白居易采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以長篇七言歌行體式，詳盡描寫與琵琶女相遇的全過程，著力于寫實，語言通俗曉暢，風格自然樸實。詩人運用了一系列生動的比喻，使抽象的音樂一下子變成了具體

的視覺形象。如此描繪音樂的節奏與旋律，形象鮮明，生動感人。有落玉盤的大珠小珠，有流轉花間的鶯歌鳥語，有水流冰下的絲絲幽咽，有泉水冷澀凍住聲音之后的“此時無聲勝有聲”，有銀瓶乍破

和鐵騎刀槍的激越和雄壯，它使聽者時而悲愴，時而舒緩，時而心曠神怡，時而又驚心動魄。以“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側面烘托出琵琶女音樂的演奏效果：大家都聽得入了迷，演奏已經

結束，而聽者還沉浸在音樂的境界里，周圍鴉雀無聲，只有水中倒映著的明月。足以見出樂音之動人，演奏者藝技之高明。

李賀采用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借助于具體的藝術形象，而非抽象摹寫，通過四個神話傳說突出音樂的感染力，令意境撲朔迷離，強調音樂驚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他著眼于神話與幻思，造語怪僻，奇異

詭秘，是“長吉體”光怪陸離的冷艷風格。詩中描繪聲時運用了多種藝術手法，形容琴聲清悠優美，琴韻輕盈飄逸；詩作靈感激蕩，出神入化，響落天外，意趣橫生，韻味深長；詩歌匠心獨運，令人耳

目一新，嘆為觀止。音樂欣賞由樂曲、演奏者和聽者三個要素構成。不直陳音樂的美妙，而是借助音響效果，旁敲側擊，即以音樂在聽者身上產生的反應來表現精彩紛呈的音樂世界更易引人浮想聯翩，

彰顯音樂的強大魅力。

四、 藝術境界

韓愈以意象組合突出穎師彈琴的高超技藝與感人至深的藝術魅力藝術境界以新奇為美，是音樂事理之境。

白居易以身世遭遇來寫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同心境，藝術境界以主觀情感交流為上，是音樂人生之境。

李賀以神話與幻想來表現李憑箜篌的精湛藝術，藝術境界以虛幻荒誕為由，是音樂神話之境。③

故方扶南評這三位詩人曰：“韓足以驚天，李足以泣鬼，白足以移人。”

參考文獻：

①陳寅恪 《元白詩箋證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第47頁

②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第281頁

③蔡鎮楚《中國音樂詩話》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6.12第16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