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誠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中的主題表現
柳建偉的中篇小說《王金栓上校的婚姻》,描寫了一位軍區(qū)上校屢次結婚、離婚的故事,在曲折的故事經歷中,主人公王金栓上校由最初頭戴光環(huán)似的榮耀感在結尾處陷入殘酷現實的枷鎖,從一個多次改變了別人命運的人轉變?yōu)樾枰揽吭涀约壕戎^的人。全文按照時間順序發(fā)展故事,以小說慣有的第三人稱敘述方式保持客觀性,用較為輕松的語調和簡潔的文字卻塑造出了王金栓上校這樣一個悲劇性人物,他工作上兢兢業(yè)業(yè)、無可挑剔,而婚姻上卻始終沒有找到安定的歸宿。
從王金栓的三次婚姻進行分析,可以看出他之所以屢次結婚離婚其出發(fā)點并不是真正的愛情,因為生長在農村的他,面對強勢欺負弱勢的農村現實,在部隊又受慣了城里女人或挑剔或世俗或刻薄的種種為難,一直單身為他幫助可憐而有潛質的農村女子逃離土地提供了個契機,也為自己逃離城市找到一種可能。而這種逃離既是他人的逃離,也是王金栓自身的寫照,這種逃離隨著王金栓轉業(yè)時間的到來陷入最終的矛盾沖突:部隊現代化強軍的精兵簡政與王金栓個人在婚姻上的慷慨解囊、扶貧積弱最終決裂了。逃離土地沒有全面勝利,甚至王金栓本人落了個無家可歸的結局,這就能夠引申出王金栓其實要逃離的不是城市,因為最后他不愿意回到相比之下更難以生存的農村老家。所以,故事以王金栓的婚姻作為載體和切入口,在作者柳建偉略帶夸張和故作輕松的描述中表達了嚴肅深沉的主題——在現代化強軍過程中,農民可以通過部隊政策逃離土地,而逃離土地本身到底是好是壞?逃離后的機緣巧合又不得不因人而異,前前后后更是禍福并存,世事難料。
那么,在《王金栓上校的婚姻》這部中篇小說中,顯而易見主題不會是單純表現王金栓上校混亂的婚姻,從而來諷刺些什么,而是農民逃離土地這一嚴肅而經久不衰的主題,早先就有前輩大作家例如陳懷國、閻連科,在他們的作品中對此進行了真實寫照和終結拷問,以尋求最接近出路的答案。而柳建偉《王金栓上校的婚姻》這部作品中沒有直面提到逃離土地這樣的關鍵詞,但無論是從男主人公個人的出身、奮斗史,還是從多個女女主人公的出身、奮斗史,以及促使他們結婚、離婚的原因,都離不開農民逃離土地的主題。而王金栓為什么這么好心,去用沒有愛情的婚姻換來別人可能美好的未來,而自己多次的婚姻也沒有為自己找到最合適的歸宿,驅使王金栓這種行為的動力是什么?從文章來看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農村的父母需要人贍養(yǎng),城里的女人太不簡單,家鄉(xiāng)的弱女子遭到惡霸欺負需要他的救助,帶著孩子的寡婦忍氣吞聲默默地對他那么好等等。這些因素是一種驅使力和束縛,驅使王金栓結婚又離婚,束縛著王金栓逃不出這片土地,諷刺的是,況且這片窮鄉(xiāng)僻壤的土地盛產美女。于是,通過作品內容表現好這一深刻主題進而使得讀者們進行思考和反省,成為《王金栓上校的婚姻》的文學價值所在。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通過了王金栓上校與三個不同農村女性的婚姻作為主要內容,由淺入深地表現了主題思想;有意味的是文中出現的幾次部隊機關黨委會議記錄側面表現出王金栓婚姻產生出來的輿論效果,為故事發(fā)展本身提供了客觀人物的態(tài)度看法,這些技巧既符合部隊事實要求,又更進一步誘發(fā)、引導讀者靠近主題思想而避免他們對作品內容產生過于夸張、不切實際的想法。
首次婚姻是他和村里的劉玲兒結婚,原因有三:一來是由于城里女人王金栓折磨不住,而且也嫌棄他毛病多。二來當時他剛好晉升為正連職干部,家屬可以隨軍。三來家中的父母都希望他在故鄉(xiāng)結婚,因為他的三個姐姐都遠嫁他鄉(xiāng)。就這樣,先結婚后戀愛,成為了很多農村軍人所經歷的事實。
而婚后三年,王家兩老人都雙雙帶著遺憾去世,因為當時王金栓和劉玲兒還沒有孩子,這時候劉玲兒才辦了隨軍手續(xù)離開故鄉(xiāng)。可是,王金栓和玲兒住到一起后他發(fā)現自己身體有了問題,不能讓妻子有生育,而且他認為與妻子之間并沒有愛情,更不能讓玲兒過不完整的人生,于是他鐵了心離了婚,這就是他們婚姻經過,在王金栓與劉玲兒分開前,他腦海里有這樣的想法:
自己硬要與玲兒離婚,到底是不是為了玲兒好,為了讓玲兒享受完整的生活?這是大可懷疑的。實際上這么做,完全是為了避免今后和玲兒在一起生活時自己的尷尬......他決定娶一個村姑,說成是對城市的逃避,倒不如說是一種抗爭。
可見,王金栓完全是為了抗爭城市的壓迫以及順應父母要求的情況下完成結婚,有因為沒有愛情等原因他選擇放棄這段婚姻,托人安排劉玲兒回老家縣里的皮革廠工作。
于是,在第一次部隊機關黨委會議記錄里有這樣的討論:
……
辛主任:他們是不是父母包辦?梁部長:是王金栓回去自己挑的,從認識到結婚,不足一個月時間。
林副主任:閃電式,這可能是根源,感情基礎不牢嘛。
……
梁部長:正是這個女子。結婚四五年,也沒生個孩子,問題可能出在這兒。
林副主任:月有陰晴圓缺,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夫妻倆結婚多年沒個孩子確實也是個問題。
王處長:若真不會生,領養(yǎng)一個也行,這不是理由。
朱副部長:早計劃生育了,再說這又是城市,領養(yǎng)一個談何容易。
辛主任:改變舊觀念,是個大工程。要搞改革開放了,思想政治工作更得抓緊,要不然會出大問題的。
林副主任:中原一帶,多子多福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梁部長:王金栓又是個獨兒子。
……
讀者們可以從我引用的這些只言片語中看到機關黨委會議記錄包含著幽默的元素,而且也提示出當時的時間是改革開放前夕。領導們研究王金栓離婚的過程不論是否切中要害,實際上都是圍繞著城鄉(xiāng)地域文化、思想的差距進行分析討論。
王金栓的第二次婚姻是在回老家探親時遇到村上惡霸想強占一名叫春燕的姑娘,因為春燕他爹欠下高利貸無法償還。上好的閨女怎么能落入惡人之手,王金栓是村里唯一的軍官,良知與善行在單身的王金栓身上再次得到施展,而且春燕做得一手好衣服,他就這樣娶了別人,隨他進了城。王金栓就把老家的地產給了春燕他爹用來還債。
半年后,春燕的語言、興趣、審美眼光都越來越靠近都市前沿,她設計的服裝越來越性感前衛(wèi),夫妻生活也不盡人意,王金栓頓時覺得他能為春燕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婚姻這個契約似乎也該終止:
這已經不是一個公平的契約了,如果說這個契約開始于一種不公平,那個時候他王金栓還能以一種高尚一種救苦救難悲天憫人的俠義情感進行補償,那么現在出現的傾斜,王金栓就只能充任一個可憐的角色,接受春燕從報恩心情生出的憐憫。
于是,他索性上前線打仗逃避現實。八個月后他回家,發(fā)現春燕已經有了外遇,離婚不在話下。
接下來兩年王金栓蒼老了不少,本來已經與老家的王家灣中斷了任何聯系,但是有天親戚二伯去世,他回到老家給他老人家下葬。二伯的長孫幾年前就因車禍死去,長孫媳婦靈芝帶著兩個孩子辛苦勤勞地維持著這個家。早在王金栓第二次婚姻前靈芝就在內心愛上了這個男人。事到如今,王金栓沒有女人的料理日子過得像小孩子,而靈芝帶著兩個孩子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辛苦,母子三人在村里受人欺負需要他給予他們光明的未來。在這樣的前提下,王金栓再次冒著困難做出決定,跟靈芝結婚。
這里文中已經描述得非常明白,王金栓與靈芝結婚并不是因為他愛靈芝,在文中有以下表述:
兩次回家,他都感覺到了靈芝對于他的那份獨特的情愫,但他從來沒有把這看成男女之間產生的那種可以貼上專賣標簽的感情。靈芝在生活上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他認為這是這個女人生活能力的表現。靈芝對他的尊重,表現出的對他有限的理解,王金栓把它歸為家法家族觀念的力量和靈芝善解人意的天性。這并不妨礙他下定帶靈芝母子三人進大城市的決心。
而看似的善行,幫助靈芝逃離農村土地的行為在她心里是愛情,她不會以為王金栓這樣做的原因是對他們的憐憫。
未到六年,已經四十五歲的正團職干部王金栓感覺到自己走到了軍旅生涯尾端,而靈芝母子三人也完成了身份、地位轉變,一個與愛、婚姻全無關系的使命終結了。當王金栓說出真相,靈芝傷心至極,第三次離婚到來。
具有諷刺和悲劇意味的是,在王金栓那第三次離婚后,二十幾歲名叫董小云陌生女子幾次寫信給王金栓向他示好。在王金栓去與董小云約會的老家菜市街他看到了因為皮革廠快倒閉的劉玲兒在街上賣蘑菇;而董小云之所以向王金栓靠攏,是得知王金栓以前通過婚姻幫助貧苦女子脫離了農門,她也想和王金栓閃婚一次,得到城市戶口再與跟她一起在城里打工的農村未婚夫結婚;同時,正當王金栓決定幫助董小云時他的轉業(yè)命令下達了;在他們上街看時裝表演時又看到自己的前妻春燕已經成功成為服裝設計師,并且答應給董小云小兩口兩份好工作。王金栓感到茫然失措、傷心苦惱。
最后,王金栓不得不轉業(yè),而老家族譜已將他劃去,回老家是不可能的,留在城里必須要有城市戶口的老婆。王金栓最后又選擇了靈芝收留了他,命運的作弄使得物是人非,走進家屬區(qū)大院,已是靈芝母子在前,王金栓低頭在后。
由此可見,這輩子用心良苦的王金栓幫助三位女子以及兩個孩子走出過農村,而劉玲兒最終還是回到了農村賣蘑菇,春燕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帶著孩子的靈芝最后反過來收留了無家可歸的王金栓。世事難料,人生無常,而農民逃離土地作為軍旅文學一個傳統的主題也是隨著時代的變化發(fā)展而非一語定論。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就是通過軍官的婚姻這個空間性、時間性非常巧妙的事件進行整合構思,表達出作者柳建偉當時深刻嚴肅的現實思考:隨著改革開放深入發(fā)展,在部隊軍官家屬隨軍的政策下,在農民迫切跳出農門的希冀下,在現代化強軍新老交替刻不容緩的現實下,王金栓上校的舉止行為發(fā)于善心而終于未知與痛苦。因為婚姻應該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僅僅憑借善行短時間可以改變苦難之中人們的命運,但是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婚姻和真實的人生幸福。但是面對現實的束縛,王金栓的以上做法也不是不無道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是不爭的理由。
所以,王金栓的人物形象塑造是非常成功的,他不是沒有愛而只顧尋求刺激見異思遷的人,而是堅定施行著自己人生觀價值觀的人,只是這種人生觀價值觀不是完全正確的。由此可見,《王金栓上校的婚姻》主題表現是明確的、成功的。農民逃離土地是種歷史必然性,而一味的逃離得到的未知因素是不可預料的,王金栓的悲劇結局就是最好的例證,同時帶給讀者們足夠深遠的思考。這就是《王金栓上校的婚姻》這部中篇小說深刻的文學性之所在。
《天涼好個秋》的陌生化效果
柳建偉的中篇小說《天涼好個秋》,描寫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家鄉(xiāng)涅陽縣城的真實故事。小說按照主人公聞蘭的回憶為線索,按第三人稱敘述視角,以灰色朦朧的語調和意境成功塑造了聞蘭和彭秀清兩位民間抗日戰(zhàn)士的形象。小說情節(jié)周折穿插、跌宕起伏,豐富的故事建立在語言陌生化的基礎上使得這部作品擁有相當的審美價值。
借用軍旅文學評論大家朱向前老師的觀點,80年代莫言的《紅高粱》真正打響了軍旅文學“歷史戰(zhàn)爭”戰(zhàn)線的第一槍,開辟了人民群眾內部抗日的故事題材。那么,作者柳建偉的《天涼好個秋》應該也是屬于這個“歷史戰(zhàn)爭”題材,雖然文中多次提及共產黨地下工作者的犧牲以及聞蘭在丈夫的引導下加了共產黨,但是這部小說的主要內容并不是描寫正面戰(zhàn)場的,也不是描寫共產黨地下工作的,而是描寫當地農村人民群眾抗日以及他們之間愛恨情仇的故事。其中關于女主人公聞蘭和男主人公彭秀清的描寫,特別是在融情于景、心理、動作上的描寫都注入了陌生化效果,成為《天涼好個秋》上乘的文學審美價值之所在。
聞蘭十歲就嫁給了年長他十四歲的丈夫石蕓生,聞蘭不識字,而石蕓生讀過大學,是當地共產黨地下工作領導者。她在與石蕓生六年的婚姻生活中受到丈夫博學多聞的熏陶和抗戰(zhàn)救國、創(chuàng)造新世界思想的影響,她不僅敬佩石蕓生,而且用萬般恩愛回報他,在石蕓生因為革命工作撤離家鄉(xiāng)前聞蘭又有了身孕,她最終聽了丈夫的話留了下來:
聞蘭不覺著冷,身心都被烈火焚燒著,熱汗?jié)裢噶怂囊律眩橇一饏s不減弱。很久都沒有經驗過這種排山倒海一樣的騷動了。六年了,他真的知足。蕓生賜與她明亮的眼睛,蕓生引導她走向一條明晃晃的光明之路。她沿著這條寬廣的路,用那雙如同再造的眼睛看到了一個光明的、平等的、富足的世界。當然她也忘不了那一個個忽生忽死、如醉如狂、神魂顛倒、昏昏欲睡、飄飄飄欲仙的瞬間,還有那磨礪她十六歲神經,把她由姑娘變成媳婦的創(chuàng)痛。
這段精煉傳神的語言描述了石蕓生離開后聞蘭的感受,她對六年的婚姻生活感到滿足,丈夫的引導和幫助使她對未來新生活、新世界充滿信心,而這些年來幫助過共產黨地下工作者的經歷使她難忘,對死亡、幸存、喜怒哀樂都算是見慣不驚,況且她已經有了個孩子,所以聞蘭有理由堅定信念并執(zhí)著地等著丈夫回來。
故事在這里有了戲劇性發(fā)展,為聞蘭和石蕓生的矛盾沖突埋下伏筆。石蕓生等領導小組剛剛撤離涅陽,剿共就在涅陽展開,而其中一個曾經被聞蘭救治過的地下工作者告了密,涅陽其余的20幾個共產黨員被殘忍殺害。這里之所以具有戲劇性,是因為告密者出于良心底線的影響沒有出賣聞蘭夫婦,而當時身在他鄉(xiāng)的石蕓生聽說涅陽的同行們遭到毀滅性打擊以為聞蘭也難以幸免,出于革命工作需要,石蕓生不久后又結婚了。
聞蘭卻苦苦等著丈夫回來,有次她在一個漢子的幫助下才從土匪窩出來,并且土匪頭子答應她往后有求必應。那漢子就是彭秀清,后來不當土匪了,在涅陽縣城被惡霸們陷害后聞蘭出于感恩救了他,并讓他到聞莊自家地里去當了長工。彭秀清去后自然干活賣力、妥帖,文中這里有段隱晦地表述:
那漢子住在耳房,沒事常到老魁樹下坐,一坐半天。像是有滿腹的心事,又像是在期待一個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好像他也知道,仍很專心,很虔誠,像入了定,任憑滔滔的趙河水打著漩兒,劈開這座土崗,志得意滿地加快腳步向那東南方瀉去,他也渾然不覺。
這里漢子心中期待著的一個看似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這個東西首先就是惦記著聞蘭母子。這段語言還運用了象征、擬人、對比的修辭手法,將波濤洶涌的趙河與平靜的漢子做對比,而外在平靜的漢子內心猶如趙河藏著忐忑,漢子惦記著聞蘭母子說明他有愛。
一九四四年石蕓生倉皇逃回家鄉(xiāng),發(fā)現妻子和孩子居然還活著,他瞞著又結婚的真相在涅陽家中住了幾日后又投身到前線部隊中去了。在當時那種歷史時期也許石蕓生也沒有錯,但是他內心的愧疚以及對聞蘭母子幸免的懷疑,使得面對聞蘭保持著種距離感和防范,即便如此,聞蘭還是順著石蕓生的脾氣和決定,但這一切彭秀清看在眼里怒在胸中。石蕓生第二次離開前出于生死難測的考慮,對彭秀清說了把聞蘭和孩子托付給他的話。
石蕓生走后生死未卜,彭秀清和聞蘭母子的相處使得他產生那種自然而然的想法:
他感到零星的火苗在心中慢慢燃起來。他感到小腿肚子轉筋。他知道人生太過于短暫。他知道世上有許多美好的東西逝去了不會再來。他聽到了天際盡頭隱隱轟鳴著的雷聲。他看見了對岸一片柔和的橘黃色的火光。他夢見自己飄上了五彩繽紛的天國。他想看看地獄門口暗綠色的鬼火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這段如夢如幻語言表達了漢子彭秀清內心的復雜情緒,他的確愛著聞蘭母子,假如石蕓生真死了他更不希望自己沒有履行托付留下遺憾。但是當他向聞蘭展開行動時卻遭到她的拒絕,在當時聞蘭還是沒有接受彭秀清。
聞蘭與彭秀清之間更多擁有的是戰(zhàn)斗關系,彭秀清不僅殺了告密者,組建了民兵隊伍,聞蘭還進山勸說土匪頭子抗日,在經過艱苦卓絕的斗爭后,一九四五年九月日本投降了,但石蕓生沒有回來。彭秀清和聞蘭被漢奸出賣,在敵人到來前彭秀清把聞蘭母子藏到青石磨下,自己慘烈犧牲了。對腦漿滿地的彭秀清,有這樣幾句景物描寫:
深遠而浩莽的秋夜,沒有丁點星光。熱風叫那崩裂的腦漿粘滯住了,變成了很稠的液體,在空泛的夜空里來回流動。沒有霧,或是有霧,已叫液體的熱風攆到天際的盡頭。沒有生靈的聒噪,早已在肅殺的熱風里窒息。莽莽的樹林靜靜地佇立著,默不作語。
彭秀清慘烈而孤獨的死去,他的死是莊嚴肅穆的,可以說是為愛情的大義赴死。而聞蘭多年來為了丈夫回來而堅守著的婦道卻成為日后的上天的嘲諷。解放后在一九五三年聞蘭才得知石蕓生沒有死,他在四三年就又結婚了,四四年冬天離開涅陽后就沒打算再回來找自己。后來聞蘭父親去世,自己唯一的兒子為了受到教育也跟隨了父親。
作品結尾照應開頭,回到現實當中,年老而依舊形單影只的聞蘭看著報紙上石蕓生逝世的遺照,心里有說不出的酸楚,回憶里又是恨又是悲傷,眼下又有何用。正如作品最后一句話“聞蘭不過是一個早年參加過革命的干巴老太太”。
可見,《天涼好個秋》的作品內容扎根于真實的農村,以抗日戰(zhàn)爭為背景,表現了那個戰(zhàn)火紛飛、妻離子散年代里凄楚的革命故事。小說憑借語言的陌生化效果賦予故事內容藝術審美價值,讀者在閱讀之中可以體味到歷史、民俗的濃烈氣息,作者柳建偉為“歷史戰(zhàn)爭”題材的軍旅文學作品又增添了一抹亮麗的云彩。
《九哥是一片風景》中的典型人物塑造
中篇小說《九哥是一片風景》,這是柳建偉描繪農村鄉(xiāng)土生活的一篇作品。柳建偉的小說中,作者為了突出主題思想和人物塑造往往會集中諸多典型的故事內容,特別是在深入認識現實,熟悉農村生活的作者心里,典型事例的遞進性安排為作品完成主旨提供了很大的支撐,這也是柳建偉作品的一大特色。在小說《九哥是一片風景》中,對典型人物九哥形象的成功塑造,成為該篇作品文學價值的亮點。
除開題目和結尾,閱讀這篇小說的過程,有種讓人讀余華小說《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的感受。農民身份的主人公在面對生計、娶妻生子等必要事件時表現出來的本質特點和鄉(xiāng)土情結,農村社會由舊轉新邁向改革開放中出現的良莠不齊等現象,總是給社會來帶許多思考與反省,并且希望能帶著這些問題的解決方法返回到治根治本中去。
作者柳建偉無疑是位嘔心瀝血于現實題材的著名作家,尤其是他關于農村題材的小說,明顯地將人生經驗與現實思考包含在作品中,例如《九哥是一片風景》這篇小說,從評論的角度講,即履行著“文學復原世界之軀”的使命,又從文本角度塑造出典型人物的藝術形象。而文學經驗作為作者自身經驗對讀者的傳達或者說是讀者對作者經驗的自覺感知,都是需要讀者在閱讀接受的過程中去體會和完成,無論是從讀者反應批評角度還是從接受美學角度講,此過程都可以看作是文學作品其某種價值的存在和傳播,對于不太熟悉農村生活的讀者來說更是如此。所以,下面還是立足文本,就《九哥是一片風景》中的典型人物塑造分析解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