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聊齋志異》中狐女的愛情觀與道德觀

馬萌

摘要：《聊齋志異》將近五百篇，涉及到狐仙故事的有八十余篇，然而在這些狐仙故事里，讓我們印象深刻的大多是狐女形象，她們給讀者留下了“多具人情、和藹可親”的美好印象。她們不僅具有普通人類的形體，而且美貌絕倫、富于智慧、充滿愛心、純真誠摯、勇于追求個性的自由和解放，處處閃爍 著人性美、人情美的光輝。在《聊齋志異》中，狐女們以她們區別于當時世人們的愛情觀，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勇敢的追逐自己的愛情。她們超脫于世俗之外，但她們卻有著中國傳統女性的道德觀，重人倫，重道德。

關鍵詞：聊齋志異 狐女 愛情觀 道德觀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1

在中國傳統文化之中，狐貍是一種特殊的物種。紀曉嵐曾語：“人物異類，狐則在人物之間；幽明異路，狐在幽明之間；仙妖異途，狐則在仙妖之間”①。關于狐這一形象我們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的圖騰崇拜，大禹的妻子就是涂山之九尾狐，狐經歷了狐圖騰以后，又被符命化了，經歷過魏晉時期，在北魏之時到達興盛的頂峰。在《史記·陳涉世家》中提到：“夜篝火，狐鳴曰‘大楚興，陳勝王”②世人借狐神的名義喊出“大楚興、陳勝王”的讖語，顯然表明狐神可以昭示天命。到了唐代，符命說逐漸衰微，狐也從瑞獸墮落為妖獸了，妖媚是狐貍特有的寫照：“妖”顯現著狐的妖精本質，而“媚”則體現了狐的以色惑人。《武王伐紂平話》中的妲己乃九尾狐所化，九尾狐更是被尊為狐精之首，妲己乃是千年第一狐貍精。這樣狐就留給人們“妖媚”“害人”“邪氣”的印象，并且深深的根植于人們傳統思維之中。狐以妖的面貌縱橫唐代的時候，它又被當作神物受到崇拜，狐精既可以作祟于人，也能造福于人，人類出于對它的敬畏，于是便產生了狐神崇拜，與之相關聯的出現了天狐之說和狐妖可以修煉成仙的傳說，這對以后的狐文化發展起到了重要的影響。唐代的狐神崇拜一直持續到宋金元之際，明代出現狐仙崇拜，清朝的狐仙崇拜到達高峰。而在蒲松齡筆下的狐形象與之前的狐形象有著根本的區別，是狐形象在文學中的重大轉變。

一、《聊齋志異》中狐女的愛情觀

在《聊齋志異》中，作者蒲松齡不惜筆墨，塑造了嬰寧、小翠、蓮香、青鳳、紅玉、鴉頭、辛十四娘、鳳仙等狐女形象，她們都是風華絕代的美麗佳人，擁有著時間罕見的美麗容顏。她們或有不沾塵俗的天真之美，或有大家閨秀的端莊之美，或有坊間青樓女子的風流曼妙之美，往往使男子一見傾心。

（一）對愛情的追求?！而f頭》中的狐女鴉頭就是一位敢于追求愛情的女子，她勇于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面對自己向往的真摯愛情和自由生活，大膽的做出“非禮勿動，非禮勿言”的禁區，敢于表達自己的愛戀，展示出一個真實的自我。《蓮香》中，“傾國之姝”的蓮香在晚上敲開了書生桑子明的門，書生“啟門延入”，驚問女子從哪里來，女子說她名叫蓮香，是西家的妓女。桑生信了蓮香的話，于是二人就結為情好。這些狐女們表達愛情的方式與當時的封建規范迥然不同，她們變被動為主動，打破了當時封建禮教下男女婚姻聽命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往往趁著月色，越墻而來，推門而入，毫不掩飾對情感的態度，認真而率直。

（二）對愛情的堅貞不渝?！而f頭》中的狐女在書生王文未出現之前，雖然身為妓女，但出淤泥而不染，不論是在狐鴇的虐待折磨下，還是在巨大的金錢誘惑下，始終保持清白之身，拒不接客，在看書窮書生王文后，機智果斷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與他示好并以身相許。為了捍衛自己得來不易的愛情，她毅然覺得與王文私奔。后來被狐母抓回后，囚禁在暗室之中各種折磨，但是不論狐母如何折磨她也無法改變鴉頭對王文堅貞不渝的愛情。

（三）對愛情的真誠?！缎潦哪铩分械男潦哪?，在嫁給馮生后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夫君的身上，發現夫君身旁的楚公子不可長久交往后，便力勸夫君遠離此人，后來馮生因不聽辛十四娘的勸誡，因招惹楚公子而遭致惹禍上身，被官府判了絞刑關押在牢獄之中，此時的辛十四娘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任由馮生被處死，然而，辛十四娘日日寢食難安，為救馮生而上下奔忙。所做的一切皆因為對馮生至真的愛情。

二、《聊齋志異》中狐女的道德觀

蒲松齡通過這些美麗，善良而又率真的狐女們對感情執著追求的刻畫，塑造了她們不論富貴貧賤門第之差，她們只要是兩個人真心相愛，就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的感人形象。她們對愛情真摯、熱烈，沖破了封建禮教對女性的束縛。這些狐女雖然有著大膽的愛情觀念，可是，在她們的道德觀念里，依然是遵守著中華傳統女性的美德。

（一）知恩圖報。這是中國幾千年來一直頌揚的傳統美德，蒲松齡在鬼狐世界里塑造了這群狐女，她們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陰謀詭計，只有一顆感恩的心。《小翠》中的狐女小翠就是一個專為報恩而來的女子，她來到王侍御府中就是為了報恩。小翠之母曾經遭遇雷霆之劫，得到元豐之父王太常的庇護，故而，小翠受母之命嫁給王侍御的傻兒子來報答舊日的救命之恩，她運用她的機智多次免除了王太常的災難，除去了王太常的政敵，之后，她還治愈了元豐的癡疾。由于她與元豐只有五年的緣分，并且她也預先知道元豐以后將會娶鐘氏為妻，所以，她預先化作鐘氏女之貌，在她離開之后，使“頃刻不忘小翠”的元豐“對新人如睹舊好”，以獲得安慰。

（二）以德報怨，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最為推崇的一種美德，也是人世間最為難得的一種美德?！栋⑿恪分校⑿銗凵蟿⒆庸讨螅洺；没烧姘⑿愕臉幼优c之約會。但是，當劉子固知道她為異類時，卻打算對狐女阿秀“操兵入吉之”。狐女有神力，卻沒有對薄情無義的劉子固施以報復，反而還幫助薄情郎和情敵建立幸福美滿的家庭。狐女對劉子固的愛是真切的，忘我的，面對劉子固的歧視和冷漠，她沒有怨恨劉子固，沒有悲哀，沒有懊惱，也沒有怨天尤人，她選擇了以德報怨，為劉子固找到了真的人類的阿秀，并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三）事順恭親，孝順父母，在中國傳統的道德觀中“百善孝為先”。蒲松齡也賦予了這些狐女們孝順之心。《青鳳》中的青鳳，雖然受到叔父的百般辱罵，后來與自己所愛的耿生在一起之后，依然沒有忘記叔父的養育之恩，當叔父有難時，她沒有袖手旁觀，而是請求耿生出手相助救下叔父，之后，青鳳更是親自為叔父療傷，叔父蘇醒后，她又請求耿生借樓房給叔父一家人居住。這亦是對叔父的孝順之心。

蒲松齡以狐寫人，把狐女作為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賦予她們美好的面容，更賦予她們美好的思想品德，使她們成為人性真善美的體現。正如陳寅恪先生所說的那樣：“清初淄川蒲松齡《聊齋志異》所記諸狐女，大都妍質清言，風流放誕，蓋留仙以齊魯之文士，不滿其社會環境之限制，遂發遐思，聊托靈怪以寫其理想中的女性耳?！雹鄣拇_，蒲松齡確實是把他的愛情理想寄托于這些狐女們，他還希望通過這些美麗、多情、善良的狐女來展現人世間的真善美，充分表達了作者的愛憎感情，并以此來展現自己理想的社會環境。

參考文獻：

[1]郁賢皓中國古代文學教程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天津 ：天津古籍書店出版社

[3]司馬遷史記北京 ：中華書局出版社

[4]聶石樵 鄧魁英古代小說戲曲論叢 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

[5]蒲松齡（著） 劉玉湘 王光福（譯）白話聊齋志異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

注解

①紀昀 閱微草堂筆記 天津 ：天津古籍書店出版社

②司馬遷 史記 陳涉世家 北京 ：中華書局

③陳寅恪 柳如是別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