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岡山“洗黨”運動與黨的建設

賀新春 黃梅珍

（贛南師范學院 江西 贛州 341000；江西應用技術職業學院 江西 贛州 341000）

1927年10月，毛澤東成功創建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點燃了中國革命的星星之火，并將中國革命的重心從城市轉到農村，開辟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民主革命道路——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在井岡山革命斗爭時期，毛澤東認識到了長期被敵人分割包圍的農村根據地要能夠堅持并發展壯大就必須依賴共產黨組織的有力量和它的政策的不錯誤，所以，毛澤東非常重視黨的建設。針對當時黨在建設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為了增強黨的純潔性、加強黨的戰斗力，毛澤東領導了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第一次整黨運動——井岡山“九月洗黨”，成功地建設了一支團結一致、紀律嚴明、英勇善戰的工人階級先鋒隊。井岡山 “洗黨”，雖不是一次完整意義上的整黨運動，在 “洗黨”過程中也存在一些問題，但對當時根據地黨的建設和后來開展延安整風運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對黨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影響。

一、井岡山“洗黨”運動的起因和具體做法

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位于湘、贛兩省交界處。大革命時期，黨組織曾在這里有過大的發展，為革命根據地的建立奠定了良好的群眾基礎。但大革命失敗后，黨組織受到極大的破壞，工會、農協等群眾組織大部分塌臺，農民自衛軍的槍支大多被地主豪紳收繳，以至于毛澤東率秋收起義部隊到達井岡山時，邊界“只剩下若干避難藏匿的黨員，黨的組織全部被敵人破壞了”，“各縣完全沒有了黨的組織”。［1］P58因此，毛澤東認識到在領導井岡山軍民開展軍事斗爭、經濟斗爭和政治斗爭的同時，必須盡快恢復和重建黨的組織，加強黨的建設。從1927年9月下旬到1928年2月，經過毛澤東及前委的艱苦工作，“寧岡、永新、茶陵、遂川都有了黨的縣委，酃縣有了特別區委，蓮花亦開始建立了黨的組織”［1］P58。

1928年6月龍源口大捷后，湘贛邊界革命形勢高漲，為了擴大黨員規模，根據地各級黨組織采取 “召開群眾大會，掛起公開征收黨團員的牌子，由群眾報名參加”［2］P270的方式公開吸收黨員，黨員數量一時激增，許多投機分子乘機混入黨內，黨員質量上的失控使邊界黨組織中出現了不少的問題。“黨的組織擴大，完全只注意數量的發展，沒有注意質量上的加強。黨與階級沒有弄清楚，而只是拉夫式的吸收辦法。這樣將使黨的組織破底，其結果必變成不能斗爭的黨。”［3］P187-188八月失敗后，白色恐怖一到，投機分子紛紛反水，帶領反動派捉拿革命同志，白區黨的組織大半塌臺。為此，毛澤東和特委決定“九月以后，厲行洗黨，對黨員成分加以嚴格的限制。永新、寧岡兩縣的黨組織全部解散，重新登記”［1］P75。 毛澤東在井岡山領導了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最早的一次“洗黨”運動。井岡山的“洗黨”主要是組織上的清洗與整頓，“洗黨”的重點是在井岡山根據地的中心區域永新、寧岡兩縣。具體做法是：

1.解散清洗黨組織，對黨員重新登記。永新、寧岡兩縣屬井岡山根據地的中心區域，黨組織大發展時期，兩縣黨員人數均超過千人，除混入不少投機分子外，兩縣黨組織存在很多問題，特別是地方主義和土客籍矛盾。邊界的地方主義，是建設“布爾什維克黨”的嚴重障礙，嚴重制約了邊界黨的工作的順利開展。此外，在邊界黨與紅軍中還存在土客籍之間的矛盾。土客籍勢力因歷史上的怨仇太深，黨內一些同志受其影響難以超脫，加之土籍劣紳經常帶敵人“進剿”農民自衛軍，客籍人深受其害，所以土客籍矛盾不僅依然存在，后來還愈演愈烈，從寧岡縣委延伸發展到永新縣委和邊界特委，最終釀成了錯殺袁文才、王佐的大錯。正因為此，毛澤東和特委決定將永新、寧岡兩縣的黨組織在此次“洗黨”中全部解散，對黨員重新登記造冊。通過清洗黨組織，對黨員成分加以嚴格的限制。凡有親戚在國民黨反動派那邊做事的、當兵的、不服從指揮的、不愿干革命的、社會關系不好的、投機分子、流氓、吃鴉片的黨員，就盡量洗刷。［4］P307清洗之后對黨員重新立表，登記造冊，由各支部將名冊送區政府，由區政府建立總冊，送一份給縣委。另外還明確規定：“黨員成分必須是先進的覺悟的忠實的勇敢的貧苦工農分子，對于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富農須嚴格限制。”［3］P189

2.從公開建黨轉向秘密建黨。井岡山根據地處于白色恐怖的包圍之中，國民黨反動派不斷對其進行軍事“會剿”，但黨組織對當時的革命環境和斗爭的艱巨性又缺乏正確認識，所以“邊界各縣的黨太沒有注意秘密工作，以致養成極大部分黨員不懂秘密工作。在奪取政權時，就全部公開出來；在失掉政權時，就去‘打埋伏’”［3］P188。由于公開建黨，黨組織和黨員的身份是公開的，國民黨反動派一“圍剿”，黨組織和黨員就會損失慘重。因此，在“洗黨”過程中，毛澤東特別強調：“黨的組織應絕對秘密，各級黨部每個黨員，應當極力注意秘密工作，反對依靠軍事政治勢力去組織黨，應在敵人范圍內秘密組織黨，反對逃跑和‘打埋伏’。”［3］P189九月“洗黨”后，邊界各縣的黨都“建立秘密的組織，準備在反動派來了也能活動。同時多方進入白區，在敵人營壘中去活動”［1］P75。

二、井岡山“洗黨”運動存在的問題

井岡山“洗黨”是大革命失敗后處在幼年時期的黨所開展的一次局部性整黨運動。井岡山“洗黨”從性質上來講是整黨，但與后來中國共產黨所開展的整黨運動相比較，又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整黨，它主要側重于對黨組織的清洗與整頓。井岡山“洗黨”是在復雜惡劣的斗爭環境下進行的。我們黨一方面要同國民黨的軍事“圍剿”作斗爭，發展和擴大人民武裝；另一方面還要致力于根據地的土地革命和經濟建設工作，工作任務極為繁重，又沒有穩定的環境和充分的時間坐下來做過細的工作，也不允許花時間對黨員進行宣傳動員。特委布置“洗黨”的任務后，基層黨組織首先秘密召開支部會議，凡屬清洗對象的均不通知開會，然后在支部會上宣布其問題并當即除名。因而，隱蔽、快速是這次“洗黨”的突出特點。同時，黨還處于幼年時期，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不高，不能確立一個完整的指導方針來指導運動的開展。所以，在“洗黨”過程中也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

1.有些地方存在走過場的現象。 “九月洗黨” （整黨）作為當時中國共產黨解決黨內土客籍矛盾， “農民黨”、地方主義、機會主義、投機分子反水等問題和加強黨的組織建設的一種重要形式，能否圓滿地取得勝利，首先取決于它所執行的指導思想是否正確。只有在正確思想的指導下才能找準問題、對癥下藥，才能把黨內當時存在的矛盾和問題解決好。而當時，黨還處于幼年時期，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不高，不可能確立一個完整的指導思想來指導運動的開展。所以，有些地方由于沒有認識到存在問題的嚴重性也就必然導致走過場現象的出現。

2.有些地方清洗黨員過頭。由于對黨內存在的問題估計過于嚴重，如寧岡大隴區原有黨員400多，“洗黨”后重新登記的黨員只剩下100多名。喬林鄉原有黨員300多名，九月“洗黨”后，只剩下3名黨員(犧牲了20多名)。在九月“洗黨”過程中，雖然清除了一批叛變投敵分子、投機分子，但也把有錢人家子弟、讀書人、出身成分不好的人給清洗出去了。這一做法，實際上就是把出身不好的人當作地主富農看待，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成為后來“開除黨內地主富農”斗爭的嚆矢。

3.挫傷了農民黨員和知識分子的積極性。楊克敏就中共在邊界地區的組織狀況寫道：“因為根本是個農民區域，所以農民黨的色彩很濃厚。”［5］P136毛澤東在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也談到類似的情況：“邊界各縣的黨，幾乎完全是農民成分的黨。”［1］P771928年湘贛邊“洗黨”將打擊矛頭集中在黨內出身地主富農家庭的知識分子身上，根據若干資料記載，清洗對象除了叛變、投降國民黨者外，主要為知識分子黨員。凡是農民黨員都發了黨員證，知識分子入黨不發（須上級批準）。每個政黨都有自己的階級基礎和利益集團，共產黨是工農黨，知識分子當然不能隨意進入，但革命又需要知識分子，關門不能解決問題，于是毛澤東對知識分子采取團結、改造、利用的政策。但不少知識分子又的確有虛偽、自私、傲慢的毛病，這就導致了對知識分子打擊力度的不斷加大。由于過分批評 “農民黨”傾向，有些地方存在過于注重工人成分，排斥知識分子和農民黨員的現象，嚴重挫傷了知識分子和農民黨員的積極性。

三、井岡山“洗黨”運動對黨的建設的積極影響

建黨初期，為了解決井岡會師、三灣改編后黨在村落中的組織家族化，拉夫式入黨，“土籍的黨、客籍的槍”的矛盾的日益激烈，以及黨內混進了一些其它階級的代表，黨的威信遭到質疑等問題，1927年毛澤東和特委毅然決定“洗黨”，按照黨員標準進行重新審查，對黨員進行清洗與整頓。我們應該辯證地評價這次“洗黨”運動在黨的建設和發展過程中的作用。盡管井岡山“洗黨”運動不是一次完整意義上的整黨運動，“洗黨”過程中也確實存在著一些問題、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但毛澤東領導的井岡山“洗黨”運動，作為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最早的一次整黨運動，仍不失為一次卓有成效的整黨運動。井岡山“洗黨”運動是對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政黨建設理論的一次創新性發展。通過這次“洗黨”，純潔了黨的組織，提高了黨的戰斗力，為黨后來開展整黨整風運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對黨的建設具有重要的影響。

1.清除了黨內存在的大量非無產階級思想，純潔了黨的組織。“洗黨”前，邊界各縣黨員人數的分布狀況大致是：“永新……(黨員)同志近千……黨員的成分大多數是農民，小部為學生、小商人、手工業者等；蓮花……與永新的同志差不多(應有近千人)……黨員的成分也多數是農民；酃縣，(黨員)同志約三到四百人，黨員成分多農民；遂川，……黨員數約二百余人，其中大半是農民；寧岡，……從前數量二千余之多，黨員多數為農民……”［6］P276因此，“邊界各縣的黨，幾乎完全是農民成分的黨”［1］P77。在中國，“中國共產黨若離開了農民，便很難成為一個大的群眾黨”［7］P177。農民是無產階級的同盟軍，但由于農民中的中農、富農屬于農村的小資產階級，他們加入到黨的隊伍中來，不僅造成了中國共產黨黨內農民出身的黨員占了絕大多數，而且把小資產階級的思想表現也帶入黨內。《湘贛邊界各縣黨第二次代表大會決議案》曾指出：“過去各縣的黨，很有農民黨的色彩，有走向非無產階級領導的傾向，永新的黨要公開脫離特委，成立‘獨立王國’。其他各縣，如寧、酃、蓮等縣亦不注意向特委報告，以與特委發生關系。”［3］P187對于農民黨員“若不給以無產階級的領導，其趨向是會錯誤的！我們決不允許這些奇怪的現象在黨內泛濫”［1］P77，而清除黨內存在的大量非無產階級思想，保證黨在思想上、組織上的純潔性，是加強對黨的無產階級領導的前提和基礎。

2.提高了黨的戰斗力，各級黨的基層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得到日益發揮。井岡山“洗黨”運動解決了當時黨組織存在的很多問題，特別是地方主義和土客籍矛盾。并對黨員的成分加以嚴格的限制，建立了黨的秘密組織。使得邊界各縣的黨在反動派來了也能活動，同時又能多方進入白區，到敵人營壘中去活動，從而大大地提高了黨的戰斗力，為開創邊界斗爭新局面創造了前提。即使是紅軍主力離開井岡山之后，邊界地方黨組織仍能繼續發揮作用。毛澤東在1928年11月給中央的報告中曾指出，“洗黨”之后，“黨員數量大為減少，戰斗力反而增加”［1］P75。因為“通過這次洗黨，留下的黨員勁頭更大，能夠很快完成任務，增強了黨的戰斗力；被清洗了的黨員，有的感到過去那樣做得不對，對不起黨，他們在平時也能為革命做點事”［6］P308。

3.為黨后來開展的延安整風運動提供了范式。井岡山九月“洗黨”運動也為黨后來開展的延安整風運動提供了范式。有學者指出： “江西蘇區的 ‘肅反’運動淵源久遠，它最早萌發于1928年9月毛澤東領導的湘贛邊界的 ‘洗黨’。以清除 ‘投機分子’為目標的 ‘洗黨’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最早的一次整黨運動，它創造了將整黨與 ‘肅反’相結合、以黨內出身地富家庭的知識分子為清洗對象的整黨‘肅反’模式的最初形態。”［8］P11抗戰開始以后，我們黨在發展過程中又出現了井岡山根據地建設時期碰到的一些現象。黨員由4萬人發展到80多萬，增加了70多萬新黨員，且多數黨員來自農民和小資產階級。不少新黨員盡管熱情很高，但馬克思主義思想水平不高，對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的基本方向缺乏應有的認識，對于真假馬克思主義缺乏必要的鑒別能力。由于這些人思想上尚未完全入黨，所以必然 “力圖以他們自己的本來面貌來代替黨的無產階級先進部隊的面貌，實行篡黨，使黨和人民的事業蒙受損失”［9］P812。上述情況表明，必須進一步在黨內進行整黨整風運動，以保證黨的純潔性。無疑，井岡山“洗黨”運動中所積累的經驗教訓對于開展延安整風運動提供了借鑒，奠定了基礎。

［1］毛澤東選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余伯流，陳鋼.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全史［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

［3］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黨史資料征集編研協作小組，井岡山革命博物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上冊）［M］.北京：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

［4］余伯流，夏道漢.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研究［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

［5］江西省檔案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

［6］關于湘贛邊蘇區情況的綜合報告（1929年2月25日）［R］.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研究［A］.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

［7］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 1 卷）［R］.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1.

［8］高華.紅太陽是怎么升起的：延安整風的來龍去脈［M］.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2.

［9］毛澤東選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