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華《芙蓉鎮(zhèn)》的敘事藝術

王強

摘要：長篇小說《芙蓉鎮(zhèn)》是當代著名作家古華的代表作，發(fā)表于《當代》雜志1981年第1期，并于1982年獲得首屆茅盾文學獎，在當代文壇享有很大的聲譽。本文對古華《芙蓉鎮(zhèn)》的敘事特色進行研究，從敘事視角、敘事結構、敘事語境等多個角度切入分析，指出古華的《芙蓉鎮(zhèn)》的敘事藝術是不朽的經(jīng)典，它不愧是作家古華一生中最具代表性、最有藝術成就的作品。

關鍵詞：白描 敘事視角 敘事結構 敘事語境

中圖分類號：I207.4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1

一、“浮雕式”白描的表現(xiàn)手法：

白描法原是中國繪畫的傳統(tǒng)技法之一，它要求畫家只用白線勾描，不著顏色，不加渲染地勾畫出物體的特征。《芙蓉鎮(zhèn)》故事的起源在于“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這一政治背景。因此，在表現(xiàn)了芙蓉鎮(zhèn)整體的山鎮(zhèn)風俗后，作者將目光投向了鎮(zhèn)上的圩場。古華在對圩場的描寫上十分注重，先從芙蓉鎮(zhèn)街面的鋪子入手，寫芙蓉鎮(zhèn)的“互贈吃食”的風俗，“三月清明花粑子、四月八蒸蒔田米粉肉，五月端午包糯米粽子……金秋十月娶親嫁女，臘月初八制臘八豆，十二月二十三日送灶王爺上天”，作者在整體的背景敘述上，從芙蓉鎮(zhèn)——圩場——米豆腐攤子，鏡頭感十足。這種敘事藝術的特點是事無巨細、不厭其詳，極其富有層次性，也給人一種強烈的身臨其境之感。

二、靈活切換的敘事視角

1.全知型的第三人稱敘事視角

作者在對芙蓉鎮(zhèn)的全景描寫和人物命運的變遷上，采用了全知型的第三人稱視角進行敘述，如“就是罵人、咒人，胡玉音眼睛里也是含著溫柔的微笑，嗓音也和唱歌一樣的好聽”，這種敘事方式的好處是直接向讀者們展示了主人公們的客觀生活狀態(tài)，讓讀者們對主人公有更為全面和深刻的理解。此外，作者還常常跳出故事之外，對故事背景、人物命運進行客觀評述，如在秦書田與胡玉音的感情被人發(fā)覺之后，李國香命人用鐵絲將胡玉音的乳房穿起來，對于這一段，作者寫到“胡玉音發(fā)育正常的乳房，母性賴以哺育后代的器官，究竟被人用鐵絲穿起來沒有讀者不忍看，筆者不忍寫。”跳出了全書的故事，轉而對上世紀60年代在中國發(fā)生的不公平事件進行了強烈的批判。

2.限知型第一人稱敘事視角的穿插運用

古華以第一人稱的口吻敘述，真實反映了主人公的所思所想，帶給讀者強烈的觀感，引領讀者參與到書中人物的情感糾葛中來，這在對胡玉音內(nèi)心情感變化的刻畫上顯得尤其突出。比如胡玉音對秦書田暗生情愫，當秦書田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將她摟在懷里時，作者刻畫了胡玉音的內(nèi)心矛盾：“難道還能談戀愛，還可以有人的正常感情恨自己心里還有一把火沒有熄滅！”這就分明不再是一個第三人稱的旁觀視角了，而是站在胡玉音的角度考慮：她愛上了秦書田，但是卻不能愛他。文本采用全知視角和限知視角靈活切換的敘事視角，不僅對風俗民情和人物命運變遷進行全景式的展覽，而且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和心理活動進行細致深入的刻畫，表現(xiàn)了文本精湛的敘事特色。

三、表層與深層相結合的敘事結構

1.單線序列的表層結構

《芙蓉鎮(zhèn)》的主要故事可化解為幾個敘述句：1.人稱“芙蓉姐子”的胡玉音在芙蓉鎮(zhèn)上賣米豆腐，她和黎桂桂是夫妻；2.國營經(jīng)理李國香嫉妒胡玉音并對其展開調(diào)查，侍機報復；3.文革開始了，胡玉音夫婦及其鎮(zhèn)上的幾個干部都受到迫害；4.黎桂桂被逼自殺，胡玉音和“五類分子”秦書田被罰掃街，二人產(chǎn)生感情，私定終身，秦書田被判刑十年；5.文革結束后，冤案平反，秦書田夫婦團圓，芙蓉鎮(zhèn)一片歡天喜地。這五句構成一個基本單線序列：第一句是初始的平衡狀態(tài)，鎮(zhèn)上的人們過著和諧安定的生活；第二、三句是平衡被打破，由潛伏（李國香的忌妒）到顯現(xiàn)（鎮(zhèn)上人遭迫害）。這個序列的次序和環(huán)節(jié)（平衡——破壞平衡——新的積極性的平衡）是經(jīng)典敘事作品結構的基本條件，一旦遭到破壞便會產(chǎn)生支離破碎之感。同時，故事中穿插了其他幾個正面及反面人物的故事，使情節(jié)結構復雜化，從而給讀者的閱讀活動帶來更多的樂趣。

2.以人物命運觀照歷史的深層結構

作者沒有單一地講述某一人物的命運，而是通過對社會各個階層、魑魅魍魎的命運的刻畫，展現(xiàn)了在那個時代的政治背景下人物命運的歸屬。全書一共有四章，每章有七節(jié)，每節(jié)都講述了一個人物的命運歷程。在第一章《鄉(xiāng)鎮(zhèn)風俗畫》中，作者就分別用了一覽風物、女經(jīng)理、滿庚哥和芙蓉女、吊腳樓主、“精神會餐”和《喜歌堂》、秦癲子、北方大兵來展現(xiàn)故事主人公胡玉音、李國香、滿庚哥、王秋赦、秦書田和谷燕山等人的形象。然后，分章分節(jié)地對這些人物一一介紹。這種敘述結構的好處在于，通過時代演變和人物命運演變的同步進行，來反襯在不同的政治環(huán)境下，不同人物所遭受的不同境遇，從而形成強烈對比，對針砭現(xiàn)實具有非常好的效果。

四、多樣化的敘事話語

1.通俗質(zhì)樸的風俗描寫

小說對芙蓉鎮(zhèn)一帶山區(qū)盛行的通俗歌舞的描寫做到了風物與習俗的水乳交融，不僅再現(xiàn)了湘南山鎮(zhèn)獨特的自然美，還賦予它濃厚的社會色彩。比如，解放前的芙蓉鎮(zhèn)山區(qū)，婦女們中盛行一種風俗歌舞——《喜歌堂》，“不論貧富，凡是黃花閨女出嫁的前夕，村鎮(zhèn)上的姐妹、姑嫂們，必來陪伴這女子坐歌堂，輪番歌舞，唱上兩天三晚。歌詞內(nèi)容十分豐富”。《喜歌堂》的曲調(diào)有數(shù)百首之多，既有山歌的樸素、風趣，又有瑤歌的清麗、柔婉。

2.嬉笑怒罵的敘事語言

《芙蓉鎮(zhèn)》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作品對敘事語境的完美塑造。在晦暗、生澀的背景下，以一種嬉笑怒罵的方式來呈現(xiàn)。例如“運動根子”王秋赦首先亮相在讀者眼前是其吃霸王餐的行為，給人留下“好吃”的印象。此后小說還用一段話具體介紹他：“常言道：‘攢錢好比金挑土，花錢好比浪淘沙，‘坐吃山空。就連衣服、褲子也筋吊吊的，現(xiàn)出土改翻身前的破落相來了。”這段話引用俗語，通俗易懂，使人了解到他是一個好吃懶做、聲名狼藉的單身漢。王秋赦之所以落到這種窮困潦倒的境地，是因為他好吃懶做、不思進取，文本將王秋赦的丑惡嘴臉刻畫得淋漓盡致，體現(xiàn)幽默諷刺的藝術效果。

3.生動形象的修辭語言

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其基本職能可以簡略概括為四個字：傳情達意。在文學作品中，作者向讀者傳情達意，也必須借助作品語言這一載體文本中常常采用比喻、擬人等修辭手法，將議論與抒情相結合，達到情景交融的敘事效果。如第三章《街巷深處》寫胡玉音和秦書田身體結合在一起時寫到：“風雨如磐，浩大狂闊。雷公電母啊，不要震怒，不要咆哮……他們生命的源流還沒有枯竭，他們性靈的火花還沒有熄滅，他們還會撞擊出感情的閃電，他們還會散發(fā)出生命的光熱。”把胡玉音和秦書田比作“政治黑鬼”，他們的愛情比作“枯樹”，兩個相愛的人不但沒有得到社會的認可，反而要承受來自政治上的打壓，由此可以看出極左路線破壞下這對情人受到的巨大傷害，以此來引起讀者的共鳴。

五、結語

本文從敘事學的角度出發(fā)，通過對文本敘事手法、敘事視角、敘事結構和敘事話語四個方面的研究，深入探析《芙蓉鎮(zhèn)》的在敘事審美方面的藝術特色。《芙蓉鎮(zhèn)》作為一部新時期反思文學的代表作，它側重于表現(xiàn)出這種對立關系的復雜性和多元性，打破了文革文學中正面人物無欲化、無性別化的模式。

參考文獻：

[1]古華.芙蓉鎮(zhèn).自序[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2]潘旭瀾.古華論[M].中國當代作家論.作家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